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周聿很怕狗，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周羿彬给他带来的阴影。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条黑狗锋利的牙齿，流淌着口水的嘴，以及那令人震颤的低吼。
狗牙穿破皮肤时的疼痛感仍旧让他记忆犹新，他被撕扯，被拖拽，几乎被咬掉了肉，血流得到处都是。
而周羿彬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像是欣赏一出人与动物的表演，满脸惬意。不论周聿如何求饶哭喊，都得不来哥哥的半分怜悯。
最后是周老爷被吵闹声惊扰，才不耐烦地阻止了这一切。他没有责怪周羿彬，而是嫌弃地瞥了一眼浑身是血和伤口的周聿，道：“下次不要搞成这样，地板都弄脏了。”
不好的回忆又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脑袋里，周聿将头埋在了顾舒钧怀里，他很用力地抱着对方，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髓里。顾舒钧知道他的过往，心疼得皱紧了眉，轻轻拍抚着周聿的脊背，无声地安抚着。
最开始时，周聿原本是想去死的，他只觉活着好累好辛苦，面对顾舒钧献的殷勤，他视若无睹，一心只有自己的画作。
他十分排斥顾舒钧的靠近，像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害怕同任何活物的接触。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顾舒钧却将一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对不起，我知道我表达情绪有问题，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意识不到。”
这个男人在检讨，在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这让周聿第一次有了被珍视的错觉。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再相信一次，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大不了就是死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周聿情绪平复了一些，他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看向顾舒钧，“阿钧，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明明我一无所有，我什么都不是。”
顾舒钧揉了揉他的脸颊，耐心细致地解释：“我先是被你画画的样子吸引，后来我才发现，你需要被仔细呵护，被好好对待，你值得。”
“你需要我，同样的，我也需要你。周聿，你对我毫无保留的爱一直支撑着我。”顾舒钧吻去周聿眼角的泪，“不要害怕，我不会抛下你，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顾舒钧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将门关上，转过身就看见一脸担忧站在门口的顾玉珹。
“哥哥，他没事吧？”刚刚周聿回来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从未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过这般绝望恐惧的神情。
顾舒钧摇摇头，“你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吗？”
顾玉珹撇撇嘴：“那是哥哥你安排的。”
也不知道顾舒钧是什么脑回路，竟安排柳征羽带顾玉珹去玩。送走一个曹俊霆，又来一个柳征羽，哥哥是担心自己和他的这些情人相处不好吗？
“你不是说在这没朋友，每天都很无聊吗？我工作忙，没空陪你，征羽刚好有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好好照顾你的。”顾舒钧走上前，难得亲近地摸了摸顾玉珹的脑袋。
顾玉珹脑袋一热，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立马忘记了反应，哥哥竟然主动亲近自己……他又得寸进尺抓着顾舒钧想要拿开的手又放在自己头顶，“哥哥，再，再摸一下。”
顾舒钧如愿又揉了揉他的发顶，“早点休息，明天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嗯！”顾玉珹用力点头，看着顾舒钧离开的背影，顾玉珹忽然又出声道，“哥哥！”
顾舒钧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哥哥你，你偶尔也给自己休个假吧，不要总是紧绷着……”
顾舒钧面色柔和了一些，“好。”
次日下午，柳征羽才慢慢悠悠地开车来接顾玉珹，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车上，互相嫌弃，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柳征羽开车带着顾玉珹来到一座玫瑰园。这里种满了大红玫瑰，艳丽如火。顾玉珹心里犯嘀咕，这家伙一个大男人，竟然带自己来花园赏花。
柳征羽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道：“你知道这玫瑰园怎么来的吗？”
像是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顾玉珹猜到了什么，表情很是无语道：“是我哥哥送你的。”
“没错。”柳征羽就像只开了屏的孔雀，无比骄傲自豪地说：“他当初追求我的时候特地雇人栽种了这满园的玫瑰……你哥哥对我很好。”
“哦。”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嫉妒了？”
“我嫉妒什么啊？不就是一个花园……”
“我看你就是嫉妒了吧，你哥就不会送你这个。”
“你够了！”
两人拌着嘴来到了花园里的咖啡厅，刚坐下没多久服务生就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你带我来这就只是想，额，炫耀我哥对你有多好？”顾玉珹不觉得柳征羽是这么单纯的人，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然而柳征羽喝了口咖啡后，满不在乎道：“不然呢？我带你出来纯粹不想你缠着阿钧，他已经很忙了。”
“你……”顾玉珹无语地抿起嘴，这家伙还真是意外地单纯呢……
两人静默无言了一阵，顾玉珹忽然道：“我哥他这些年一直很辛苦吧。”
柳征羽放下咖啡，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摆出一副贵妇的姿态，阴阳怪气道：“你在国外岁月静好，肯定有人为你负重前行啊。”
“你对我一直都有敌意。”顾玉珹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杯子，不愿意抬头看对面骄矜傲慢的男人。
柳征羽没有反驳，他表情认真了一些，看着窗外摇曳的玫瑰，“太多东西桎梏着阿钧，他摆脱不了，所有人都将责任压在了他身上，包括你。”
顾玉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他低下头，一句辩驳的话也不说。
“我只希望你懂事点，不要给阿钧惹麻烦，更别让他烦心。最好，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这话说得让顾玉珹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低低回道：“我不会拖累哥哥的……”
觉着敲打得差不多了，柳征羽起身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反正总有一天，阿钧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到那时，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