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还俗>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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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山树木繁茂,常有蛇虫出没,不乏带剧毒的。慧净听闻伍秋被蛇咬,当即心急如焚,顾不上佛家礼数,飞步到伍秋面前。

  下身的袍子已经被伍秋拉上,将就遮挡腿心的淫靡之色。侥幸火折子的光亮也十分微弱,慧净没看出伍秋脸色的异常。

  火折子的光晃动几下,慧净问:“咬在哪儿了?”

  伍秋掐着大腿,难以启齿。

  “山中的银尾蛇有剧毒,得赶紧将毒液吸出来。”

  银尾,剧毒,伍秋听见这几个字眼,心陡然失了两拍。

  ——他还不想死。

  昏暗中他的脸血色尽失,颤颤抖抖松开了掐着腿的手,哽咽着说:“在大腿......”

  话音未落,慧净半蹲在伍秋脚边,手持火折子凑近,见到大腿内侧果然有两个血洞。伍秋知道慧净盯的是伤处,可奈何那视线离刚亵玩过的阴穴太近,他不由得紧张又心虚,下意识地想拉下摆来遮掩,不成想被慧净大掌快速而强硬地拂开,慧净轻而易举地捏住纤细的手腕,将头埋进腿间。

  未等伍秋反应,两片干燥的柔软贴在伤处,一股强劲的吸力嘬住血洞,连带周围细腻的肉被吸入某个温暖的地方。

  慧净将一口黑血啐在地上,然后又将嘴唇贴在伍秋大腿根内侧,如法炮制吸出第二口毒血,这般重复了三四次,一次比一次用力。

  内心拼命告诉自己僧人只是救人心切,然而如此亲密的姿势还是叫伍秋羞耻得快要失魂。

  情潮褪去后的身体和意识都十分颓萎,伍秋混混沌沌中将手摸索到慧净的肩膀,三分推拒七分彷徨,胜似欲拒还迎。

  肩膀被人揉了几下的慧净不禁好奇地抬头望去,伍秋也正看着他,模糊而湿润的眼眸迷茫涣散。

  刹那间,一种极其陌生的情愫袭上心头,令慧净惊悸。

  就在此时,火折子熄灭了。

  视线陷入昏暗不明的冥蒙,空气里仿佛涨起幽沉的海水,逐渐漫过胸口,逼人呼吸发难。

  停顿几秒,慧净匆匆移开目光,低下头凭借记忆寻到伤口,再次贴上。伍秋似乎是叮咛了一声,捏住他的肩膀。

  莫名的焦灼感油然而生。

  慧净吸吐毒血的动作变得慌乱,他按住微微挣动的大腿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奇怪的无声的对峙。将脑袋紧紧贴在大腿上,手掌掐在柔腻的腿肉里。那里过于绵软,他一掐指腹便陷落下去,还有朦胧的湿意隔着布帛透上来,随即一股淡淡的腥香味弥漫开来。人在目不能视的情形之下,其他感官愈发敏感,这湿软的触感和突如其来的香气让慧净觉得不对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摩挲指腹,试图探索手下的肌肤。

  “嗯......”

  头顶传来伍秋压抑的闷哼。

  比他小了一圈的手覆在他的大掌上,轻轻地推搡。

  慧净恍惚意识到,他掐住的可能不是伍秋的大腿,大骇着弹开手。

  窘促地将最后一口血啐在地上,他心有余悸,思忖了会儿才起身到马旁,在背篓里找到新的火折子折返到伍秋身边。

  他不敢直视伍秋的脸,先是照了照地上的乌血,又余光瞥向腿上的血洞,发现新血的颜色呈鲜红色,才长出一口气,举起火光。

  “毒血...已经吸出,应该无大碍。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施主见谅。”

  伍秋并起腿,见慧净满面狼狈,与其责怪,更多是惭愧。

  在僧人唇部碰触到肌肤的瞬间,他脑海掠过世人所谓的礼义廉耻。他是徐子庆的男妾,再情有可原,两个人的行为俨然也是越了些界,而这一切过失主要在他。

  慧净既不知他身具二形,也不知他是徐府第五房妾室,如有冒犯也只缘于一颗济世救人的佛心。

  相比之下,他的心思繁复许多。

  尽管近两日相处,伍秋觉得僧人是个纯良善者,但仍未彻底放下防备。在徐府,他已然雕琢出一颗怯生戒心。僧人高大壮硕,武艺高超,要制服谁都易如反掌,这一点既可靠,同时也叫伍秋始终怀有一种对潜伏的危机的惴惴不安之感。出于自保,他对身世有所隐瞒。

  然而,僧人的种种举动都令伍秋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惭愧。

  他抱着腿,对慧净欲言无声,半晌之后才点点头,勉强开口:“谢谢师父,我没事了......”

  慧净张张嘴,仿佛也有话要说,却在对上伍秋目光的那刻,合掌闭上了眼。

  “那还请施主休息吧。”

  或许因是昨夜那一遭,次日清晨两个人都动身极早,相对无言默默地上了路,朝山顶行进。

  山路蜿蜒,愈入深处,愈是幽静荫凉。走了不到半日,巍峨矗立的古寺赫然映入眼帘。慧净牵绳引马带伍秋进入佛寺正门,寺内古树参天,玄瓦朱墙,袅袅青烟,穿过前堂,佛殿内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端庄肃穆,伍秋遥望佛像,一路惶惶的心绪如被这股玄妙的佛力抚平般安定了下来。

  他下马跟随慧净走进佛殿,拜访僧人的师傅,刚说明来意,面容慈祥而庄严的老僧便微露和悦之色。

  “敢问施主,可是贵姓伍,单字名秋?”

  伍秋对老僧知晓自己名字感到惊讶,但片刻后猜到了原因。

  “是的,我名叫伍秋。师父,请问徐府的人是已经到白云寺了吗?”

  老僧颔首,唤来一个扫地的小沙弥,对小沙弥说:“告知徐施主,他要找的人来了。”

  小沙弥攥一把扫帚,清水般澄澈明净的眼神、眉心朱砂皆与慧净如出一辙,看了伍秋几眼后,行佛礼离去。

  老僧和慧净似是有话要说,与伍秋告辞,伍秋就独自留在了佛殿里。他心想徐子庆不会这么快来,来到佛殿前方注视那尊佛像烧香。

  点燃的香插入香炉烧不到小半截,忽地听见有人喊他。他刚转过身,就被人拥入怀中。

  徐子庆声音焦急,焦急至极还添了几分怒意:“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忧你!”

  伍秋以为徐子庆对他走失的事毫无所谓,如今对方着急神色出乎他的意料。愣愣被徐子庆搂着,伍秋难以言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真有几分感动,委屈的情绪在遇到徐子庆后像是不受控制地爆发了,他低伏在男人肩头轻啜。

  “老爷...”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的小心肝。不哭了不哭了,安然回来了就好。”

  徐子庆拍着伍秋的后背柔声安慰,没多久,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施主。”

  “啊,住持。”徐子庆抬头,然后捏了捏伍秋的手臂,语气好生宠溺:“伍秋,这是白云寺住持妙海。”

  在佛门圣地哭哭啼啼实有失态,伍秋赶紧抹抹眼泪,作势挣开徐子庆的怀抱,却被徐子庆牢牢搂住了,最后只好侧身扭过脸。

  原来他方才见过的老僧便是白云寺的住持,妙海。

  而他身后仍跟着慧净。

  慧净脸上照旧是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可伍秋此刻却无缘无故被这副神情刺痛。

  他用力挣了挣徐子庆,还是没挣开。

  徐子庆摆出坦然而风流轻佻的笑:“说来惭愧,这位是我府上妾室,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