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寒门贵子>第138章 修罗(三合一)

  他还在参加状元欢迎仪式,欢迎全大魏考生来孟府门口打卡留恋,扭头就看见一脸冰霜的孟状元从府内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自己,那一瞬间顾媻都感觉这人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孟玉的确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仅仅只是看着自己,随后微笑着走过来。

  顾媻身边还有自己的老师孙学政和几个学政处的侍郎,尤其是最近很不得意的萧学正一看见孟状元来了,更是用胳膊捅了捅顾时惜,示意顾时惜帮忙说好话。

  小顾大人白眼差点儿没翻出来。

  开玩笑,现在他要是帮忙说好话,那会起到反效果的萧大人,你当初为难孟玉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忙了,你自求多福吧。

  小顾大人怜悯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萧学正,萧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炙手可热的孟三公子就走到了跟前:“哎呀!状元郎!状元郎别来无恙啊,我瞧着是精神百倍,三日后的诗会我还为状元郎寻来了珍贵的状元红,三日后为状元郎庆祝,请全场的学子喝到尽兴!”

  萧学正所说的状元红是每年只有一百坛的苗家酒铺出品,这酒顾媻之前也听说过,预定都预定到了三年后,可以说是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

  看来萧学正这人还是有些手段和关系,这么下血本。

  谁知道萧学正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状元孟玉好似根本暂时想不起来萧学正是谁,只是客套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过萧学正,随后便看向右手边的顾时惜,说道:“府台大人别来无恙?”

  顾媻被这么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府台大人’正常人都该心虚,偏偏顾时惜没有,他很是如常地也对着孟玉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也别来无恙啊,孟三公子,刘小姐呢?舟车劳顿,可还好?我府上新来了一位游医,据说深得华佗真传,如有需要,只需知会我一声,时惜必定将人亲自送到府上。”

  顾时惜说得很客气。

  孟玉简直犹如被反将一军般浑身难受,恨不得此刻就抓住顾时惜的手好好解释,可他刚开口想要邀请顾时惜去府内一叙,不远处就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头戴紫金珍珠冠的谢侯由远及近,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

  谢尘迈着长腿缓步走进,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孟玉身上,好似半点儿愧疚也是没有的,这倒让孟玉感觉分外的古怪,甚至怀疑起刚才的一切乃至父亲说的话都是自己的臆想,是他太害怕这件事发生,所以竟是幻想出了这么一出戏。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孟玉自己又否认了。

  只见谢二走到顾时惜身边后便停了下来,刚好插在他和时惜的中间,先对着顾时惜说:“喏,那边免费发的糕点,应当是孟府厨房里自己做的,吃着不错,我帮你拿了一些过来,孙老师也尝尝?”

  孙学政只是顾时惜的老师,不过因为顾时惜和谢侯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也喊一声老师,孙学政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些听在孟玉的耳朵里却是不知多讽刺,他是知道顾时惜拜了当朝大儒孙致远为师,顾时惜聪慧,能够有此机遇属是正常,谢二呢?明显是依靠顾时惜的关系捎带上的,而这种捎带关系,却让他十分清楚明白这段时间里,他的顾时惜的的确确和谢尘关系近得不可思议,否则怎么会拜同一个老师?

  拜师是一及其私密个人的事情,好比说拜师后,哪怕老师的妻子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甚至不识字,那么也是师母。

  谢二如今和跟着丈夫喊老师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不可理喻!

  孟玉忽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谢二,你没看见我吗?”

  谢尘回头这才看向孟玉,只一瞬间,谢尘眼里有一丝来自良心的谴责,可这种良心又因为想起孟玉居然带刘小姐回扬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侯笑容邪气极了,小孩子看大约会觉得这大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当然看见了,老三,孟老三,恭喜恭喜,恭贺恭贺,听说你要成婚了?”

  又是这事儿,孟玉不敢直接说‘不可能’,因为这是在打刘家的脸,可让他承认也绝不可能,于是他笑着道:“没影儿的事儿呢,我领刘小姐回来是因为刚好顺路,她是回扬州探亲的。”

  “是吗?探亲探到你们家来啦?”谢二笑着说话,眸子却冷冰冰的,他刚才老远就看见孟玉居然好似要来找茬似的来找他的小亲戚。

  他的小亲戚,受苦至今,芳心错付,且是你们家对不住他亲戚的,凭什么是你来找茬?!他的小亲戚退步求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得分外周到,怕你冲动祸害全家,竟是把自己名声都破坏掉了,找他来演出轨的戏码。

  你倒来找场子,来质问?且先把自家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来兴师问罪,那谢二心想自己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给孟玉下跪道歉。

  “你这是什么话?”状元郎虽然也在笑,可熟悉他的人晓得,这样笑着的孟三公子已然是动怒了。

  “你说我是什么话,那便是什么话,堂堂状元郎难道听不懂人话?”

  “二叔。”顾时惜可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大家都看着呢,于是他轻声呼唤了一声谢尘,手也轻轻拽了拽谢尘的衣角。

  这不动还好,一亲昵的喊出声,孟玉几乎气笑了,他目光在面前顾时惜和谢尘中间来回游转了片刻,说:“谢二,不如借一步说话?”

  “别去。”顾媻很是客气地微笑着对孟玉说,“状元郎这会儿可不好逃跑,大家都等着同你说话呢。”

  孟玉:“只是借一步,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时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顾大人这会儿才做出一副隐隐亏了心的模样,面色微红,却依旧袒护谢尘,说:“你别找他,我同你回府说话吧。”

  “别介,要去一起算了,你们两个过去,我怎么放心?”谢二则颇具占有欲的将手很自然落在了顾时惜的腰上,可很快又挪开,好似是怕这会儿顾时惜穿着官服不大方便,于是又放在了漂亮府台的肩膀上。

  孟三公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连假笑都彻底没了,他淡淡道:“也好,不然就在这里叙旧,反正我是什么都不在乎。”

  ——可别!

  顾媻身为扬州府台,也就是市长大人,在这种全市人民都盯着的重大活动时刻,若是让状元郎和自己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自己的名声估计就是真的臭了。

  他是准备以退为进,好让孟玉厌恶自己,别来招惹他,可不是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前程陪葬。

  ——名声可不就是他的前程?

  古代人多重名声啊,瞧他的孙老师,铁骨铮铮一枚不惧强权的世家大儒关门弟子,自己又非常争气,门生故旧遍布整个大魏,几乎等于是当代鲁迅,他可不能给他老师丢人,免得被逐出师门。

  理想状态下,孟玉最好是看见不对劲,然后回家问孟大人,孟大人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气愤得同他一刀两断,哪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给个说法。

  顾媻凝望孟玉两秒,选择了跟着去,他甚至悄悄趁着孟玉不注意的时候,和谢二耳语道:“别乱来。”

  这三个字分量有多重只有顾时惜自己知道。

  在商量演戏期间,顾媻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完全被强取豪夺,这样孟玉会有种还能和自己有回旋余地的感觉,得演出那种朝夕相处,自己因为异地恋长期得不到关注而失望寂寞,而刚好谢尘压抑的感情被自己看见,两人情难自己,难分难舍,痛苦诀别,可最后在知道长安传来消息,说孟玉即将被赐婚后,陷入绝望的自己哭泣着终于是倒向了谢尘,必须得把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演出来。

  错误不能他们两个均摊,得让孟玉也摊一些,哪怕孟玉回来后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们也可以有理由说是阴差阳错没缘分,等等。

  总而言之,是命运捉弄人,不能全怪他们。

  然而顾媻至今很怀疑谢尘能不能把这种‘命运捉弄’的感觉演到位,因此有那一句‘别乱来’。

  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孟府前院,几人穿过雕花镂空的石头屏风,绕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最后来到假山池塘旁边,这里有一池的粉色荷花,花苞娇嫩,正待开放,池塘边是扬州无处不在的柳树,柳条柔软几乎垂入水里,倒影美轮美奂。

  这样好的风景,其实很适合和家里人一块儿,烤几张披萨,再搞点儿肉串,肉串最好只吃鸡脆骨和肥瘦相间的羊肉,如果有五花肉间隔着粗粗的葱段,再淋上酱汁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顾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刚才的糕点属实吃的没味,他叹了口气,却又没心思去想晚上吃什么,他抬头,光是看见孟玉的背影,都觉得此事着实麻烦,以后可不能随便谈恋爱了,除非约定好,签订个契约:只要一方说分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纠缠追问,立即和平分手。

  小顾大人没头没脑的想了会儿,忽地一声巨响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一抬眼便见谢尘居然先一步给了孟玉一拳,好家伙,等等,这是什么路数?

  顾媻也不知道说什么,呆呆站在一旁。

  “孟玉,这一拳是替时惜揍你的,就算是你辜负他,给他的交代,后面你想对我这么样,我决不还手,没错,就如你所说,我勾引了时惜,如今他是我的人了,心里亦是只有我,你好好做你的孟家三公子就行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好聚好散,日后说不定还是朋友。”

  顾媻简直震惊,原本他打算教谢尘怎么和孟玉对峙,可谢尘拒绝了。

  小谢同志好像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他道【当初我领你回家,你让我帮你说句话,我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如今你再让我记那么一大串的话,你也不怕我磕磕巴巴?】

  也对,于是他们真空上场,赌的就是顾媻觉得谢尘这个人,是有些急智的。

  “哈,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什么叫做好好做我的孟家三公子?谢尘,你对不起我!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帮我照顾他,不是让你照顾到床上去!”

  顾媻在旁边:?

  谢二满脸通红,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你血口喷人’,然而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谢尘就改了口,应下了这污蔑:“我与时惜,两情相悦,如何不能?哪怕最初是有我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但归根究底,他心里有我,就算之前没有,他克制,为了你压抑,但在听说你和刘家的千金要成婚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任何可以约束他的人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管好你自己,孟三,我是对不住你,但我对得起顾时惜,我这辈子都对得起他,我全家死绝了,没人管得了我,你呢?你觉得你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

  这话几乎比刚才给他一拳,还要让孟玉那引以为傲的自尊碎裂——他的确不能。

  “我还是不信。”孟玉只能坚称,“时惜不会喜欢你这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孟状元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思维开始运转,总算是感觉出许多不对,他心爱的顾时惜绝不是这种会变心之人,哪怕顾时惜同他说害怕殃及,大骂他是负心汉,要同他恩断义绝,孟玉都觉得正常。

  假如是这种情况,那么他可以慢慢和顾时惜解释,两人慢慢的解决问题,总之他是不会变的,大不了……大不了他对外宣扬自己不行,总有法子,总有的。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他跟顾时惜连一点儿和好的可能都没有,问题从他对不起顾时惜,想要补偿,变成了顾时惜变心,不需要他补偿,重点突然转移,便让他的婚事没有了任何阻碍……

  这难道不古怪吗?

  孟玉忽地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以他顾时惜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损名声的事情还说出来给他知道。

  如果他们的真的出轨了,最大可能是两人都瞒着他,然后由他回来说可能被皇上赐婚,然后顾时惜借由这个事件发作,闹分手,这才是正常路线。

  现在这条路,谁获益最大?

  谁能让顾时惜冒着名声被损的风险也要和自己分开,自己结婚对谁最有利?

  ——父亲!

  孟玉忽地好似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回来的时候,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想过时惜如果不原谅他,自己又不能对不起家族,那么干脆故意去染一场重病,把婚事拖下去,拖个十几年,刘家的千金可等不了十几年吧?

  这条路是孟玉能想到最好的路了,生病了的话,既不得罪禹王,也不用成亲,家族也不会被祸害,只是可能要晚上十年才能进入长安权力中心了……

  不过孟玉觉得,他们孟家,第一个十年都等得了,怎么就不能再等一个十年?

  孟玉还是年轻,他总觉得时间还很多,从未想过假如这十年出现什么变故,他们孟家该怎么办,他只是希望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住自己的爱情,也保住孟家。

  可当他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就是他的父亲的时候,孟玉一时间竟是感到绝望,顾时惜居然听父亲的话愿意与他决裂,甚至不惜假装出轨,也要撇清关系,说明父亲威逼利诱了,这就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的时惜,最是惜命了,父亲出面,时惜怎么可能不听?

  顾媻并不知道孟玉这会儿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他们之间决裂并非是孟大人主动提出的,可顾媻正是因为害怕孟大人对他工作使绊子,害怕禹王杀他灭口,所以出此下策。

  顾媻是打定主意要分开,孟玉感受到了,但只要顾媻没有真的爱上别人,哪怕谢尘是真心的,顾时惜也没有真的喜欢上谢尘就行。

  孟玉心想,这样,他便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他什么都不听了,只是对着顾时惜那双总夺人心魄的眼睛,说话道:“时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用找谢尘演戏,我都明白了。”

  顾媻微微眨了眨眼,心想: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可能你觉得爱情很重要,你也愿意付出一切,愿意用时间去耗,甚至你有家族撑腰,你什么都不怕,但我很害怕。

  “我全都明白了,全部……时惜,你等我好消息……”

  “我不想等,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情况就是我喜欢上谢尘了,他也爱我,我不想等,以后我们若见了面,互相打个招呼就行了,我不想被上面关注,你不要乱来。”

  “那好,你说你喜欢他什么?”孟玉心中有数后,已然只心疼起顾时惜,但因为心中的那一根刺——他很早之前发现谢尘似乎对顾时惜有些不同的那根刺——他竟是听见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好似想要验证什么似的,语气温和,却暗藏杀机。

  这还真是难不住顾媻,要他说谢尘的好,他其实瞬间就能想到许多。

  他几乎是本能地在道:“谢尘他心地善良,他是最初救我于水火的大恩人,没有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同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说话。”

  “谢尘武功盖世,能够百步穿杨,他甚至讲义气到再心动,都不会越雷池半步,他是真正值得敬佩的男人。”

  “他有情有义,我无情无义,他哪怕算数古诗什么都不会,但我会,我可以半点儿拳脚都不懂,但他会,我们互补至此,谁难道会说一句不般配?”

  顾媻已经没什么耐心和孟玉针对‘爱不爱’‘出轨与否’进行辩论了,他感觉孟玉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还是我行我素,会和自己纠缠不清。

  那么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完,顾媻拉着谢尘的领子,然后偏头轻轻吻在谢二的唇边。

  那是一个分外轻的一个吻,带着几分独属于顾时惜的芬芳,像是清晨汇聚在荷叶中心的一滴露珠,那么柔软透亮,饱含荷的花香,被风轻轻触碰一下,就摇晃着滚落到池塘里,‘啪嗒’一声,轻地几不可闻,可又实实在在的落下了。

  孟玉看见此状,忽地怀疑起自己的揣测来,好想自己想的所有一切都不对,的确就是顾时惜和谢尘两人朝夕相处,有了情愫,然后自己的事情成为了导火索,让两人突破自我约束在一起……

  可这一幕又像是赌气……

  无法分辨的孟三公子还陷入真相的漩涡里,最后天空当真下起了雨,瞬间开始下的,雨珠豆大一颗颗砸得满池塘劈里啪啦,同时也砸醒了漩涡中的孟玉。

  他好似突然跳出逻辑思维里,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如今自己这等模样,时惜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愿意等他,那么自己还是应当先处理自己的事情,等浑身干干净净的,再去表白心意,重新赢回顾时惜的心,似乎也不急。

  ——孟玉了解顾时惜,他喜欢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对谢尘这种头脑简单冲动的武夫动心?

  于是孟三公子竟是从盛怒之状态,倏地恢复平静,他淡淡看着面前的两人,不再纠结这两人关系真假,说:“我不会和刘小姐成亲,我会想办法。”

  顾媻皱着眉头,感觉估计不需要再交流什么了,孟玉的确是个很固执的人,只相信自己想象中的故事,不过无所谓,孟玉接下来怎么做,顾媻觉得都和他没有关系了:“随便,愿你如意,只刘小姐据说在长安已然名声都不大好了,你若是再悔婚,刘小姐刘阁老的脸面,或许需要有人付出血的代价去填补,阿玉,你好自为之,我和雨霄,还是希望你好。”

  顾媻说完,拉着不知道呆滞了多久的谢二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回头了一眼,心想孟玉这边估计靠不住,

  孟玉铁定还是要反抗,虽然反抗或许不会成功,但只要孟玉有反抗的行为,上面和所有知情者都会把原因归结与他的身上,然后找自己麻烦。

  所以自己和谢尘在一起的事情或许得继续下去,一直持续到刘小姐和孟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为止。

  倒不是顾媻希望孟玉和刘小姐结婚,他只希望任何人都别耽误自己,别人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想知道,跟他没关系了啊。

  他是如此冷漠,一旦触及到自己利益就浑身刺都炸了,跟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出去的时候,竟是主动拉住了谢侯的手。

  但又想起来自己没有和谢尘商量,就假戏真做,也不知道谢二心里到底怎么想他。

  顾媻起初想,谢尘能够答应陪自己演戏,有一半的原因是真的心爱自己,另一半估计是也希望孟玉不要做傻事丢了全族性命。

  谢尘的的确确是个正人君子,自己刚才却害他进入了那样的道德险境。

  顾时惜总觉得挺对不住谢尘的,这人是个二傻子,总说名声对他不重要,可顾媻记得,自己当初帮谢尘挽回名声后,谢二走出门去都潇洒多了,到哪儿都有人夸他是大孝子,还弄得谢二很不好意思,满目都是受宠若惊的快活。

  “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小顾大人忽地说。

  “嗯?对不住什么?”谢侯面颊还绯红着,总觉得耳朵里还再嗡嗡作响,他还以为今天要被打一顿,这无所谓,他都做好准备了,谁知道是这样。

  顾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说‘就刚才我亲你’这句话,于是干脆也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谢二心中还在激荡着,半晌才回过神来问:“所以他信了没有?不过他怎么没打我?”

  “估计是不信。”

  “我们都那样了他都不信?还要怎么样啊?”谢二自己随口说的话,结果说完就后悔了,好像是在暗示小亲戚要多做些什么似的,他怎么说这种骚话啊?!忒不正经了!

  “谁知道……估计……要麻烦二叔多给我些时日,咱们日后要在外面当真维系这种关系,为难二叔了……”小顾大人这话是真心的,为难谢二了。

  “一家子说这种话做什么?同我客气你觉得很舒服是不是?”谢二冷淡摆了摆手,说,“以后别同我说这种话,我听着难受。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知不知道?”

  “知道……”顾媻在心中感慨着,忽地心生怜悯。

  他想,自己何必利用谢二的真心做假结婚的戏码呢?

  他们亲也亲了,在什么地方都做一对出现,这和真的好似也没区别,干脆假的变真的算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彻底撇清和孟家的关系,让上面知道自己已经很识相退出了。

  不不不,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顾大人忽地轻轻蹙眉,怀疑刚才居然打算假戏真做的自己是被恶魔控制了思想,他刚摆脱一段麻烦的关系,可不能轻易再陷入到麻烦中去……

  不过说实在的,刚才谢二说的很对,谢二在乎的人基本都没了,母亲虽然还在,但是成日礼佛,什么都不管,所以整个侯府相当于就是谢二说了算,自己跟谢二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啊。

  等等,还是不对,自己根本不清楚谢二愿不愿意,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有些脸大,之前谢二完全没对自己表示过喜欢,至今也都是打着帮忙的口气来的,人家指不定心里真的觉得帮孟玉比帮他重要呢。

  而且,身为朋友,比情人更舒服。小顾大人目前如是觉得。

  顾时惜还是头一次这么想东想西,最后等今日状元宴结束,回府去时,顾媻才豁达地把这些情啊爱的抛之脑后,只问了谢侯一个问题。

  届时谢二正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媻绝想不到四个时辰过去了,谢侯还在想那个吻。

  “二叔,你觉得刘小姐跟过来,是想通了,打算和孟三成亲了?”

  谢二敏锐的发现小亲戚现在没有对孟三使用昵称了,虽然对自己依旧做二叔这样显老的称呼,但是这一发现真是十分痛快。

  就孟玉那样说到无法做到的人,怎么最开始不去考虑这个成婚问题,就随意许诺?

  怕不是总说这些话,害小亲戚当真相信他们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才被哄骗在一起的。

  ——孟玉怎么是这种人?以前怎么看不出来?

  谢二还当真没有审视过自己的这位好友,从前做兄弟,都是一起疯一起闹,在一起快活就够了,家里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纯是开心才在一块儿,也的确有‘物以类聚’的感觉。

  如今大了,大家都一个个都得担事儿,都不可避免的在身份上做出了转变,他从谢二,变成了谢侯,孟三变成了孟家的状元,好像很多东西,便也变了。

  谢二心中感慨,但却不后悔打孟玉那一拳,他甚至觉得打得还不够狠,他若是孟玉,才不会这样扭扭捏捏死拽着顾时惜不放,顾时惜害怕,那么他就放手,顾时惜想走,他送马送车,顾时惜想要和他撇清关系,他二话不说,立即对外放话和顾时惜从不认识,这有什么难的?

  只要时惜想要,怎么就不能给?说到底,谢二觉得孟玉不如自己疼惜顾时惜。

  谢二爷心中不能理解孟玉,一如顾时惜此刻也不能理解谢二怎么可以这么迟钝,自己问了半天话,都没回他,好一会儿才‘哦’一声,好似老旧的洗衣机总算开始工作了:“啊……这个……不知道,我又不是刘小姐。”

  真是好一段废话。

  小顾大人感觉今日自己真是不适合思考,竟是和谢尘讨论朝政——没错,婚姻大事也是朝政的变种。

  “哈……也对,你又不是刘小姐。”顾媻心中感慨,这话竟是也没错。

  谢二察觉到顾时惜在笑自己,偏偏半点儿面子也懒得要,还挺高兴,也乐呵呵地,问顾时惜:“一会儿晚上想吃些什么?”

  他们席上基本没吃东西,光喝酒去了,什么行酒令,飞花令,顾媻躲都躲不及,一个劲儿的被罚酒,谢二更是为了表现和顾时惜一对儿,两人是一块儿被罚了个底儿掉。

  回程的时候,两人都没骑马,醉酒后骑马是扬州新进禁止的,由小顾大人特地颁布,因为他看卷宗的时候发现每年都有因为醉酒从马上坠落下来摔死的倒霉蛋,这些人家底还挺不错的,有的两口子就这个一个衰仔,人没了,市民幸福指数都不高了,搬家都是有的。

  这怎么能行?有钱人都一个都不能让他们离开扬州!

  小顾大人深谋远虑,通过制定交通法,顺便又规定了不少有利于百姓的好事儿,最近名声更不错了,走在大街上都有小朋友送小花给他戴头上。

  顾时惜头顶着小花,还挺美的,笑眯眯地回谢二:“回家让你送我的厨子做清淡的蔬菜吃点儿,懒得喝酒,不如吃皮蛋瘦肉粥如何?”

  古代皮蛋非常纯正,是黄色的,和顾时惜从前在城市买到的黑色的皮蛋不一样,味道都没有那么的刺激,上面甚至没开多少碱花,拨开壳子后便是粮食的清香,蛋黄更是流心的,什么佐料都不必伴,空口拿着当零食,顾媻都觉得使得。

  说来有些没良心,顾媻甚至觉得古代的猪肉都不是一般的香,肥肉不肥,糯叽叽的,就是米还不如现代的好,可惜他又没学过嫁接技术,种田是种不了了,只能在古代靠断案和广交朋友维系如今美好的生活。

  “好。”谢二没有反对,他一向都是‘好好好’。

  “说起来,今日怎么没见江洺?”谢二忽地问。

  顾媻笑道:“衣锦还乡,在家里估计去见心上人了。”

  “嚯!”谢二还不知道江洺也有心上人,“他之前不是和严大屁……”

  “你别瞎说,江洺不是我们这样的,他喜欢女子,跟严大公子纯属工作。”且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交易,估计就是暧昧暧昧,没有什么身体接触。

  顾媻其实怀疑严大公子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都是跟风狗罢了。

  “那他喜欢的……”

  “巧儿表姐,我想着,他们估计好事也要近了……就是有些麻烦……”

  “你巧儿表姐的家里人麻烦?”

  “嗯,哎,不管这些,江洺的确是我想要的副手,但若是他成亲了,他自然以家庭为重,说不定立马就被巧儿表姐的一大家子给困住,我早警告过他,他还是一意孤行,我是救不了他,只好放弃他了。”

  顾媻说得很冷淡,他自觉自己这些话恐怕在古代人听来都挺现实的,可转眼就听见谢二说:“那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别管,你副手日后爷来做,给你做一辈子的副手,等慕容丰荣养退位,便请我做你的府丞如何?”

  顾媻感觉谢二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能站在自己这边:“那恐怕不行……”小顾揶揄着,“你得是个秀才才行,有功名在身才能做府丞,这是规定。”

  “什么劳什子规定,早晚有一天给他改了。”谢二骂骂咧咧。

  小顾大人连忙道:“可别,让文化人担任某些职位,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既然几百年来都没有出过错,说明有一定的道理,你想,若是整个朝廷都是你我这样的文盲,那还得了?”顾媻心想,若都是自己这样的人,那他得累死,成天勾心斗角,爽不到一点。

  若都是谢二这样爽直的人,脑袋不转弯的,讲义气的,那这大魏要不了两天就得灭亡。

  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谢二至今还没有变成穷光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朋友们也都富可敌国,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结果谢侯认真的看着顾时惜,说道:“此话差矣,时惜,若全朝堂都是你我这样的人,就没有勾心斗角了,你掌权,我掌兵,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没有分歧,国富兵强,且你也不是文盲,你只是不擅长做诗罢了,你明明聪慧过人,腹内自由乾坤,总妄自菲薄做什么?”

  “我这不是妄自菲薄。”顾时惜难得被夸得如此舒服,他微笑着看向身旁一直陪着他的谢二,“我这是谦虚,我当然知道我聪明,还用二叔你说?”小顾大人挑眉。

  谢二一愣,只觉得眼前之人美不胜收,哪管四处张灯结彩灯火璀璨,如今天上天下,只有眼前人的双眸是最亮之处:“哈哈,好,我瞎操心了。”少年侯爷红着面颊,垂眸不敢多看。

  晚上到了家里,顾父也刚好从山上下来,抱着在欢迎状元的现场抢到的各个名气极大的才子、诗人,喜滋滋地和儿子打招呼:“媻哥儿回来了?”

  顾媻点了点头,顺嘴问:“最近功课学业如何?”

  顾父连忙拘谨起来,活像霜打了的茄子,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先生说我最近还是不错的,有进步,策论写的很好,比之间有长进了。”

  “嗯,那不要骄傲,有空多去我老师府上走动走动,他时常出题,让他多教教你,对你考试也有好处。”

  顾父连忙又点头。

  顾媻说完,拉着谢二去小厨房找心爱的厨子,谢二心中觉得好笑,感觉这对父子真是有趣。

  随后两人就守在门口等皮蛋瘦肉粥做好,期间还下了一盘五子棋——没办法,顾时惜不想过度用脑。

  吃粥的时候,顾媻碗里被谢二拨来好几块儿超大的皮蛋,就像是小孩子把心爱的玩具都给喜欢的人玩似的,总之,喜欢就是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对方。

  顾媻睫毛微微颤了颤,假装没注意……

  隔日,状元诗友集前一天,扬州达官贵人们内部爆发了一条消息,说是长安来的刘小姐昨日在祖母家失踪了!

  顾媻是从师母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师母晴姨来找母亲打牌,小声告诉他这个旁人都不晓得的消息,说现在刘家祖宅里面全部人都急疯了,偏偏就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