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夫人?
进入这个游戏那么久, 黎凡归第一次感到脑细胞不够用——就连在玩《自由之弈》战棋游戏时,也只是最初迷茫了一下,后来就渐入佳境了。
红夫人不是平安城原来的城主么?她和空青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在空青的梦话中出现?
而且,空青的梦话若是想对红夫人说的, 很明显在劝诫红夫人别信什么人的蛊惑。想要蛊惑红夫人的, 和那个叫“冥君”的神秘人,会是同一方的势力吗?如果是的话, 他们想从空青处得到的东西是研究成果, 从红夫人那里又想得到什么呢?
见黎凡归停下脚步, 老鳏夫连忙又说:“也不知怎么地, 你来这儿之前, 我完全没想到这些事情, 钟姑娘找人来调查的时候, 好多事情也我也没想起来,没和他们说。”
显然, 又是“读剧情II”的功效。
无论是冥君还是红夫人,老鳏夫也都不认识, 他能提供的信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黎凡归叹气, 看来又要回一趟平安城了。
不过, 在去平安城之前,他先在已经转职全职游戏商人的“小姜姜”处购买了一大堆消耗材料, 用上了小白刚发现的染发剂配方,把橙、蓝、紫、墨绿几种颜色配了出来。
“头是绿的”对此表示很兴奋:“哈哈, 太好了, 我们蓝妹妹和橙哥也终于可以染发了!啥,还有墨绿色?这敢情好啊, 我可以换个风格了!”
在黎凡归忙碌于竞技场胜利后的解放奴隶任务时,被他忽略的世界频道里,有玩家得到配方制作出了“发型改换剪刀”,一把可以用三次,随机改变发型。
遇到这么稀奇的道具,“多彩葫芦娃”家族首当其冲,收购了八十多把剪刀,只为家族成员能剪得开心,剪得愉悦。
由于“头是绿的”等人在世界频道和论坛都颇为高调,也招致了不少玩家吐槽,称光是“多彩葫芦娃”的家族,并不足以概括他们的精神,应该叫“多彩洗剪吹”才更为贴切。
买来了墨绿色染发剂,“头是绿的”兴奋地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附上了自己在游戏里的发型、发色变化。从一开始创建角色时默认的褐色平头,到前段时间的葱绿色日系中长发,再到如今深邃的墨绿色黑人烫,“头是绿的”的游戏形象,的确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帖询问,这些染发剂都是怎么得到的。“头是绿的”最终没能扛住追问,把秘密泄露了出来。
“什么,又是这个叫‘凡人归来’的?”
“难怪我觉得这个卖染发剂的玩家名称眼熟,原来第一个获得宠物的就是他。不过,我也是早期获得宠物的玩家之一,却没在丰乐城居民区的非正式宠物主人见面会中见过他。”
“哪止第一个获得宠物的呀?我昵称叫‘鲁班传人’,眼熟不?眼熟就对了,我就是首期单人副本的季军。至于冠军嘛,这个名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一个第三名,都获得了那么多奖品,那叫‘花猫27’的亚军和叫‘凡人归来’的冠军,在这个游戏里获得了多少好东西啊?”
只有黎凡归一个人知道,获得冠军之后他并没有获得什么物质上的好处,但依靠许了个愿的机会,把整个平安城奴隶的反抗意识调动了起来,解放了整个平安城。
此时,他正走在重返平安城的路上。
钟蕙不在矿上,她的办公室上了锁,连带着办公室隔壁去往平安城的传送石所在的房间也锁了,黎凡归暂时用不了。
所以,黎凡归只能离开了矿山,再次来到野外地图。
正当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喊出“鼠鼠我呀”的传送咒语时,瞬间有两条在附近的玩家私信了他。
“居然在野外逮到‘凡人归来’大神,我这运气真好啊!还有染发剂吗?我也要一个墨绿色的!”
“新人玩家肯定买不起染发剂,只想膜拜一下大佬。”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刚膜拜过的大佬,在附近频道大吼:“鼠鼠我呀,要钻地洞啦!”
……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玩家在附近频道发问,很不可思议。
另一个发私信的玩家大概是个实干派,也跟着喊了一句“鼠鼠我呀,要钻地洞啦”,却无事发生。
这两个玩家发私信并不是真的有交易要谈,黎凡归便无视了他们。然而,从这一天开始,游戏江湖里却有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只要在野外喊一句“鼠鼠我呀,要钻地洞啦”,就可以变得更幸运,从而变得像“凡人归来”大神一样强大。
平安城。
因为奴隶暴动而倒塌的城墙已经基本修葺完毕,城头依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到处站着守卫,门口的巡逻者不是牛毛,但依然看都不看就放黎凡归进去了。
城里不少原先都是奢华店面的地方,现在已经推平了不少,改成了地上宿舍、大锅饭食堂、纺织工厂等设施。有些地方还挖了更多通向地下世界的隧道,让平安城的地下金矿获得更多光照,以免矿工们在地下摸黑劳作,既没效率,又不安全。
路上走过三个年轻姑娘,穿着短袖连衣裙,欢声笑语地与黎凡归擦肩而过。从她们露出的手臂上一道道伤痕和粗糙的手部皮肤来看,这三个姑娘曾经也是平安城的奴隶。
如今,她们春风得意地走在曾经只允许贵族行走的地上大道,似乎还在商量着,今天三个人同时轮休,可以去喷泉花园参观纪念碑。
黎凡归感到诧异,喷泉花园算是整个平安城里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了,可从来没见过里面有什么纪念碑呀?
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喷泉花园,第一眼就看到了巨大喷泉一旁,矗立着一座雕塑。这雕塑的形状有些奇怪,一条像花朵的茎一般的弯曲结构上,挂着一个个小铃铛一样的东西。每一个小铃铛上都挂着一条条丝巾、绸缎,也有简朴到打满补丁的麻布。
走近了,黎凡归认出来,这是一座花朵雕塑。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在花店打了两个月的工,他认得出这是白色铃兰,如果没记错的话,花语是“幸福归来”。
放在饱受磨难的奴隶身上,倒也贴切。
在花园里,黎凡归再次碰见了熟人:喜妹靠在小空身旁,两人弯曲膝盖,懒洋洋地躺在花园草地上。黎凡归本不想打扰这小两口的幸福时光,但喜妹看见他,却主动坐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见黎凡归对那新立起来的雕塑感兴趣,喜妹介绍,语气欢快:“大哥,这雕塑是新城主‘老板娘’树立的,说是她家乡特产的花卉,叫什么兰的,象征着我们重新获得了自由。挂在铃铛上的布料,都是我们死掉的亲人朋友送的礼物,或者是他们生前穿戴的衣物。把这些东西挂在雕塑上,从某种意义上,也让死去的亲人看到我们获得了宝贵的自由。听说小空哥哥和小晴姐姐曾挂在绣月阁里的窗帘,也是他们父亲的遗物呢。只可惜,随着绣月阁一起烧光了……”
说到这儿,喜妹怔怔地看向已经化为焦土的绣月阁,又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绣月阁禁止我们谈恋爱,到了一定年龄,我们会被卖给贵族做小妾生孩子。我像和小空哥哥说两句话,都得悄悄地,不能让老鸨看见了,否则就要挨打。”
她的眼眸转向依然慵懒地躺在草地上的小空,眼里满是温柔:“能和爱人走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啊。”
喜妹还说,红夫人和绣月阁原先的老鸨,也就是黎凡归见过几次的中年妇人都还活着。奴隶暴动中死去的贵族多为男性,活下来的女性贵族大多被安排到了后勤部门,当洗衣妇或者纺织工。食堂厨房这等机要重地,老板娘暂时还不放心让曾经的贵族进入,万一有人往成千上万的矿工都要吃的食物里掺东西怎么办。
即使是红夫人、绣月阁老鸨这类人物,在新平安城的劳工制度之下,也享受着比曾经平安城的奴隶好上无数倍的劳动条件。包含午晚餐时间的一日九小时工作制、每半个月有三天假期、无论前奴隶还是前贵族的孩子都能进入子弟学校就读……新平安城的用工制度和钟姑娘矿山如出一辙。
黎凡归在织工食堂找到了红夫人。
【叙旧,回忆过去的平安城】【直入主题,谈谈“冥君”】
和红夫人这样的旧贵族,黎凡归没什么旧好叙的,过去的平安城更是个表面光鲜,内里烂到根的存在。
他直入主题:“红夫人,我来找你,是为了打听一个人。”
每天九小时的工作,已经让养尊处优惯了的红夫人非常不适应。现在刚到下午两点,她的眼神里就写满了疲惫,好像和黎凡归多说两句话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微微点头,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黎凡归的话。
“我想问,你和冥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夫人还以为黎凡归是来嘲弄自己沦落至此的,根本没指望要回答什么正经的问题,也没做任何准备,被吓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冥……冥君?你怎么会知道他?”
红夫人属于典型的色厉内荏,只要稍稍吓一吓,应该能从她嘴里诈出关键信息。所以,第一个问题,黎凡归没有简单地问她“冥君是谁”,而在“到底”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给了红夫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黎凡归撇撇嘴,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以为竞技场冠军是偶然的吗?别忘了,我的巨鸟和老鼠,都是探听消息的好帮手。快交代吧,别问有的没的。”
没想到,红夫人突然流下两行清泪,嘴唇颤抖,几乎泣不成声:“我……他……他已经很久没来找过我说话了……他上一次找我,只是在我面前炫耀,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