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异灵曾经距离星星很近,也曾在沙漠留下脚印。
夜晚山顶的星星,和地上城市的光辉交相呼应。自然风景的景观不只是人类能欣赏,异灵也同样可以涉足,甚至深入险地。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但最后还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公园。
时间微妙,时间正好。
从贺景同成为异灵,截止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
于贺家举办的葬礼,也终于开始正式面向所有与贺景同相关的人。
两只异灵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源自何昱辰。
他到底还是找了上来,甚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上述情报。
将贺家即将举办葬礼的信息说出后,何昱辰又自顾自地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找到异灵贺景同:“我的能力,物寻——指定寻找一切非人之物。”
“当然前提是我需要先获得他们的照片。感谢那场直播,让一切该暴露的东西都暴露了出来。”
“说起来你们现在应该不知道,社会新闻层面上,很多国家也都在谴责这里。但更多的人私下里说的却是,‘异灵是否真的等同于人类永生’这一话题。”
何昱辰认真地关注着异灵贺景同,尝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却只能遗憾的一无所获。
“是想获得我的评语吗?”异灵贺景同关注的侧重点不同,何昱辰想从他的口中得到某些将会具备“验证作用”的话,而他关注的反而是,何昱辰是真的看不见祁圆。
确定这一信息后,异灵贺景同居高临下的看着何昱辰。
下水道里的臭虫,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那象征死亡,但那也象征永生。
他呼吸瞬间急促,粘膜就像是被涂了胶水,窒息感袭来。
混沌和眩晕的意识中,一句仿佛惊雷般的话语传递而来:“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始终不灭。”
永生和不灭而言,哪个更重?
谨以前者和后者评价,身处后方的,必然会更重一些。
何昱辰被自身情不自禁憋住呼吸的行为,折腾到脸色通红,心脏快要爆炸的急速跳动感,让他大口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有兴趣和我合作吗?”
“我会让你成为传说。而你,不,您要做的就是以传说异灵的身份,引导更多的异灵,为他们指明方向。”
“您的存在,就等同于另一个世界不是空想。”“您拥有自我,与异灵傅泽荀受欲/望限制不同。您的自我,不掺杂任何污秽罪孽!”
这在何昱辰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奇迹。
三天的时间,如果贺景同真的会被异灵想要杀死人类的思想控制,那他早就控制着其他人,让人类之间互相侵害了。
但贺景同没有。
在何昱辰的探索中,他一直都待在这个公园。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其实根本不会受限于被天地契约的不得杀人吗?
异灵是否存在理性,是何昱辰的父辈一直最为看重的课题。
此前被异灵傅泽荀控制的所有异灵,可都不具备参考价值。
但此刻等同于脱离了控制者,经历了人为异灵化实验的贺景同,却已经是一个人类走向永生,且不会丢失理智的完全体。
完美到就像是神倾尽一切制造出的造物!
寻物的能力加重了何昱辰在某些方面的狂热,但终究不是完全没有长进的他,也不认为,具备选择权的异灵贺景同一定非要和自己合作。
故而,他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这个世上有太多人受限于生命的短暂,而如果能存在永生,让不死不再只是空想,那这个世界上就会少掉太多痛苦。”
“让所有人永生,让全员异灵化,就是我以及我身后的人的目标。”
“我们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好,也希望新世界真正到来,此为我们的意志。而我们所能为您提供的,除却基本的住处、食物以及能力提升方向,我们也会成为您手中的刀,为您的意志所驱动。”
“只要您的行为不脱离我们的目的根源,那我们就将是您手中最好用的刀。尤其是我们是人类,我们也还是灵师。”何昱辰指尖浮现出了一道雍容华贵的紫色灵魂力量。
那象征贞洁与纯粹,但在此刻却显得尤其诡异。
“我不需要。”异灵贺景同说出拒绝之前。
何昱辰却早就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因此也准备了第二套,第三套,甚至第四套,乃至于更多套的说法。
“异灵化是人类灵魂异化以后的转变,理论上,您就是贺景同。您与您的记忆中,那仿佛电影主角一般的存在,正是同一个人。”
“既然如此,你难道就不在意,为什么曾经的同伴,当下全都能剑指与你吗?”何昱辰以蛊惑口吻说出的话,远远比不上傅泽荀,太过稚嫩。
“在我看来,他们的行为和方向,都是意识被困于当下灵师系统的表现。他们不曾了解异灵,只是单纯知道异灵的存在,以及部分恶劣异灵的行为。但部分可不能与全体比较,部分也不具备参考力。”
何昱辰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全部。
“从这种角度来说,他们当下剑指于您的行为,不正是偏听偏信的表现吗?”
“无法代入情感的记忆,明明更像是一种情感缺失的表现,就算将其归纳于疾病,那疾病也应当具备治愈的可能。可他们却显然把异灵化当成了不治之症。”
此时的异灵贺景同已经有些烦了,甚至想要直接打断何昱辰的话,并将其丢开。
可之后的他却突然听见,何昱辰说到了真正的关键。
“人有好人与坏人,诞生于人类的异灵,也绝不可能全部归结于坏。就像异灵祁圆……”
贺景同想要动手的行为骤然停下:“继续说。”
何昱辰察觉到关键,便连忙说道:“异灵祁圆与其说是祁圆异灵化以后的产物,不如说是,异灵祁圆正是祁圆。只是她对记忆没有了感情,人也会存在失忆这种病症不是吗?”
“既然对记忆没了感情,那就创造新的有感情的记忆。只是想要创造新的有感情的记忆,最大的前提就是,异灵祁圆的弟弟祁学一,他得先明白,异灵祁圆就是祁圆的事实。”
“想要新世界到来的最大前提,就是得让人类这一群体明白,异灵化其实并不是那么糟糕,所谓糟糕,就只是他们先入为主。”
何昱辰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听见贺景同说:“我同意了。”
他先是惊异,之后就满脸惊喜。
只以为上述与异灵祁圆相关的话,不过就只是一种可以嵌入异灵贺景同自身状态的举例。
甚至还自认很上道的说道:“让祁学一接受异灵祁圆就是他姐姐之前,您可以先尝试让您曾经的家人或队友明白,您就是贺景同。”
“之后贺家的葬礼,又有什么比您亲自给您自己送葬,要来得更加直观呢。”
那份恶意不加掩饰,但贺景同却还是同意了。
祁圆在不被何昱辰所知的虚无中大声说道:“我根本不在意祁学一,也并不需要去证明我就是他的姐姐。”
“我只是一个……”
“一个小偷,自顾自地偷取了她全部的记忆。”
异灵确实无法感受到记忆中的情感,但是他们却可以在重复观测记忆的行为中,产生感情。
异灵祁圆在被控制的那些年里,注定不可能从傅泽荀那里得到什么正向成长。是以,所有带贺景同阅山观星看海的行为,都建立在那是祁圆曾经想做的事情上。
她只是没了记忆中的情感,但她却可以去制造新的记忆,去产生新的感情。
异灵贺景同拥有着和贺景同如出一辙的坚定。
就像后者坚定异灵是注定被销毁的残影,就像前者坚定,异灵祁圆仍然也可以还是祁圆。
固执也好,怪异也罢,异灵贺景同最终还是站在了他葬礼的场地上。
以非人之身,协同人类,站在众多人类为自己举办的葬礼上。
如此荒诞。
.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人。
他们身着黑色衣物,明明有众多人士,可他们在向那黑白照片行以注目礼时,却连呼吸的声音都难以听见。
打乱这一切的不是异灵贺景同的到来,而是匆匆赶下飞机,浑身狼狈,眼睛通红的贺晚臣。
“举办什么葬礼,明明根本没有尸体。这种可笑的玩意,你怎么好意思说它是葬礼!
贺晚臣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父亲为贺景同举办葬礼的行为。
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作为亡者的亲属。
“下葬的是谁?礼遇的又是谁?!
“他一直都在的吧。那个他,拥有小景全部的记忆,被灵师标榜为异灵的存在,他就是小景!只是你们自顾自地用异灵化的这种说法,来否定他们之间的唯一性。
“不管是异灵,还是所谓灵异,灵魂的异常再怎么异常,也只不过是灵魂生病了而已。
贺晚臣那双颤抖的手,握不紧手术刀,却能掀翻那张黑白照片。
他知道这是不尊重,但他更讨厌那张照片被洗成黑白的模样。
“我不在乎他是否危险,我只知道,被你们视作必杀的存在,他没做过错事。他没伤害人也没杀人,这是根本无法忽视的事实,所以你们凭什么就把他当成死人?!
“之后的你们,你们这些灵师,甚至还要去杀了他——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是谋杀!
那双通红的眼睛凝望着所有人的时候,所有人也都避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