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行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睁了下眼睛，没睁开，头有点疼。
他坐起身子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
忽然有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潮水般涌回了脑子，黎思行顿了一下，掀开被子下了楼。
楼下只有已经焦急的等着他带自己出门的小八。
黎思行站在原地，小八围着他不停的转，用头拱他的腿。
“小八乖。”黎思行说，嘶哑的嗓音都快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黎思行轻咳了一下，去冰箱拿水，路过厨房的时候，发现了温热着的粥。
粥的旁边儿贴着他经常留给明亮的便签：
——记得吃饭。
苍劲洒脱的字体，如果明亮此时在这，一定会认为这个便签是黎思行写的。
黎思行有着跟秦骁野一模一样的字体，那是他经年累月的积累，已经像得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黎思行的这手字被很多人夸过，甚至还被某字体网站喊出高价买过，但黎思行只是笑笑拒绝了。
这字本就不属于他，他哪有什么权利去卖。
吃了早饭的黎思行戴上墨镜带着小八出去了。
今日跟拍他的狗仔没有藏的很远，甚至于在黎思行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冲他高喊了一句“生日快乐小王子！”
黎思行扬了下眉毛，对他说了声谢谢。
回到家后，黎思行掏出手机登上了明亮之前给他下载注册过的一个微博小号，在热搜上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名字。
那是9个小时前发的一个微博，那会儿黎思行已经睡着了。
微博内容很简单，一张他带着白色水晶王冠坐在点着蜡烛的蛋糕后面，闭眼许愿的照片，配文是：生日快乐，小王子。
昨天一起吃饭的人有很多，但黎思行知道，这个微博的主人只能是秦骁野。
评论下都在问他是谁，他一条也没有回复，黎思行看着评论区，心中隐隐担心。
他退出界面想要联系向涵处理一下这件事儿，然而刚返回就看到了另一条微博。
微博是沈航运今天早上发的，发的是他们昨天一起吃饭的合照，他挡掉了其他几个人的脸，只剩下他和黎思行的，配文是：我们王子生日快乐呗！
沈航运虽然不是什么名人，但熟悉黎思行的没人不知道沈航运，他的微博也几十万粉丝呢，这条微博一出，那些胡乱猜测的声音便都压了下去，朋友一起吃饭过个生日再正常不过了。
黎思行又点回秦骁野的微博，放大了那张他许愿的照片细看，是能看见秦骁野入镜的半个身子的，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点了保存。
中午明亮带着行李来了他这，下午的飞机要提前进组。
经过一上午黎思行的眼睛已经不肿了，但还是有点红，明亮看着了，问他：“哥你眼睛怎么了啊？”
“嗯？”正在收拾东西黎思行闻声抬头：“昨天喝酒喝的。”
“你昨天还喝酒了啊？”明亮凑过去看他：“喝多少啊，眼睛这么红。”
黎思行被他看的烦，抬手挡了一下说：“别烦人，去送狗。”
“哦。”明亮应了一声，然后自己在那嘟囔：“我太不会赶时候了，你喝多了这么大个事儿我怎么错过了呢。”
明亮昨天回老家参加婚礼去了，今天上午才回来，完美错过了黎思行的生日。
“嘟囔什么呢。”黎思行问他。
“没事儿哥！”明亮喊了一嗓子，“那我先去送狗了哈，回来咱们直接去机场。”
“嗯。”黎思行应了一声。
明亮换了鞋带着小八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
黎思行头也没抬的问他：“落下什么了又。”
明亮没回答。
黎思行抬起头，看见来人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哥？”
“你怎么来了？”黎思行问。
秦骁野晃了晃手里的眼药，问他：“眼睛好点了吗？”
黎思行碰了下眼睛，说：“没事儿了，就还有点红。”
“嗯。”秦骁野说，“这就要走了？”
“啊。”黎思行说。
黎思行这会儿看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昨天耍的那一通风，他这会儿有点儿想知道秦骁野是什么反应。
但秦骁野的表情无懈可击，他换鞋进来，靠坐在沙发边上。
他问：“这次拍多久？”
黎思行收回目光走到行李边上把箱子扣上拉了起来，说：“不好说，梁之拍戏有自己的节奏。”
秦骁野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黎思行清了清嗓子叫了他一声“哥。”
秦骁野抬头看他。
黎思行没说话，只是看他。
秦骁野起身弹了他个脑瓜崩，说：“回来告诉我，我去接你。”
黎思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儿，他说：“好的。”
秦骁野起身要走，店里还有事儿。
黎思行在他要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叫住了他。
秦骁野回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儿？
黎思行走过去，他看着秦骁野的眼睛说：“哥，不难过。”
秦骁野听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意料之中，无论多少次，无论黎思行如何试探，秦骁野都不会给他任何回馈。
黎思行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亮送狗回来，一开门看见黎思行站在门口，吓的差点儿蹦出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问：“哥你在这站着干啥呢？”
黎思行动了动脚，转身说：“等你呢。”
“啊？”明亮满脸的迷茫。
到了机场不少媒体都在跟黎思行说生日快乐。
黎思行带着墨镜口罩一一谢过，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再回答了。
去往阿市的飞机起飞又落下，黎思行走出舱门的时，扯下口罩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里空气。
北方的冬天，是有自己的味道的，让每个在外的游子在归来之时都能闻到故乡的气息。
“哥，这儿是你的老家吧？”明亮推着行李问黎思行。
黎思行点头。
“那你要回家看看吗？”明亮又问。
黎思行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轻轻说：“不了，我在这儿没有家。”
黎思行到的时候韩禾早就在了，并且已经在剧组给他租的老房子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黎思行跟着李尧去看他，韩禾一看到黎思行比见着他亲舅舅还亲，跳着就跑过去了。
“思行哥！”
十一月还没算正式入冬，韩禾穿着导演给他准备的破牛仔裤和破棉服像个傻小子。
黎思行捏了把他最近增肥长出来的婴儿肥，问：“熟悉的怎么样，还适应吗？”
“可好了！”被带偏了口音的韩禾张嘴就来，“导演天天就让我在这撒欢了玩，可开心了呢。”
黎思行闻言回头看了眼李尧，李尧哈哈一笑，说：“梁之你也知道，他脑子里想啥我也不懂。”
他说他不懂，但黎思行是懂的。
剧里的弟弟是个半瘫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梁之现在天天让他这么疯玩不过就是想让他在被捆到轮椅上不能起来的时候真的恨。
韩禾是个新人，梁之这种体验式入戏方法无疑是最好呈现剧情效果的方式，但对于演员的伤害却是很大的。
这点黎思行深有体会，当初初出茅庐的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不能说这个方式不对，虽然出戏时很痛苦，但呈现出来的结果是很好的。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拍戏的方式，他们作为演员，在没有真正理解演戏的时候，就是要听导演的，等自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演戏方式之后再改变。
黎思行轻轻拍了拍韩禾的脑袋，回头跟明亮说：“晚点把行李给我送这来吧。”
明亮愣了一下，呆呆的点头说：“好的。”
李尧连忙出声，说：“使不得黎老师，我们酒店都给你定好了。”
李尧一个人精怎么可能让黎思行过来挤老房子。
黎思行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正式拍之前我也得入戏啊，没事儿，什么环境我没住过，再说这儿也挺好的。”
黎思行环顾了一圈，破是破了点，但还算干净。
李尧还是说不行，最后黎思行自己给梁之打了个电话，梁之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黎思行。
李尧可能不太清楚黎思行为什么要住这，但梁之一听就懂了。
黎思行要带韩禾。
演戏有时是很痛苦的，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他不太想让韩禾再经历一次，这是他第一个要捧的主角，他想让他不留遗憾的把这部戏演好。
晚上两人收拾完洗完澡，韩禾拿着剧本来了黎思行这屋。
还没到给暖气的日子，老房子没按空调，两人的卧室里各放了两个小太阳，都是下午明亮拿来的。
他本来想跟黎思行一起住这，但后来是在是没地方再安置他了，被李尧塞车里带走了。
韩禾来的时候黎思行正裹着被烤着小太阳跟秦骁野打电话。
见他进来冲他摆手让他坐下了。
“小韩。”黎思行对着电话那头说。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黎思行看了眼韩禾，笑了起来。
这是不同于平日里韩禾看见的那种笑。
平日里的笑虽然也很好看，但却一点也不打动人。
他此刻的笑是带着温度的，眼睛里映着小太阳暖呼呼的颜色，就像映在心里，让看的人也不自觉的变得暖呼呼的。
“你舅舅说你不听话就抽你。”
打完电话黎思行跟韩禾说。
韩禾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多大个人了还挨揍呢。”
黎思行往床里挪了挪，让韩禾也上来钻进被里。
他问：“小时候就挨揍？”
韩禾有点害臊的“啊”了一声。
“有次我给舅舅惹生气了，他直接给我拎起来挂他们小院儿的后门上了，我求了他好长时间他也不管我，后来是乔叔儿过去给我放下来的。”
黎思行笑了起来，一个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让自己舅舅给挂门上了，想想这个画面就好笑。
韩禾看着黎思行笑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思行哥，你小时候舅舅打过你吗？”
“嗯……”黎思行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有。”
韩禾震惊：“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黎思行说。
“天……”韩禾不敢置信：“舅舅脾气明明那么差……”
说完把嘴捂住了，“思行哥别给舅舅告状啊。”
“看你表现吧。”黎思行逗他。
“我肯定特别听话。”韩禾说。
黎思行点头，说：“行。”
韩禾还是好奇他们之前事儿，他往前坐了坐，一脸好奇的问：“思行哥，舅舅为什么不跟你生气啊？”
“怎么不生气？”黎思行说，“每天都跟我生气。”
“那为什么……不打你啊？”韩禾继续问。
“可能是因为……”黎思行的目光变得深而远，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他说：“可能是我当时看着太可怜了吧，像个没人要的小黑狗崽儿，”
“啊？”韩禾迷茫。
黎思行笑了笑。
当天晚上韩禾问了很多关于秦骁野和黎思行儿时的事儿。
黎思行缓而慢的讲着，脸上是韩禾从未见过的神情。
多神奇啊，被媒体说成无情又冷血的黎思行，此刻正温柔而怀念的讲着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