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还俗>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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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娘,五娘。”

  宽敞幽深的宅院,垂花门里跑出个束发的小厮,跑进了偏院,气喘吁吁地喊。

  被喊之人闻声,腰肢婉婉一顿身,甩起水袖搭在肩上,转过脸。

  但见乌黑赛墨云的髻儿下,芙蓉面,新月眉,杏目含波,琼瑶鼻轻坠汗滴,一张樱桃小口惊讶半张。玉纤纤的手从层层叠叠的白绢里抖出,撷了撷水鬓,妩媚娇俏万分,莫辩雌雄。

  方才横冲直撞的小厮登时瞧愣了眼,杵在那儿,痴痴地喊“五娘”,声音弱去几分。

  “什么事,急成这样?”

  开口的竟是一副脆生生的少年嗓音。

  略带软侬口音,分明是位江南水乡的俊俏美少年。

  小厮答:“爷、爷他说,明日去白云寺,让你收拾收拾,一同去。”

  “当真?”

  叫作五娘的人杏目微微圆睁,眼梢染上喜悦之色,整张脸更甚美艳动人。

  小厮跟着欢喜,傻笑起来,忙点头如捣蒜。

  白云寺,是坐落在建康城郊的大寺。曾受召上京为宫廷举办过佛会,被当今圣上赐予吉祥寺的名号,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名誉。

  而小厮口中的爷,则是江南一带知名的富商巨贾徐子庆。坊间相传,其家财万贯,富贵可比京中王爷,其人脉通达,与皇家亲戚皆有交情。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徐家经营有米铺、布庄两大生意,往低了说江南无人不食徐府之米,不着徐府之布,往高了说,连朝廷之人也有不少慕名徐家锦缎,以其为时尚。至于皇家交情,是因徐宅为祖上留下的先帝赐宅。正屋牌匾题有先帝真迹,有些年头了,却愈见庄严,可见是由上好名贵的檀香木篆造而成。

  提到徐府,建康城内的人无一不艳羡,可说到徐府当家的,就要有人不得不面露异色了。

  徐子庆是徐家三代单传,又是当年徐家老爷老来得子,出生那刻起便是集府上万千宠爱于一身。未到弱冠之年已然风流倜傥,潇洒英俊,可眉眼之间带股狡黠之气,及冠之后一双桃花眼更见多情,勾去城中一众小女子芳心。

  五年前,老爷子身患重疾,徐子庆便娶了第一房妻子刘氏冲喜。不见效,又娶了第二房黄氏。然,黄氏过门没多久,老爷子就驾鹤西去,徐子庆也顺理成章正式成了徐家一家之主。众人以为徐家红白事就此告个段落,谁知不消多时,徐子庆又娶了第三房陈氏和第四房柳氏。

  这还只是有了名分的,若将青楼勾栏里的风流账也算进去,那真是数不胜数。

  当是时,朝内民间均好龙阳。不少士官富商要么纳男妾,要么养小倌,攀比之气蔚然成风。友人劝徐子庆也养个玩玩儿,但徐子庆对男人不多兴致,推拒了。

  直至一日,友人拉他去新办的清吟小班看戏喝小酒,那登台的旦角,一亮相就叫他移不开目光。

  面若桃花,身如杨柳。徐子庆伸出手往台上比划,玉腰刚刚好一盈握。

  淳真年间早已明令禁止了女人登台唱戏,台上的分明是个男人,可莺莺啼啭教徐子庆酥了半边身子。

  戏一落幕,徐子庆立即差人叫来旦角,给了一锭银子,下人往手里掂掂,沉甸甸的,洪亮喊了声谢过爷,脚下生风朝戏台跑去。

  一盏茶的功夫,那旦角来了,水袖掩着面,似乎十分怯生,但这丝毫不碍徐子庆的盎然兴致。他眉开眼笑,让旦角走近些,好让他仔细瞧瞧。旦角听话摇步上前,走到徐子庆面前,放下手来。

  旦角方才被戏院掌柜慌慌张张从后台唤出来,刚来得及洗去脸上粉黛,发髻未拆,脸侧的水鬓描得长长的,妖娆地托着白生生娇嫩嫩的青涩脸蛋,比之出水芙蓉清新脱俗,比之雨后夏荷风姿绰约。

  是张男孩的脸。

  凑近了瞧,徐子庆能瞧出些脸上的英气。不妨,不妨,这等美人是不分雌雄的。他兀自笑了出声。

  旦角不知徐子庆这是何意,有些羞涩又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帘。

  眼前的官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论他再懵懂,也看出这人是个人物。这样的人物对自己展露笑颜,年幼的小花旦心跳得快,隐约觉得脸也烫起来。

  官人勾起他的下巴,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回,伍秋。

  这名字,是戏院掌柜月姐儿给他取的。

  月姐儿早年唱老生,自女人不得上台后,招揽一班样貌秀丽的歌童组了这支清吟小班,实际就是个青楼,经营的是买卖男娼的勾当。

  听月姐儿说,他当年先是被父母卖到画舫,后才转手到她手里的。原因无他,只因他身具二形,是个半阴阳人,画舫不要他,就便宜卖给月姐儿了。

  不过年岁见长,他出落得愈发娉婷玉立,月姐儿常说自己是捡了个大便宜,也就待他日益亲切。清吟班子里的其他人无论比伍秋年岁大还是小的,都已接过客,唯独伍秋还被月姐儿养着是个雏儿。月姐儿不仅教他真正唱戏的技艺,还给他好些秘药香膏。

  都是往那处抹的。

  月姐儿说他那处比世上一般女子的娇小许多,又不会天然出水,不拿药膏供养,以后必然是讨得不了夫君喜欢。

  那年的伍秋才十二三,不懂事,问月姐儿为什么要讨夫君喜欢。月姐儿笑笑,说讨得夫君欢喜才有好日子过呀,碰上个好人家,指不准还能享上荣华富贵。

  那年的伍秋才十二三,不懂事,月姐儿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仔细地涂抹那些散发异香的软膏,几年下来一日不落。没成想,那处穴儿竟被喂养得娇嫩可人,一碰就出水,出来的水还飘着甜腥香味。

  然后伍秋就碰见了徐子庆。

  徐子庆对他笑,取出一叠银钞,将他带上了戏楼的厢房。宽衣解带,见到他腿间那小洞后,原叫伍秋有几分心动的笑容倏地变得可怖。徐子庆撩起袍子,露出胯下雄赳赳的粗大阳具,直直插进了穴里,破了伍秋的身。

  伍秋不知这是否讨得徐子庆喜欢,他只知疼。那种疼和平时练功的疼不似,练功再累再苦,他也开心,可徐子庆在他身上驰骋时,他无端端地生出委屈,眼泪止不住地玉珠般掉落。

  徐子庆喊他小心肝不哭,却抽送得更凶。

  处子血沾了床上一滩。伍秋见了血,吓得抖成筛子,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徐子庆却喜逐颜开,一声声小心肝叫得柔情似水,阳具抽插依旧不减半分凶猛。

  之后半个月的某日,伍秋被徐子庆娶回家,成了徐府第五房妾室。

  除却初夜,伍秋没再体会过那般莫名的哀愁,反倒在徐子庆的调教下,明白何为鱼水之欢,何为水乳交融,也慢慢学会了在床上讨好徐子庆。

  徐子庆也真疼过他,时不时送上锦衣玉食,尽是些伍秋没见过的珍贵东西。他以为,这就是月姐儿说的讨得夫君喜欢,过上好日子。

  哪知好光景不满三年,徐子庆就腻了。

  再又后来,伍秋身形抽长,男儿模样渐显,声音不如年幼时细软,徐子庆更腻了。防止他和其他妾室通奸,还差人将他搬去了偏院。

  伍秋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好想重新讨得夫君欢心。

  明日徐府举家前往白云寺斋戒祈福,徐子庆愿意带他去,真是极好的。他决心要好好表现。

  话说。

  徐府的人叫他五娘,仅仅是因他排行第五房,并非他姓伍。

  他姓谁名他,不重要,他只是徐子庆的第五房妾。

  这一年,他弱冠,徐子庆二十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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