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看到姜师兄啊？”实验室里响起了田子真的哀嚎，“我哪儿都找不到他，发消息也不回。”
师兄师姐们纷纷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座位：“真是稀罕啊，小姜今天居然这么早就走了。”
博士快要毕业的师姐劝道：“你不才研一吗，周末就别卷了，等到周一他肯定会出现的。”
“可是这个数据处理不好，后面的分析就没法写啊。”田子真痛苦地揪着头发，骂骂咧咧地敲了几行代码，突然眼前一亮，“有了！我可以让纪光山给他发消息。”
为了缓解气氛，纪光山最后又用原声唱了几首沙雕神曲，结束直播后累得嗓子冒烟。
他摘下口罩，仰头喝了好几口水，还没来得及卸妆，就收到了田子真的消息。
【你能联系到姜哲衍吗？他今天不在实验室，我有急事找他T_T】
纪光山想他可能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写论文，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只过了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
“有事吗？”姜哲衍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田子真说你不回他消息，我有点担心，给你打个电话。”纪光山如实告诉他原因，“在忙吗？”
“嗯，我今天不在学校，回家了。”姜哲衍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不想被打扰的意味，“田子真的消息我看到了，周一会去帮他解决的。”
纪光山还想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如果姜哲衍真的耳鸣，反而需要安静的环境。
“那我就不打扰了。”纪光山挂断了电话。
姜哲衍应了一声，放下手机从床里坐起来。
桌上还有几团揉皱的纸巾，姜哲衍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抬头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烦躁地走进了浴室。
纪光山看着这通仅有三十秒的电话，同样心烦意乱。
全程坐在后面看戏的杭以晨忍不住问：“那个第四宇宙速度到底是何方神圣？打赏一万块就为了听你唱歌，不会是想包养你吧？”
“他都下线了，要是真的对我有意思，现在不得死缠烂打？”纪光山分析得头头是道，点开他的详细资料页。系统显示他的ip在上海，性别男，此外没有其他信息。
杭以晨替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好离得远，没法顺着网线摸过来。”
“他还是个学生，我肯定不会收这笔钱的。”纪光山给他留言，希望下次上线的时候可以联系自己。
“没准他真喜欢你。”杭以晨戳了戳他的假胸，“始于才华忠于颜值嘛，我看你女装跳舞也把持不住，光山姐姐~”
“别闹了。”纪光山拿着洗面奶走进了卫生间。
比起这天降的一万块，他更在意姜哲衍。
或许今晚他只是有事要忙，在家也有亲人照顾，但纪光山心里还是被一股无力感深深地包裹着。
他没法帮姜哲衍分担任何痛苦。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这些事情，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哥你好了没？”杭以晨不耐烦地敲门，“我想上厕所，你快点。”
“好了好了。”纪光山草草地收拾好东西，腾地方让她进去。
等两人把房间整理好，已经快十点了，纪光山看着漆黑的夜色，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学校。
“咦——”杭以晨不领情，“现在想起我的安全了？”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但今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纪光山执意要和她一起走。
杭以晨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再提那天的事了。
回学校的路上，杭以晨继续缠着他刨根问底：“你直播时候说之前经历了一些事，接触到了后天失聪的群体，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纪光山，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纪光山自然不会出卖姜哲衍，随便想了个理由：“上星期团支部活动，去了福利院。”
“研究生也要做社会实践？”杭以晨半信半疑。
“可不是嘛，”纪光山演得有模有样，“不过在那里，我真的遇到了一个非常坚强的小女孩……”
为了增加可信度，纪光山还绞尽脑汁地编了一个故事。
安全送回杭以晨后，想起自己终于完成了女装的社死任务，纪光山却没有感觉到轻松。
他觉得自己和姜哲衍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拆穿他身体的缺陷以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大脑思考，反而变得更加谨慎了。
他想劝姜哲衍配助听器，想看姜哲衍弹吉他，想听他唱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趁时间还早，纪光山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找了个空位，打算喝一杯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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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哲衍给妈妈准备的生日会订在周日晚上，餐厅就是之前和纪光山吃过的那家。
尹新兰除了在央美任教，还是书法协会的一把手。周末常在市文化中心活动，就连自己的生日宴也是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的。
“好久不见小姜了，你说要给我过生日，我可是把院里的聚会都推了。”尹新兰推门而入，满面春风地坐到他对面。
“妈，生日快乐。”姜哲衍从纷繁芜杂的数据中抽回思绪，递上菜单。
讨论完吃什么之后，等待上菜期间，餐桌上异常安静。
“小姜，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看你好像长胖了点。”还是尹新兰先开口。
姜哲衍点头：“好多了。”
“宋医生那边你要按时去做检查。”
“知道的，您放心吧。”
听儿子用这么生疏的语气称呼自己，尹新兰的笑容顿时黯了下去。
姜哲衍是高考失误才去的央师大，姜振对此很不满意，后来又反对他在本校直博，父子一直关系很差。姜哲衍平时都住学校宿舍，过节都不回家。
尹新兰夹在他们父子之间，可谓是进退两难。
不过耳聋发作后，一直是尹新兰在照顾他，给了母子俩和好的契机。姜哲衍就算再讨厌姜振，也不想因此伤害妈妈。
意识到说错了话，姜哲衍赶紧想办法补救，递上了手边的礼盒：“妈，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尹新兰怪嗔地责备了一声，然而看到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眼里满是兴奋。
“应该的，读博也算工作了。”姜哲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打开看看吧。”
尹新兰拆开包装，看到彩色拉菲草上静静躺着的香水，开心得像个小姑娘：“果然还是儿子懂妈妈，明天去学校我就喷这款。”
姜哲衍闻言轻笑：“你喜欢就好。”
菜端上来后，两人先专心地吃了一阵，等到吃完饭后甜点才继续聊天。
姜哲衍常年在外，尹新兰每次见到他都有说不完的话。
换做以前，姜哲衍很抵触回答有关自己听力的问题，但自从那晚和纪光山说开后，他慢慢也愿意和人倾诉这些了。
尹新兰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既兴奋又好奇：“小姜，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姜哲衍差点呛到饮料：“说什么呢，妈。”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睛里都有光了。我们练书法的人，最讲究精气神了。”
姜哲衍淡定地否认：“就不能是我努力康复的结果？”
“不一样，”尹新兰坚信自己的判断，“如果他能解开你的心结，那再好不过了。”
姜哲衍拗不过她，只能拿出学业至上的经典说辞：“我在博士毕业前不打算谈恋爱。”
“话不能这么说。之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总想着什么事情都要你争第一。直到你病倒了，妈妈才意识到，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我就满足了。”谈起正事，尹新兰的话中多了几分说教的意味，“所以说，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都应该珍惜当下，而不是硬生生给自己划分一个节点。”
“……”尹新兰的话总能一击命中关键。姜哲衍晃了晃杯中的饮料，低头不语。
诚然，他很清楚尹新兰说的人是谁。
尹新兰看他这幅表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便不再追问：“对了小姜，其实妈妈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有位美国朋友，也是书法爱好者，下个月想来京州旅游。我本来打算请个翻译，但她觉得我们同为老师，应该多给学生一些机会，她也很喜欢和不同国家的学生聊天。”说到这儿，尹新兰面露难色，“Emma懂一些中国文化，又是英美文学教授，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糊弄的。”
姜哲衍心领神会：“你想找一个既懂翻译，文学素养又高的学生？”
“没错。”
姜哲衍几乎没有犹豫：“正好，我认识一位翻院的同学，完美符合你的要求。”
“你确定没问题吗？”
“我和他搭档过，”姜哲衍肯定地点头，“他足够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