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小苍兰与木槿花>第7章

  ◎“你不能总这样陈绎心”◎

  南云知很快就走了,似乎只是专门来送新年礼物,道一句“新年快乐”的。

  陈绎心从楼上望着她走出小区,临上车前,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冲她招招手。

  和煦的太阳将南城匀得干净,南云知不顾形象地挥手道别,然后又变回那个淡漠的女总裁,踏进了车内。

  司机替她关门,车子启动,留下尾气。

  陈绎心把窗帘拉回去,转而踢到地上的大包小包,里面有饼干,挂面,饮料,另一袋是蔬菜,番茄,牛肉,虾。

  拎了拎,很重,可南云知却抱着它们爬上七楼。

  晚上,陈绎心煮了一锅番茄牛肉,汤汁浓郁,洒把挂面可以就着锅吃,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

  窗外有烟花绽放的光芒,轰得屋内一闪一闪的,大年初一,她收到了二十几年来最好的新年礼物。

  ***

  初三一大早,姜浣就在群里商讨几点出发,宴会中午开始,持续到晚饭时分,她们要在那表演整个下午。

  陈绎心去到才换衣服化妆,但她不会,也没有化妆品,还是沈梦涵借了支口红给她涂上。

  口红颜色过浓,陈绎心后来悄悄擦掉,素着张脸上场。

  酒席坐满了业界精英和商务龙头,富人的生活方式很简单,享受,交易,谈笑间进账多少多少。

  这些都与舞台上的她们无关。

  陈绎心打鼓的时候分外专心,如果不是因为曲子刚好结束,人群突然哄闹,她甚至不会抬头看一眼。

  一眼,就明白为什么台下会混乱了。

  南家人进场,饶是厅里多大级别的官商都得起身迎接。

  南大小姐被簇拥在内,长裙拖地,钻石饰品衬得她艳丽无双,所有人、男人,眼神锁定跟随,像嗅到猎物的鬣狗。

  陈绎心不知不觉眉头紧蹙,周懿用胳膊顶了她一下,小声提醒:“跟节奏。”

  陈绎心赶紧卡点追上,这一声鼓响格外激烈,男人们终于把目光从南云知身上撕开,纷纷望向舞台。

  南云知也望了过来,与鼓手短暂交接后漠然转眸,仿佛她们从不认识从未接触。

  她戴上了面具,成为交际的棋子。

  宴席进行到中途,陈绎心和南云知在卫生间里重逢,女人满脸倦色,手撑在洗手台上发呆。

  盘起的卷发耷于脑后,几缕缠住项链,陈绎心看见了,上前帮她捻顺。

  南云知于是从镜中凝她。

  “你很累。”陈绎心动作温和。

  “很累。”南云知说。

  陈绎心理好她的发丝,后退:“还没对你说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你快乐吗?”

  女人脸颊森白如纸,勉强笑笑,紧接着缓慢摇头。

  不快乐,她肯定不快乐。

  “那跑吧。”陈绎心说得十分平静,仿佛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要跑吗?”

  像她带她去北方一样。

  南云知盯向镜子,对面被金钱包装的大小姐靓丽矜贵,可这不是她,她不想成为牺牲品,不想成为棋子。

  身后那人将手抚上来,骨节分明,炙热滚烫,指腹蔓延的热度点燃她的心火。

  南云知忽然解开盘起的发,黑丝泼墨般敞到腰间。

  像一个暗示,和肯定。

  她们黏腻的手牵在一起,不稍片刻,陈绎心用力一拉,带着南云知推开洗手间门。

  宴席已经开始,陈绎心暗号裙一五耳二漆雾而爸义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宛如披棘斩荆的骑士带着公主逃出城堡,手中的鼓槌就是她的剑。

  沈旗守在车旁,她们跑到转角恰巧跟男人撞面。

  陈绎心眼疾手快把南云知堵到身后。

  但沈旗还是看见了她们。

  “小姐,您要去哪——”

  “跑。”陈绎心冷静地推一把南云知,说:“打车去言家。”

  “言家——?”南云知鼻头沁满汗珠,有些不顾形象了:“为什么要去言家?”

  陈绎心拦下出租,塞面团般,将南云知往车里赶。

  她独自留在原地,等着沈旗追上来。

  “陈小姐,您想做什么?”

  出租车开远,上高速,渐渐看不到车身,陈绎心给陆云野发了消息。

  陆云野住在言疏月家,南城的豪门,言家能排前四。

  女生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

  “她不舒服,我送她走。”她对沈旗说。

  沈旗神色微顿,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小姐不舒服?南家有私人医生。”

  其实陈绎心知道他很快就能找到言家。

  僵持不下的时间里,沈旗果然派了人重新驾车去追,陈绎心握着鼓槌立在路边,心脏就像平时被敲打的架子鼓。

  一重一轻的,放不下来。

  直到陆云野的车出现,在马路那头飞驰。

  “上车!”门打开,南云知就在后座,朝她伸手。

  陈绎心一步跨进去,世界安静了。

  “去哪呢?”陆云野戴着副墨镜,她摘下,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们:“你也有这种时候啊绎心?”

  南云知起先好奇为什么非要去言家找陆云野,现在终于明白,陆云野会开车,技术……特别熟练。

  她把沈旗派来的人全都甩开,载着两人去了城北。

  城北尽头是海边,有片荒芜的沙滩。

  车停在沙滩外,陆云野下去慢悠悠点烟,飘渺的烟雾模糊了她性感的五官,南云知一时间有点懵。

  “嘘。”女明星竖起手指放到唇边,笑道:“保密哦。”

  陆云野与陆离歌,不像同一个人。

  “她不会说。”陈绎心汗湿的鬓发贴在脖颈处,象征某种东西的坍塌和崩裂。

  陆云野闻言环起手:“相信你们,不过南家可不好搞,南大小姐应该懂我意思吧?”

  懂。南云知低头:“片刻……就好。”

  她仍然想要片刻的安宁,片刻就好。

  女明星抽完烟回到驾驶位,钥匙一扭,启动车:“时间不多,好好享受吧,走了,拜拜。”

  “拜。”陈绎心也道别。

  人走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唯剩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哗啦哗啦,海岸线被夕阳拉得绵长。

  蛋黄色的光切割了天空与大海,陈绎心侧眼瞧南云知,问道:“下去看看吗?”

  南云知点头,扶着陈绎心的手下台阶,高跟鞋在沙子上崴了一下。

  陈绎心接稳她:“把鞋脱了吧。”

  海风咸湿的气息萦绕,陈绎心拿过高跟鞋,两人直接赤足踩进水里,一阵冰凉从下往上蹿。

  “你这样会不会被处罚?”南云知捋起裙摆,用脚背舀水玩。

  陈绎心问:“罚什么?”

  “扣工资,什么的。”

  “扣呗。”

  南云知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眺望斜阳。

  风鼓起衣角和裙摆,陈绎心看见女人细白的大腿,沾着沙砾在水中荡漾。

  她说:“姜浣她们会处理好。”

  总会有突发事件,学会随机应变是必然的。

  南云知微微放松些:“南家如果为难你记得通知我。”

  陈绎心笑容有些随意:“怎么通知?电话还是微信?”

  女人怔愣,才恍然她们竟然没加联系方式。

  陈绎心于是又笑了,她眼睛黑白分明,举起手机:“我现在加你吧。”

  鼓槌别在腰间,与一身温婉的礼服不搭。

  或者说是这件衣服跟这个人不搭。

  南云知把微信号打上,又输入电话号码,存起来,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通过好友。

  一通电话乍然打进来。

  她吓一跳,想按挂断却不小心接通。

  “喂……”

  “喂。”是对面人的声音。

  南云知:“……”

  陈绎心握着手机:“我的号码,存好。”

  南云知存了,握住手机继续踩水,陈绎心跟在后面,两人顺着海岸线走,沙滩上留下长长脚印。

  走了一会儿,南云知眯眼远望。

  “我父亲应该在大发雷霆吧。”她撩开紧贴小腿的长裙:“从小到大他都很严格,要我做最完美的继承人。”

  陈绎心专注听着,没接话。

  “前几年我母亲怀孕了,我好高兴,心想终于有人能替我分担,我不用再扛起整个南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南云知蹲下,用手捧起一汪海水:“也是那年,南家关掉了旗下三家店,母亲心力交瘁,胎自然没保住,一切回到原点,我还是唯一的继承人,被更加严格的要求,有时候我觉得……我像个木偶,傀儡。”

  她语速很慢,仿佛道别人的故事。

  夕阳沉进海面,几只飞蛾在路灯上停靠,陈绎心的瞳孔里映出它们扇动翅膀的画面。

  南云知话锋一转:“你呢?”

  陈绎心木然转动眼珠。

  南云知紧追着她说:“你不能总这样陈绎心。”

  女生望她,嘴唇抖动,却没能说出半个音节。

  “我的事告诉你了,你的呢?要不要和我说说?”

  年初三的海边真冷啊,没有太阳后,海水变得刺骨,陈绎退回沙滩上。

  冻得太久,脚有点发麻,她甩了甩腿,找了块礁石坐着,头发凌乱不堪。

  “我的故事没什么出奇,普通人家出生,父母离异,我判给母亲,她前年重新结婚了。”

  两人相对而坐,很久后,南云知开口:“那你父亲呢?”

  鼓槌从腰间取出,女生用它们划沙子,不规则的字迹被浪花淹没,抹掉。

  “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