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小苍兰与木槿花>第15章

  ◎“没事的乖乖我就在这”◎

  陈绎心怀疑她们去的假医院。

  因为南云知当晚又烧起来,虽然温度不高,徘徊在低烧阶段,但开的药吃下去没有效果。

  南云知这回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医院,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地闭着眼,对陈绎心苦口婆心的劝诫当听不见。

  陈绎心说不动了,起身去厨房温粥煮水。

  发烧的人体感低,床上盖了两层棉被,南云知依旧控制不住发抖,蜷缩成一团。

  为着通风,房间的窗没彻底关上,凉意从缝隙中飘进来,与泠泠月光一起,将墙壁切割成两种颜色。

  南云知想吐,由蜷缩变为平躺。

  躺没会儿又继续抱住身体——好冷。

  陈绎心叫外卖送了药和退热贴,这会子刚到,粥是早上煮好的,加热完同药一起拿去房间。

  南云知埋在被子里,头发散成黑色的花。

  陈绎心从边缘探入手,声音很轻:“吃完粥再吃药。”

  南云知冷得一激灵,似没控制住,转头便吐出来。

  污秽全吐到陈绎心身上,连拖鞋都没能幸免。

  南云知难受至极,更多的是难堪,她口齿里泛着酸腥,试图推开面前女生:“你出去。”

  陈绎心只愣神了一秒,然后平静地抽出纸巾擦掉她唇边的污渍,像哄小孩子般:“不舒服就别乱动。”

  收拾完生病的人,陈绎心开始收拾地板和拖鞋,最后才收拾自己。

  她把衣服裤子丢进洗衣机后,拿着垃圾桶跟湿巾回房,又替南云知擦了遍脸跟嘴。

  做完一系列,南云知再次裹进被窝里不肯露头。

  陈绎心却像无事发生过,端起粥用勺子搅拌。

  瓷器碰撞出叮当之响,南云知睁开眼朝她望去。

  情绪稳定成这样何尝不是一种高境界,她腹议。

  “小时候生病,我爸特别高兴。”陈绎心搅着粥说:“特别是去医院打针的时候。”

  南云知动动脖子,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样可以找借口让我多吃蔬菜,他说生病打针是因为不吃青菜水果导致的,为了不打针我必须吃。”

  父亲在陈绎心害怕打针的年龄段完美运用了因果关系,导致好长一段时间里,她生了病就猛吃菜,以为这样就可以逃掉打针吃药,然而下次生病还是会被带去扎几下。

  陈绎心无奈地笑笑:“当我终于明白他在骗人的时候,我已经长超同龄人许多,怎么不算良苦用心呢。”

  确实,她连身体素质都比别人好,除了骨架小,偏瘦。

  南云知瞧着女生突起的腕骨,一时间忘记病痛,半撑起身子说:“我父亲很忙,母亲身体不好,小时候生病都是家里保姆在照顾。”

  手里的粥晾得不冷不热,陈绎心于是舀起一勺递到南云知嘴边:“小孩子哪有不生病,吃药发发热就好。”

  南云知吞口粥,软糯细腻,倒是舒服许多:“成年人忙起来,即使生病也得坚持。”

  “身体很重要,再忙也要注意健康。”

  “总有意外。”

  “别长期就好,毕竟生命就一次。”

  “还说我?你才是常年熬夜的那个”

  陈绎心哑口无言,半晌,无奈放下碗说:“这次生病的可不是我。”

  南云知神情平静:“我要装个浴霸。”

  陈绎心忍不住低笑。

  粥在你来我回之间喝得剩个底,南云知胃里有了暖意,又吃了特效药,没一会儿开始犯困。

  “睡吧。”陈绎心捏好被角,温柔的语调像催眠曲般,南云知昏昏沉沉,含糊地说:“唱首歌听。”

  “想听什么?”

  “都可以。”

  陈绎心拍着她,真就是在哄孩儿了。

  于是唱起摇篮曲。

  风从窗口钻入,陈绎心悄声走去把最后一点缝隙堵上,同时把月光隔绝在外。

  她做得非常小心,近乎听不见任何声响,小小房间静谧而安稳。

  整夜无声,直到南云知似做噩梦胡乱抓起什么,额角汗珠密集。

  陈绎心守在边上没离开过,一下握住被中的指。

  她自己也有些困得不清醒,疲倦地抚抚女人柔软手背,哄道:“没事的乖乖我就在这。”

  南云知歪着脸,眼珠子在眼皮下划动。

  陈绎心彻底清醒,俯身去看睡梦人的脸。

  她年长她五岁,此刻展现出难得的脆弱,或许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南大小姐都是这么独自渡过的。

  窗帘密合度不够严实,一撮月色狡猾地落在南云知的眉宇之间,陈绎心把手撑到床上,慢慢凑近。

  嘴唇贴着眉心就那么一小下又迅速分开。

  陈绎心掩上房门,后知后觉摸了摸唇瓣。

  私心虽溢出水面,却也只敢悄然无声地进行。

  两个小时后,特效药起作用,南云知醒了,睁眼发觉胃不再翻腾,头也不痛。

  她侧身开灯,一下碰到陈绎心的脑袋。

  陈绎心没去上班,守夜守累了趴在床边打盹儿。

  南云知一动便立即醒来。

  “需要什么?”她半边脸压出红印:“喝水吗?”

  南云知见这人难得迷糊,轻声笑了。

  陈绎心反应过来,伸手探她额头,温度已经降回正常。

  “下次不去医院。”她说:“白挨一针。”

  南云知颔首赞同,出了汗的睡衣贴在身上,于是想掀被子下床,被陈绎心拦住:“去哪?”

  “洗澡,身上黏。”她拨开她,没拨动。

  陈绎心:“刚好就要洗澡?还没装浴霸呢。”

  南云知:“开什么玩笑,走开。”

  陈绎心当然不走,南云知怎么都奈何不了她,愠怒地喊:“陈绎心!”

  然而陈绎心纹丝不动:“再着凉我就是罪人。”

  “你现在就是。”

  “我现在只是照顾不周,但也照顾好了。”

  “我要洗澡。”

  “洗澡会着凉。”

  “……”

  南大小姐无奈:“我出了汗,身体难受。”

  陈绎心见她头发贴着脸,退让地说:“擦一擦就行。”

  说完,补充道:“我帮你擦。”

  南云知彻底无话可说。

  水打进来,毛巾拧干,陈绎心上来解纽扣。

  她的手有点冰,擦拭的动作非常小心,轻得南云知有些痒,忍不住避开。

  “除了我母亲,还没有谁帮我擦过身体。”

  陈绎心把她转过去:“你母亲帮你?多久以前的事?”

  南云知仰头回忆:“……三岁之前。”

  “……”

  陈绎心淡呵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记忆力不错。”

  她是在嘲讽,南云知却回了头:“我们几个家族里,明逾姐能力最好,但她在这点比不过我。”

  南家独女,过目不忘,心算了得,甚至明家花大价格请的财务都不如她。

  南云知从小像商品一样被拿出去跟世家比,更多资源都在南极生物群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其中明逾是最大的比照对象,不仅是因为明家在豪门中排第一,更多的是——还有一层血缘关系。

  明逾的姑姑明柔是南云知的母亲,明南两家相互合作,利益共存,但不影响她们之间暗暗较劲。

  或者说,是家长们的较劲。

  “明逾姐聪明能干,行事雷厉风行,十七岁便能接手公司,我父亲总说我要是有她一半出色就好了……”

  明逾就像所谓“隔壁家”的小孩,样样都无可挑剔。

  南云知低头笑笑,笑意未达眼底:“我考九十九分,他会说明逾早就考一百分了,我考一百分,他又会说她已经考过好几次一百分,我永远不够明逾优秀。”

  她的童年一直在比对,在被压制,以至于长大后,南云知有自己的想法后觉得喘不过气,想逃离。

  一只手伸过来,南云知抬眸,陈绎心揉着她的发,像在安抚又像在劝慰:“没关系。”

  南云知问:“什么没关系?”

  陈绎心好看的眼睛藏在刘海里,近距离接触才能瞧见满目星辰,仿若银河。

  “你在我这……”她说:“永远一百分。”

  南云知呼吸一滞,只觉耳边似响起风声。

  风声鹤唳,掀起轩然大波。

  她很快隐藏得一干二净,说:“我才不需要你的认可。”

  陈绎心放下手,不以为然道:“知道了姐姐。”

  几天大暴雨,现在倒下小了些,南云知擦过身体又换了新睡衣,裹着厚厚的外套下床去阳台透气。

  阳台种满木槿花,快到开花时节,花苞上的露水晶莹剔透,因怕被风雨吹残,陈绎心把她们挪到靠近屋内的地方。

  南云知想起明柔也喜欢养花,汇丽庄园满院的苍兰和向日葵全是她亲手种的。

  爱种花的人……性格都平和安静。

  可惜明柔身体不好,这几年总住在市区比较多,汇丽庄园那边许久不曾打理,应该早就荒芜且杂草丛生。

  但那片花园忽然地种在了南云知心里,由陈绎心这位园丁重新浇灌施肥,滋养修护,然后生根发芽。

  雨落在栏杆和地板上,溅起的水花像蝴蝶,南云知站远一些,下意识抬手摸摸额心。

  陈绎心的唇很软,天气原因起了皮,所以略略干燥,吻落下时带着刺痒。

  “想吃什么?”陈绎心拉开阳台门:“病没好全别吹太久风。”

  她不想她知道,她便装不知道。

  南云知回头,笑道:“这就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