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碧何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即刻闭上了嘴巴。

  “关姐,你来帮我看看,我选哪一套配饰比较好?”

  林温窈见这边气氛僵持不下,便借口把关碧何从漩涡中心里拉了出来。

  关碧何如蒙大赦,感激地看向林温窈。

  走出蒋华容视线,关碧何小声向林温窈道谢。

  林温窈冷冷地说:“不用谢我,我帮你解围,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林小姐请说。”

  “你觉得这次的风波,会不会是纪晴雯自导自演,装可怜博取蒋总的同情?”

  关碧何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这难道不是什么所谓的黑红路线吗?”林温窈没好气道,“纪晴雯什么做不出来?”

  关碧何道:“纪晴雯为了乔欲,都跟蒋总闹翻成这个样子,是很在乎乔欲,如果她是走这种路线,应该会事先跟乔欲通个气,但是现在看乔欲的反应,不像是知道这件事会发生的。”

  林温窈被关碧何说服,但心里总不上不下堵着一口气。

  明明马上就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可是纪晴雯却抢走了蒋华容全部的注意力。

  “照片是怎么流出的?”这是蒋华容关心的问题。

  “安保公司在月初曾发现安保系统有漏洞,及时更新了补丁,或许照片的泄露跟漏洞有关,已经去调查了。”

  “最开始流出照片的外网账号调查出结果了吗?”

  乔秘书摇头:“对方有一定的警惕,使用的是虚假身份,IP地址经历多次中转,没办法调查到具体信息。”

  一连得到两个否定的回答,蒋华容有几分不悦了。

  乔秘书补充:“不过,最开始搬运这组照片的公众号主,我们调查清楚了。

  对方叫田澜,26岁,沪市人,曾在京读大学,但是跟纪小姐并非同一所学校,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交集。”

  乔秘书把田澜的资料给蒋华容看。

  照片上的是个脸圆圆的微胖女生。

  “对方已经删除了之前的照片,但是今天更新了一篇文章,回顾了纪小姐的演艺生涯。”

  蒋华容读了田澜的最新文章。

  文章提到几次纪晴雯事业的转折点,字里行间充满惋惜,处处不提那个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的金主,却又字字都在指责。

  “如果她跟晴雯没有私交,那她算得上一个天才。”

  只通过互联网上的图片和文字,就写出这样一篇处处透着爱护和怜惜的文章。

  她笔下的纪晴雯比蒋华容记忆里的更鲜活。

  “蒋总,您看,要不要找人施压?让她删除所有跟纪小姐相关的文章?”

  “不必。”

  以这篇文章目前的阅读量和转发数来说,至少有几百万人看过了,再叫人删推文,毫无意义,反而显得掩耳盗铃了。

  “她的文字,很有煽动力,”蒋华容说,“再去调查一下她的背景。”

  蒋华容惜才,这是想扶持田澜,而且,林霁月也需要一位这样的主笔,将她苍白空洞的灵魂装点一番。

  “好的,我现在叫人着手去办,另外,”乔秘书犹豫着斟酌用词,“纪小姐那边,要不要尝试联系?共同解决当前的舆情危机,不然对容情的名声也有麻烦。”

  “不用。”

  蒋华容双手抱臂,她也想看看,纪晴雯能有多沉得住气,要撑到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求援。

  蒋氏经历多次转型,投资领域涉及方方面面,容情虽然在良好盈利,但那点利益蒋华容并不看重。

  容情的名声,蒋华容不在乎,就算即刻注销,蒋华容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只是想到“容情”这一名字的由来,蒋华容觉得心底里病变的部分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三四个月,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无常的滋味竟是如此。

  林霁月不敢跟蒋华容说什么,只敢跑到乔秘书面前旁敲侧击。

  对林霁月挤出来的眼泪,乔秘书递上一杯热水。

  乔秘书不信林霁月,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没有拆穿。

  “乔秘书,蒋总对纪小姐的事情,到底想怎么处理?”林霁月不住抱怨,“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说来听听。”

  “她们说容情培养的都是高级外围,名声坏了,以后那些一线品牌还能想到我吗?”林霁月晃着乔秘书的胳膊,“你跟蒋总说说,就跟纪晴雯那个老女人解约吧,公司出个声明跟她撇清关系多好?”

  乔秘书一向是个脾气耐性都很好的人,故而让林霁月得意忘形了。

  她只看到乔秘书的外表,竟忘记了这风流小开一样的人是蒋华容的影子。

  乔秘书慢慢挣开林霁月的手。

  林霁月察觉身侧的人变了神色,她隐隐感觉自己触发了一个隐秘的开关,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林霁月,在公司里,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那样称呼纪小姐。”

  林霁月被众星捧月惯了,脾气一旦骄纵,就很难再收起来。

  理智告诉她,在乔秘书面前应该谨小慎微,应该恭敬顺从。

  可是,林霁月真的不服。

  “容情传媒为纪小姐而存在,”乔秘书说,“请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一天,两天……

  蒋华容的目光总忍不住落在手机上。

  舆论在持续发酵。

  沉寂许久的娱乐圈因为纪晴雯的“暴力美学”事件再度狂欢。

  各路明星、网红也借着热度暗暗发力,将水搅浑,蹭着纪晴雯的热度,把自己的清白人设立了又立。

  纪晴雯没有联系蒋华容。

  就像完全地从人世间蒸发一样。

  如一粒石子沉入大海。

  蒋华容数次半夜惊醒,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海面上漂了一夜。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要把纪晴雯关在身边,囚在家中,用尽一切法子,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哪怕让这只骄傲的小鸟失去神采也在所不辞。

  “蒋总。”乔秘书轻声提醒。

  车子已经开进了东洲君庭,但车前冷不丁站了个黑影拦住她们的去路。

  蒋华容睁眼,看到漫天飞雪里,乔欲穿了件黑色雨披站在前面的路上。

  似乎等她很久了。

  “开过去。”蒋华容朱唇轻启,没有丝毫犹豫。

  乔秘书踩下油门,车辆如离弦之箭。

  漫天的雪仿佛凝固了时间。

  呼啸的风带动着乔欲白色的碎发晃了晃,但她的脚步没有向后退,眼眸中映照着越来越近的车的影子。

  她的心比雪更冷。

  乔秘书终究在撞上乔欲之前踩下刹车。

  车头在距离乔欲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

  明晃晃的车灯照得乔欲肤色分外惨白。

  “是你的车技退步了?还是你的胆子变小了?”蒋华容问乔秘书。

  这家伙无法无天的时候,总爱在盘山公路上飙车,更是曾在距离蒋华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才停车。

  “都有。”乔秘书承认了自己的退步,“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飙车了。”

  何况,车上坐着蒋华容,乔秘书做事也得掂量。

  车门打开,乔秘书撑伞,蒋华容迈出车子,望着这个拦车的少女影后。

  鹅毛般的雪轻轻落在雨披上。

  乔秘书注意到乔欲露在雨披外的手,那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来者不善。

  乔秘书手臂在蒋华容身前拦了一下,并想摸出手机叫人来。

  蒋华容示意乔秘书不需要那样做。

  乔欲似乎在风雪中站了很久,她向蒋华容走过去,肢体僵硬得像是塑料假人。

  “是你做的吗?”乔欲嘴唇颤动着问。

  “你以为你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凭她叫你几声老婆,凭她跟你有过关系?”

  “是不是你?”

  乔欲眼睛发红,看蒋华容像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蒋华容不愿跟十几岁的愣头青过多纠缠,失了玩弄她的耐心。

  蒋华容点了一支烟,火光照得她半边面颊分外明亮,缭绕雾气中,有一种逃不脱的宿命感。

  如果没记错,五年前,她设计纪晴雯拦车求自己的时候,也是一个雪夜。

  “我再大方,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看。”

  那组照片的尺度,不是寻常写真。

  乔欲的怒意没有平静,她有无数个质问没说出口。

  她想质问蒋华容为什么要拍摄这种照片。

  也想质问蒋华容为何那样粗暴地对待姐姐。

  可眼下,这都不是紧要的事。

  “乔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让开。”乔秘书提醒。

  哈出的气在空中变成白雾,到底是冷的。

  “还有一件事。”

  乔欲干涩的嘴唇再次轻启,少女的傲气此刻全被放下。

  “你有没有见过她?出事以后,我再也联系不到她了……我很担心。”

  “她不是你的老婆吗?出事了找我做什么?”蒋华容语气轻慢,“已经脏了的女人,我不会再要。”

  乔欲的拳头又握紧了,薄唇轻抿,血色全无。

  她不是个容易低头的人,何况是向蒋华容这样的人低头。

  可她已经动用所有的人脉都找过了。

  纪晴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试过去报警,但考虑到纪晴雯可能是自己躲起来不想被找到,所以并未立案。

  “如果她联系你……请告诉我,我只想知道她安全。”

  蒋华容冷笑,并没有应声,只是回到屋子里,心里全是不痛快。

  壁炉烧得很旺。

  蒋华容晃着杯中的红酒,眸色深沉。

  没想过乔欲会为纪晴雯做到这种程度。

  那纪晴雯呢?

  辗转反侧间,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