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在这间地形奇特的屋内, 中间竟然盘踞着穿透了地板的层层树根,直直耸立到已经破开了屋顶的程度,光线从上方的缝隙内透了进来, 空气中旋转着细小的灰尘, 照明了室内树前方的神龛。

  站立在神龛左侧的男人听到了疑问声后,他不经意垂过视线,看向了走进来的另一位后, 随即嘲讽着:“哈……无论怎么看,都比你之前在游戏里的那副身体要弱的多了。”

  “那也没办法。”

  被说的正是目前占据了夏油杰身份的人格,他略显遗憾的摊开双手,对于自己占据了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他眯起来了狭长的双目,语气不虞, “谁叫这该死的意识世界,不仅借着鹤里的血肉孕育壮大,还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只能用这个小鬼的身体活动……所以还要多久?”

  “别急,”同为人格, 现在是借着伏黑甚尔的身躯降临的男人,双手抱胸,气息沉淀地继续看向了神龛,“等差不多了,把鹤里带过来就行了。”

  夏油杰闻言,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他就这么倚靠在了一旁, 沉沉说出:“你之前吓得她差点要把意识世界给毁了。”

  对于前不久发生过的事情,伏黑甚尔当时准备把年轻时期的五条悟斩杀, 试图影响意识世界的正常秩序,从而做到紊乱时间,让鹤里不得不束手就擒。

  结果失败了。

  后续准备另辟蹊径的他,就这么找到了另一位人格的夏油杰,彼此联手合作,同时到达了鹤里所在的时间点,并选择了一块区域,作为干扰世界磁场的起点。

  干扰磁场可以让意识世界所有碍事的存在消失,回到初始,只留下人格们和鹤里。

  到时候再灭掉其他不需要活着的人格就行了。

  伏黑甚尔沉吟片刻,“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回到这个时间点后,他就没有去与她碰面。他威胁了已经占据伏黑惠身份的人格,要求对方把人带过来后,他只不过会在看不惯夏油杰对她稍显过分的亲昵行为时,才出声打断。

  不知是不是伏黑甚尔说到了关键的点,夏油杰似笑非笑,“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便维持着暗潮汹涌的寂静,两位看似合作的人格,彼此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笨重的撞击声,刺耳又诡异的娃娃音,老实的对着里面的人汇报,“夏油大人,嘤……她不见了。”

  “……什么?”

  夏油杰当即冷着脸拉开了门,外面漂浮着一只丑陋咒灵,吓得赶紧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门外的长廊上偶尔有原本生活于这座宅邸的家仆在此行走,但他们都像是找不到目的般,双眼溃散到犹如被操控的人偶。

  夏油杰迈着步伐,身形极快的穿梭于长廊间,路过这些家仆时也不动声色,倒不如说是这里的所有生命体对他来说不过是即将会消失的残影。

  干扰的磁场就会从这个禅院家开始,大概是出于人格伏黑甚尔的恶趣味,才会选的这里,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生物都会消失殆尽,即使是这里的禅院家主,都不知道逃去了哪里,又或者说是被伏黑甚尔处理了,谁知道呢。

  “唰——”

  他拉开了原本躺有鹤里的和室移门,里面果不其然只剩下了一地被解开的束缚带。

  “鹤里啊……”

  他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淡香,微阖眼眸,随即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似有愉悦的喃喃:“抓鬼游戏输了,可是会有惩罚的。”

  与此同时,所有密布各处的咒灵纷纷一颤,叽叽喳喳的念叨着犹如精神污染的口音,开始在这片古宅中寻找起为数不多意识清醒的活物来。

  *

  从来、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对他!

  脸庞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升腾起的怒火,禅院直哉的双眼凝聚着骇人杀意,他缓缓碰了碰自己很快就泛肿酥麻的脸颊,随即看向了一旁准备绕开他走掉的少女。

  脚步虚浮,皮肤白皙,裸|露在和服袖子外的手腕纤细,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你——”

  禅院直哉完全不会对这种弱者心慈手软,他压低眉梢,直接就准备一脚把人狠狠地蹬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

  她竟然恰好侧过身,竖起耳朵,小声嘀咕起来,“什么声音?”

  这导致禅院直哉一脚踹空,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鹤里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完全忽略了刚刚自己扇过的无能狂怒大少爷,然后转过身时,发现一旁的大少爷脚步不稳,脸色极差,偏偏还死死的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

  鹤里皱着眉头,同样瞪了他一眼,然后她绕过了大少爷,往门外一瞧,发现长廊上空无一人。

  嗯……?刚刚是有一个摔在门口的家仆的吧?

  此刻的鹤里明知外面有些蹊跷,但她还是很勇的准备继续出去转转,据初号所说,这个地址里藏匿着一个只要她一眼看见就觉得难受恶心的地方,找到后毁掉就行了。

  就在禅院直哉想要抓起鹤里的头发时,她又恰好绕了过去,禅院直哉再次抓空,接着手上用力攥紧成了拳头,额角一抽。

  眼见鹤里竟然想溜,他立即臭着脸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把人往后扯了几步,另一只手牢牢地掐住了她的脸颊,看她不愉快地挣扎时,他阴恻恻的冷笑了起来,“弱的可以啊,刚刚是你这只右手扇的我对吧?贱女人。”

  鹤里被掐的脸颊生疼,心底记仇,她把这人可恶的嘴脸全部映入脑子里后,毫不犹豫地高抬膝盖,准备给他致命打鸡。

  禅院直哉这次长记性了,迅速往后一退,没想到鹤里竟然往他那个地方去踢,他磨了磨后槽牙,眼底蒙上了杀意,索性准备在这里就把人给弄死。

  恰好此时。

  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这让两人同时一顿。

  禅院直哉敏锐转头,他之前被鹤里夺去了注意力,以至于现在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尤其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家仆也不见了。

  那长廊的转弯口涌动着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熟悉的恶臭飘于空气之中,是咒灵!

  禅院宅邸外明明有结界保护,怎么可能会有咒灵?!

  “找到了……有人!这里,在这里——”

  咒灵喜悦的声音愈发诡异。

  黏腻的肢体从漆黑的转弯口探出,即将奔涌而来。

  顾不得多想,禅院直哉当即把手上的鹤里往咒灵那用力一推,他扯了扯嘴角,然后迅速转头往后方撤离。

  这下子,鹤里是真的被气到了。

  眼前冒出了一堆恶心的玩意,鹤里完全不知道这些是啥东西,她还被嘴臭大少爷阴险地推了过去,心跳加速,双手冰凉时,那些怪异的玩意开始围着她嗅了嗅去,她紧张地闭紧双目,心底念叨起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是的!就是她!”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频频传来,怪异的玩意似乎很是高兴,它们把她团团围住,偶尔有黏腻湿滑的冰冷肢体碰到了她的小腿,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寒毛竖起。

  她缩在这里,不敢睁开眼睛,但等了很久,它们却没有其他举动时,鹤里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缝,还是被周围放大的诡异玩意冲击到眼前一黑。

  怎么能这么丑啊——!

  “抓到你了。”

  在混乱窸窣的声音外,传来了正常人的话语,简直令鹤里感动万分,周围的怪异玩意也如潮水般退去,她试探着睁开双眼,果不其然面前站着的是之前让她称呼对方为“惮”的男人。

  太好了。

  鹤里心底松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这人顺眼多了。

  她感觉到对方逐渐靠近的步伐,近在咫尺间依旧是熟悉的檀香,来人用指腹捻了捻她的脸颊,随即又刮蹭了她的眼尾。

  “这么害怕?”他似乎有些意外,像是见到了不一样的她,接着他含有怜爱的温柔说出:“别怕,我在这里哦。”

  鹤里忍不住悄咪咪瞄了他一眼,却直接在头脑间敲起了警钟。

  他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眼底的暗意,一转而逝,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说的话则是:“好了,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原本散去的咒灵听随着夏油杰的意念而行动,它们一下子缠住了鹤里的四肢,在她觉得恶心时,它们暗中兴奋的随着主人的心思而颤动。

  还有慢腾腾赶来的咒灵朝着夏油杰汇报:“夏油大人,刚刚抓到了一个有意识还想要逃出去的人。”

  夏油杰挑起眉梢,他欣赏着鹤里不敢看四周,还格外嫌弃的模样,嘴角勾起,“把那个人解决了。”

  “等等……!”

  鹤里后知后觉察觉到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嘴臭大少爷,她迎着夏油杰略显意外的双眼,想的却是要按照哥哥的指导,找个人把矛盾转移出去。

  于是她第一次故作着急的演了起来,心跳也在加快,“别杀他,好不好?”

  他很显然神色降温,“为什么?你记不得我,却还念着别人?”

  鹤里假装抿了抿唇角,做出紧张的模样,也没有说话。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笑了笑,“不杀啊……反正也不会存在多久了,这里的所有人。”

  接着,夏油杰吩咐它们把那个逃跑的人绑了起来,随便找个屋子关进去。

  后续的鹤里又回到了一开始醒来的和室内。

  她眼见夏油杰离开了,但周围多出了许多之前她觉得恶心的玩意,那些生物盘在地面上蠕动,偶尔朝她露出了可怕又丑陋的笑容。

  嘶。

  鹤里不知道待了多久才习惯了这些辣眼睛的玩意。

  后来她实在无聊,就听着它们在那碎碎念,直到它们开始聊到被绑起来的嘴臭大少爷时。

  “你们,”鹤里突然试探着开口,“说他在哪里?”

  咒灵大概不敢相信鹤里竟然在对着它们说话,它们吱呀哇啦地嚎了一声,争先恐后的回答:“就在后院!”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发现这群丑玩意好像还挺乖的,“你们能不能悄悄把他带到这里?不要和那个眯眯眼说。”

  咒灵笨笨的思考,“不行……这么做不可以。”

  她失望的低垂着头,“真的不可以吗?”

  有一只咒灵突然说:“可以的可以的!”

  另一只就打了它的脑袋,“蠢货!夏油大人没允许的事情不许做!”

  还有咒灵嘀咕:“可是夏油大人说,她的话除了不能让她离开,都要听……”

  “对哦。”

  几只大聪明一拍脑袋,总结出来了大道理,就有一两只拉开门钻了出去。

  鹤里这下子是越看它们越顺眼。

  呵,等那位大少爷被送过来了,她绝对要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做她的“爱”。

  就在鹤里捧着脸等待时,移门被拉开,她眼见夏油杰又返回了,整个人一愣。

  她一下子就被他从身后环抱住,有些不适应的僵着四肢,感受到了他正用下颚抵在了她的头顶,交缠的温度炽热无比,他的声音也伴随着胸腔而震动。

  “我的鹤里啊,什么时候可以乖乖的呢?”

  他像是把玩着喜爱之物,时不时揉捏她的手腕与手指,还垂着头亲吻了她的耳畔,语气缠绵,“来,张嘴——”

  鹤里果断闭紧嘴巴。

  他却并不意外。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受到唇齿间被对方用手指强行探了进去,她的眼眸睁大,咸涩的异物侵|入口腔,还被对方的动作用力地连带着下颚,迫使她侧过脑袋,肩膀处的领口滑落了些许。

  细密的温度混杂着呼吸的急促,在她指节绷直,双腿忍不住踢蹬时,他的声音不容置啄:“乖,别动。”

  哥哥……

  她的喉管内冒出模糊的气息,异样的触碰令她眼底晃荡,再怎么念着心底的名字,都只会氤氲出断断续续的甜腻声音。

  奇怪的酥麻如同电流窜上脑门,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浑身绷直又无力,她的额间泛着汗珠,眼缝内映入了他抽出手指的动作。

  他朝着她一笑,随即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含了进去,言语温和却怀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现在的鹤里……竟然是一副没被任何人动过的身体吗?”

  他勾起唇角,凑近她,贪婪地吻了她,“那我会是你的第一个。”

  就在他刚想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

  门外传来了鹤里之前听到过的另一道醇厚嗓音,大概含有愠怒。

  夏油杰面无表情,神情极速地冷了下来。

  鹤里躺在榻榻米上透着气,湿润的眼帘内看着移门被迅速拉开,走进来的男人脸色阴沉。

  又一个人……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

  她尚有思绪的连忙暗中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故意挤出几滴眼泪。

  果不其然,来人看了她的状态后,一股寒意在周身酝酿,毫不犹豫的抡起一拳袭击了夏油杰。

  “真是粗暴啊……”

  夏油杰躲了过去后,扯了扯嘴角,也懒得维持表面和善了。

  于是鹤里慢吞吞坐起身,捏着衣领,整理好和服后,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开始打架。

  两者大概是怕波及她,只用最原始的拳拳到肉,周边的一些家具桌台被打翻,名贵陶瓷碎了一地。

  鹤里掏了掏耳朵,暗中打了个哈欠。

  她眯起眼睛,看到了滚落在手边的断裂桌腿后,马上拿在了手上,然后果断站起身,在夏油杰没注意她这边的时候,用力砸了上去。

  “砰——”

  而伏黑甚尔正巧抬腿的动作,逼的夏油杰往后一仰,夏油杰结结实实地让鹤里抡到了脑袋,巨疼传来,他只来得及皱紧眉头,发出“唔”的声音,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摔了下来。

  鹤里丢掉了桌腿,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鼻息。

  还活着啊。

  伏黑甚尔垂眸看了鹤里许久,他迎着鹤里警惕的眸光,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他想起当时的场景,随即厌烦地揉捏着眉心,“啧。”

  不知道是不是鹤里的反应让他在心底升腾起了不愉快,鹤里眼看他揍完夏油杰就离开了,竟然也没有说些什么。

  周围的咒灵瑟瑟发抖,早就不待在里面了。

  此时不出去更待何时?!

  鹤里站起身,刚想离开时,她看到地上随着柜子散架而掉落出来的黑笔后,脑子里的幼稚想法一闪而逝,马上就拿起笔,走到了晕过去的夏油杰边上,然后趴在了他的旁边,扭开笔盖就是一顿大师作画。

  “把你画成丑鬼!”

  她恶狠狠的念叨着,刚给他画了个眼线,结果下一秒,明明早就晕过去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吓得鹤里用力一戳,笔尖直接划出去,来了个超长华丽眼线。

  睁开眼睛的人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腕,似乎在反复观察着她是谁,他皱着眉头,感受到后脑勺的剧痛后,不由得沙哑出声:“你是……?”

  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动,他逐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可惜,眼缝太小了,只能努力睁大。

  他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只觉得他此刻握着的她的手腕,在手心里愈发滚烫,那些过于亲密的记忆使得向来平静的他,脸颊上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薄红,甚至是羞窘。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些记忆又是——?!他做了些什么!!

  鹤里琢磨出了不对劲,本来她还吓了一跳,暗骂这人醒的真快时,接着她看见了他表情的奇怪变化后,忍不住吐槽出声:“……你是在脸红吗?”

  似乎被鹤里说中了,他紧抿唇瓣,眼神掩饰一般的挪开。

  鹤里眯起双眼,故意凑近,结果他像是个被调|戏的良家妇男一样,赶紧松开了握着她的动作,不断后退,偏偏后脑勺很疼,他又有点晕眩。

  她就这么靠近,而他又频频后退,直到她把他逼到了墙壁前无处可退后。

  “别动,”眼看情况竟然倒转,她在心底欢呼雀跃,也不在意这个男的怎么突然变了个样,而是故意威胁起来,“你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的眼神闪躲,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刚刚限制级的记忆。

  别、别靠这么近!

  鹤里刚想再恶劣的试探一下他是不是故意装纯时,不远处叽叽喳喳的一两只咒灵拖动着大家伙来了。

  “来了,来了!”

  被粗暴拽来过来,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禅院直哉眼前发黑,偏偏之前被袭击的痛感还在脑海里存留,于是他没有力气去挣扎。

  而鹤里眼看着自己面前一个,不远处又一个,沉默片刻后,暗中摩拳擦掌起来。

  她可真忙啊,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