不管怎么说,宋之杭绝对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贤妻良母,除了他的性别为男性以外,其他方面都很完美。
进退周容有度,说话滴水不漏,陈映兰对他满意极了,唯一让她心生不满的就是,他跟许词结婚两年来,肚子没一点动静。
“今天夫人唤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吗?”
面帘下,宋之杭的声音淡淡,仿佛她说的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而许词听着他清冷熟练的女声,人已经习惯的麻木了。
早些年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宋二小姐跟宋之杭是两个人,毕竟那道好听的女声跟男人是一点都不沾边的。
直到宋之杭当着他的面,用那道声音喊他:“许词,现在信了吗?”
许词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
“喜欢?”
许词:“不不不,啊这……你开心就好。”
这些年来,陈映兰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丝毫没见好转,躺在纱幔围起的床榻上,中药的苦涩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她皱着眉头,对宋之杭的不满溢于言表,但纱幔外面的人瞧不见一点她的神情。
她这个儿媳,未免有些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芷烟,库房里新入了一批料子不错的绸缎,你现在去挑一些出来,拿到宛娘那里做几件衣服吧。”
宋之杭识趣的很,看出来了这是陈映兰在支开他,道了声谢便悄声的掩门而出。
许词立马会意,也忙直起了身子,支起耳朵,他心里其实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想要听听,自己的这位好母亲还能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不其然,陈映兰一开口,许词就开始皱眉。
“宋二小姐嫁进来也有两年了吧,肚子却一直没动静,是她肚子不争气?”
女人淡淡的声音里疑惑其实倒没多少,反而更像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还是说,你对我安排的这门婚事不满意,压根儿就没碰她。”
两年过去,陈映兰的固执像是长在骨子里了一样,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背后,是许词看不透的高傲自大,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跟宋二小姐,相敬如宾。”
“我答应你跟她成婚,永不和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那潜台词恨不得直接甩到陈映兰脸上。
孩子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不可能。
床榻下,屋子里的许词神色不变,他不卑不亢的应付着陈映兰尖刻直接的提问,仿佛她说起的话题简单轻松,跟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现在的他不同往日,已经不是陈映兰能随便拿捏的了。不管怎么说,缓慢接触到邵府中的钱权之后,许词到底是有了几分跟陈映兰叫板的底气。
白色的纱幔帘幕飘动,背后的人影似乎是被气到了,沉默良久,没有出声。
明明是亲生母子,可她在许词面前扮演恶毒反派角色的时间太长了,如今房间内只剩两个人,气氛却依然剑拔弩张,紧张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映兰背靠着床头,她伸手拂开了垂着的纱幔,看向床下的许词,只这简单的动作就让她额头顿生汗意。
许词静静地站在那里,少年人唇红齿白,身量清瘦,他转头对上陈映兰的眼睛,那双眸子漆黑沉静,仿佛蕴藏着一捧湖水,模样好看的惹眼。
两年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儿子一眼,原来如今她的小词已出落成这副模样了啊……
按捺住想要伸手摸摸他头发的想法,陈映兰深吸一口气,她转移了话题:“听说近些日子,你一直在为南海附近的港口贸易奔波。”
许词眉心一动,确实如此,但是那片港口贸易一直是秦家负责管辖的,他并没有认识秦家人的路子。
“陈家老太太过寿,宴请了江城商政两界的名流人士,身为她的女儿,她给我递来了帖子,想要叫我回去看看,但我如今缠绵病榻,定是去不了的。”
陈映兰的眼神轻而锐利,像把轻薄雪亮的刀片,杀人于无形之中。
她勾着唇,苍白的脸色不掩胸中的志得意满,语气里尽是戏谑,让许词直皱眉头。
“你想不想要这张请帖?”
深谙陈映兰做事风格的许词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想要从她这儿拿走什么东西,就要拿在她眼里等价的筹码来交换。
脸部紧绷,许词面无表情,硬着头皮发问:“那不知道这次,你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筹码?”
陈映兰盯着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很简单,我只要你的一个孩子。”
“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得姓陈。”
荒谬感从心头迅速升起,许词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映兰,只觉得她在开玩笑。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一直对自己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到头来,不顾自己的意愿,还想让他给她凭添一个孙子?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许词实在受够了被陈映兰处处管辖的日子。
别说给她生个孙子了,就算是陈映兰拿整个陈家来换,许词也不可能松口。
苦涩的药香弥漫,门窗紧闭,整个房间里几乎密不透风,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光线昏暗,投在许词的脸庞上薄薄一层阴影,衬得他皮肤更是雪白,睫毛头发乌黑,像是精致的瓷器。
他冷眼看着陈映兰,心头的叛逆达到顶峰,长期无法宣泄的压抑、焦虑堆积成山,像座活火山,时刻濒临爆发的边缘。
如今,在陈映兰的威压下,生孩子这个导火索爆发,直接引爆了许词满脑子的负面情绪,他突然也就顺势产生了一个荒谬无比的想法。
于是,他突然改变了站姿,神情肃穆,笔直的双腿一折,径直朝面前的陈映兰跪了下来。
陈映兰:“?”
什么意思?
许词柔软的眉眼弯弯,却不含笑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我喜欢男人,对女人起不来反应,您别往我房里塞人了。”
“南海港口贸易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想办法争取,您实在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话,我也没办法。”
看着陈映兰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许词突然间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跟陈映兰谈话,他从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陈映兰搁在被子上的手气的都有些发颤,她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此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看已经达到了目的,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徒增两人怨怼,许词站起身,他掸了一下裤子上几乎不存在的灰,语气轻松。
“听说秦家的大少爷男女不忌,想来我觉得我们会很有共同话题,我啊,明天就去找他自荐枕席。”
“秦大少为人和善大度,想必会很乐意给我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