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牧国信奉道教, 九阳观地位堪比国教,不只民间十分推崇,皇家亦是十分敬重。
观主九阳真人虽然这些年云游四方, 却丝毫不影响九阳观的地位。
当朝三皇子褚渐鸿于道家典籍颇有领悟,每月都会上山与观中众位道长明辨道法。
这日黄昏, 三皇子上山, 说是翌日要与道中弟子同做早课,今日就宿在观中。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知客执事亲自将三皇子带去他常住的松林院, 将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后正准备离开, 三皇子忽然道:“一会儿若是有人来寻我,直接将人带过来便可。”
知客施了一礼:“居士请放心!”
入了夜,果然有人上山来寻三皇子, 香客在观中相聚赏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却不想这回却闹出了一桩震惊京都的大丑闻!
这日清晨, 观中的弟子正在洒扫时竟然看到一条碗口粗的毒蛇进了松林院, 三皇子宿在这里, 弟子不敢耽搁, 其中一人小心观察着毒蛇的动向, 另有一人赶忙去通知执事。
结果还没等到众人赶来,弟子就见到毒蛇进了内院,更让他心惊的是, 厢房的门应是没有关严,那蛇一个滑身竟然就钻了进去,弟子再不敢耽搁, 拿着扫帚就冲了上去,口中还呼喊道:“三皇子小心, 有蛇,有毒蛇!”
听到呼喊,附近的弟子撒腿就往松林院这处跑,这里的动静又引起了其他香客的注意,其中不乏官宦人家,他们听说三皇子有危险,不管是否情愿也得表个态,于是也跟着赶了过去。
结果等他们到了地方,就见三皇子衣衫不整、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众人面面相觑,三皇子是几位皇子中性情最为温雅的一个,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让风光霁月的三皇子脸色如此难看,更让人好奇的是之前呼喊的弟子面色更是古怪。
知客执事顾不得其他,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万一香客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毒蛇伤了可是不美,遂对那弟子严肃道:“毒蛇呢?跑哪儿去了!”
弟子想说什么,看着外面围着的一圈人就有些犹豫。
知客急了,问道:“蛇呢?”
弟子想到里面的情形,心一横、眼一闭,说道:“在屋子里面,里面还有一位居士,他情况不太好。”
知客面色大变,带着人一边快步往里面走,一边斥道:“有居士受伤为何不早说!”
有人也要跟着进去,那小弟子面色慌张地努力阻拦,“不能进去,不要进去!”
有好事者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冲了过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别人进去,虽然担心毒蛇,但想着九阳观的道士武艺高强,他们在外围看一眼也没什么,如此,等知客看清里面的情形再想阻拦已经晚了。
松林院是一等客院,里面面积不小,进去二三十人也不显拥挤,只是此时众人却出奇的安静,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太让人震惊,联想到刚刚离开的三皇子还有室内那种特殊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只见床上有一男子不着寸缕,身上青紫交错,其中甚至还有血痕,有认出床上之人的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此时,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咝咝有声,斑驳的血迹于它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显然,这蛇就是被这里的血腥气吸引而来。
知客面对眼前的局面只觉分外头疼,不过当务之急是快些救人,他与弟子合力将毒蛇斩杀,又给柏杨喂了解毒的丸药,等到将香客全部都请出去后知客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九阳观想要将这里的事情瞒下来,可这样的事如何能瞒得住。
不过一日功夫,这事儿就传了小半个京都。
又一日,刚好赶上朝会,周围人看到三皇子竟能没事人一样参加朝会都不知要如何评价才好了。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褚渐鸿虽不明所以,却如芒在背。
尤其是四皇子褚怀洲,下朝之后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三皇兄果非常人,愚弟佩服至极!”
褚怀洲眼中的嘲讽显而易见,褚渐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思量不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皇帝身边的大伴常德过来,“三皇子殿下,皇上召您去书房。”
褚渐鸿直觉和今日的异常有关,有朝臣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他们的神色更是令他心下忐忑难安,只勉力维持着平日的风度。
褚怀洲看着褚渐鸿远去的身影,心下冷笑:“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褚渐鸿一路行来,只觉如芒在背,他决不能坐以待毙,等到了无人处,询问道:“大伴儿可知父皇找我何事”
听到他的话,常德有些意外,真不知这位殿下现在装傻是为了哪般?
只是褚渐鸿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不曾?
只是皇家丑闻,他一个阉人哪里能够置喙,只含糊提了一个名字。
褚渐鸿悚然一惊,平日他和柏杨往来已经足够小心,知道的人不足一手之数,难道父皇知道了柏杨是他的人,今日想要敲打他?
……
褚渐鸿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府的,只觉得自己没一步踩在实处。
他与柏杨是断袖?两人于九阳观私会?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喜欢的是女人,府上王妃侍妾样样不缺,孩子都有了两个。
退一万步讲,便是他不喜女子,还可纳娶双儿入府,怎会和个男子滚到一起。
最最重要的是,他最近一直在府上,根本就没去过道观!
只是无论他如何辩白,父皇也只当他是狡辩。
尤其是父皇直言他是“卑贱之人生的下贱胚子,不配做皇家子孙”更是让他的血都凉透了。
褚渐鸿凭白被泼了这么一盆脏水,气的七窍生烟,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将管家叫来询问谣言究竟缘何而起。
管家昨日其实就已经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只是谣言实在是离谱,殿下最近都没出过门,他若是巴巴地赶过去将这样的污糟事儿说给殿下听,他这管家也不用做了,哪里想到不过一日的功夫,谣言就传开了呢?
管家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如今见殿下额头上还都染了血,能伤到殿下的除了当今还能有谁?
他再不敢隐瞒,小心着措辞,将今日搜集的消息禀明殿下。
褚渐鸿听完之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了。
明显是有人发现了他与柏杨的关系,伪装成他的样子前往九阳观,又引得众人前去围观,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柏杨呢?是何人冒充了他?”褚渐鸿想到那日刚好是柏长鸣的生辰,这是个突破口,若是能够证实他没有去九阳观,即便民间谣言四起,至少能让父皇和百官相信自己被人构陷。
管家看到他眼中的光亮,有些不忍道:“殿下,柏大人去了九阳观,他因为被毒蛇咬了,如今还未下山。”
至于其他,管家虽然没说,可褚渐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褚渐鸿:“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管家小心地退了出去,他们家殿下实在是可怜,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来,这明摆着是要毁了他们殿下啊。
且不说城门卫证实“殿下”和柏杨先后出城,九阳观的道士,更有众多香客亲眼看到“殿下”从松林院出来,而榻上的柏杨满身狼藉,明显是行了苟且之事,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今日殿下又被皇上叫到宫里训诫,如此,似乎更坐实了这桩苟且。
三皇子府上为了洗脱脏污连日奔走,却不想不过几日的功夫流言愈发离谱起来。
有的说三皇子为了拉拢朝臣不遗余力。
有的说三皇子与伏威将军的侄子是真爱,为了长相厮守,柏杨娶了商户子为正君做掩护,后来事情被正君发现又合力将人谋害了。
还有的拿三皇子的出身做文章,说当年李美人不过是个浣衣女,如果没有些勾人的本事,如何能够诞下皇子,三皇子深得其母精髓。
总之,流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不堪。
似乎与三皇子有些交情的都要被怀疑彼此之间不清不楚。
这些流言与乔莫凡毫无干系,他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其他的自然有别人代劳,更少不了其他诸皇子的推波助澜。
经此一事,柏杨和三皇子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而且,在离开前,胡玉竹狠狠地给了柏杨几脚,柏杨从此难振雄风,就连柏府的下人都说他为了三皇子守身如玉。
柏杨有苦说不出,不仅仕途被毁,伯父也放弃了他,真正应了那句“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乔莫凡一直关注着京都的后续,知道两人的处境后也只觉分外畅快。
那日出城后,夫君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柏杨将往日阴谋全盘托出。
柏杨这人野心极大,他早早就投靠了三皇子,他极善揣度人心,又有几分谋略,知道三皇子缺钱,更是以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很快成为了三皇子的心腹。
被盯上的不只是乔家和胡家,还有其他的商贾成了他们的踏脚石。
明川府那次相遇,柏杨意外得知乔莫凡在上山时遇到了谢小姐惊马一事,当晚乔莫凡又选择夜宿大慈悲寺,柏杨察觉出他产生了怀疑,身为三皇子的谋士,他自然要替自己认定的明主消除后患,只是没想到乔莫凡身边有个沈煜。
柏杨送了他一条毒蛇,乔莫凡就还给了他一条,如此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仇人从此难以翻身,还救好友脱离了苦海,褚渐鸿和柏杨明明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却因为插手的势力众多,就算他们有所怀疑,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原本他和夫君都已经做好了远走海外的准备,没想到事情比他们预期的还要乐观,他们好了,褚渐鸿和柏杨那边处境自然就更糟。
一箭三雕,实在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