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小井,快来看看是谁来了!诶呦,可算把你爸给盼来了。”
李梅嘴角咧得很大,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孔程井好说歹说也是他爸从小带大的,说不亲那是假的。
他喜悦的语气里带着敬意说:“爸,您回来了。”
孔常安浅浅地嗯了一声,拍了拍孔程井的肩膀,低沉道:“又长高了不少。”
孔程井红着脸,腼腆微微一笑。
从小就被孔常安寄予厚望的他,一心全是想要得到父亲的肯定,如今虽是不经意间的关心,却也让他受惊若宠。
他很少见到父亲,更别提他的一句夸奖。
孔东与孔常安不愧为父子,模样与性格都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姜还是老的辣。
孔东咳了一声说:“都站在门口像什么话?小井,把你哥喊出来吃饭。”
说完,摸了摸自己略长的白胡子,颇有长者风范。
而这一切在纪靳看来,却显得十分滑稽。
孔常安见到纪靳后,脸色立马变了。
像,实在是像。
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神,和纪舒简直如出一辙。
相比孔程井,纪靳的五官要更立体一点,也更有辨识度。但大家少说也与孔程井相处了十几年,只会觉得是纪靳与孔程井相似罢了。
气氛坠入冰河,整个空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孔东开口道:“纪靳啊,学习固然重要,但也要分场合。你爸今天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做儿子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跟他道声好。”
突然,他的声音有意无意地拔高:“其他人家里讲,那可是要磕头的。”
纪靳穿着白色衬衣,在挂满春联的亮哄哄的屋子里异常违和,两者之间像是划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您说得对,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又怎么能乱来?”
纪靳的声音里没有含杂其他情绪,仿佛永远也不会被影响似的。
孔东被气地把胡子高高吹起,哼了一声。
孔程井见气氛不对,赶忙让老人家落座:“爷爷,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了,说什么气话。”
李梅不嫌事大似的,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说:“诶呦,纪舒那丫头现在发达了,整天那是从头忙到尾,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六小时。”
她勾起唇角,笑中带着讥讽的意味:“哪有多余时间回家陪我们两个老不死。”
孔程井站在那儿说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奈地说好叫奶奶。
纪靳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无比熟悉的他们。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眉宇与他极其相似的男人上。
那男人始终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像是枯死的花,在阳光的沐浴下反倒更加焉。
那四人整整齐齐装着亮丽的红,享受着短暂的团圆。
纪靳也不是喜欢强求的人,融不进去的家庭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融入?
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饭菜,在欢笑中默默离开。
而饭桌上,依旧一派和睦。
房间只开了一盏暖灯,却足以看清整个房间。
纪靳曲腿靠在床头,脑袋无力地垂倒在腿间。
“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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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靳抬起头,调整了下角度,点击接受。
手机屏幕上立马出现了一张大脸蛋,可能是由于天气的骤变,少年的脸红扑扑的,连带鼻尖也略有些红意。
一双桃花眼布满水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被欺负了?”
——“房间怎么这么暗?”
两人同时一愣,佘时抢说:“没啊?谁胆子这么大敢欺负我。”
纪靳担忧的神情缓和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佘时又说:“还没吃年夜饭呢?”
纪靳摇摇头,起身将主灯打开,房间顿时明亮了许多。
“吃过了,正打算休息。”
纪靳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眼睛微微半阖。
佘时皱着眉,奇怪道:“不是吧,这才刚刚十点,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这么注重养生。”
纪靳温声说:“那要等到几点睡,第二天七点吗?”
“那倒也不至于这么晚。”
佘时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另一头的纪靳说:“ 我在外面,这里一大堆情侣,说是十点半准时放烟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等等不就知道了。”
佘时朝屏幕笑道:“你陪我?”
“有什么好处?”
佘时听后惊讶得挑起眉,竖起中指,幽幽说:“有烟花看不感谢我就罢了,竟然还要好处?你这不就是蹬鼻子上脸吗?”
话音一转,又说:“但是吧,好处也不是没有,就是怕太重了你承受不起。”
纪靳睁开双眸,好笑地说:“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凤眼懒散地注视着屏幕上的人,却格外深情,引得站在佘时旁边的人纷纷探过头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佘时竟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纪靳。
想让这双眼睛永远看着自己,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像是置气般,板着脸脱口而出:“给我送一个星期的早餐。”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正想解释时,就听纪靳说:“好啊,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你送。”
佘时垂眸,旁边的路灯刚好照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好看的阴影,他问:“怎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暗恋爷?”
纪靳嘴唇微张,正要回答时,烟花突然飞向空中向周边四射耀眼的光。
无数人打开手机录制这令人兴奋的时刻,很多情侣也在烟花雨下尽情地亲吻。
佘时下意识地抬头,纪靳的声音也被烟花声覆盖。
因为这烟花来得太突然,佘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纪靳看到的也只是佘时的半张脸。
他在看烟花,而他在看他。
“佘时,我确实暗恋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