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吧

  叶梦洲在接到电话的下一秒便起身离开了家。

  出门打了辆车,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身形摇晃着不知一路撞了多少人才到了病房门口。

  当他推门而入时,原本守在林语身边的杜莫谦立马面色不悦的站了起来, 上前拦住了他想要靠近林语的动作:

  “你喝酒了?”

  叶梦洲一路狂奔过来到现在还有点儿喘,进门后满心满眼都是躺在病床上的人, 根本无暇顾及杜莫谦说了什么。

  “让开。”

  他沉着脸色不耐烦道。

  杜莫谦本想说让他把酒气散一散再进来, 也事先准备了一大堆想要苛责他的话。

  然而却也知道跟个酒鬼道理说不通。

  更何况, 他比谁都能体会叶梦洲此时的心情。

  “医生说可能是突发性贫血, 具体晕倒的原因还要做进一步检查,如果人醒了不要说太久的话,让他好好休息。”

  杜莫谦叮嘱完这一句, 默默转身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一丝缝隙,之后便离开去了隔壁小凯的房间。

  病房门被关上之后, 叶梦洲慢慢上前几步坐到床边。

  望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人, 心里自责内疚的要命。

  不由得从被中牵起林语冰凉的手掌贴到自己滚烫的面颊上,眼中满是心疼。

  他原以为自己这些日子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没想到还是不够,他做的还是不够好……

  叶梦洲在来之前喝了不少酒,刚才又跑了一路,这会大脑昏昏沉沉, 用意识强撑着才没有立马倒下。

  他又坚持了一会。

  然而绵绵不断的醉意夹杂着困意不断袭来。

  他终究是撑不住了,带着深深的忏悔之情侧卧在林语身边, 缓缓合上了眼。

  -

  林语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时已是隔日下午。

  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点记忆,是自己被杜莫谦接来看小凯之后,在病房中陪他画了一下午的画。

  小凯前段时间做了手术, 很成功, 留院观察了两周, 也没有后遗症。

  林语为他感到高兴,唯一有些失落的是小凯虽然待他依然亲密,但却不再叫他“妈妈”了。

  林语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一度排斥的称呼,有一天听不到了,竟会如此的想念。

  然而一想到这是小凯逐渐康复的预兆,也便释然了。

  小凯现在叫他“小语哥哥”。

  杜莫谦每次听到都会板着脸试图纠正他,因为乱了辈分。

  但林语倒是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而且每次听到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音叫自己“哥哥”,不由得心都化了。

  然而,他记忆中小凯最后一次叫他“小语哥哥”时,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语回想起晕倒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小凯哭着出门叫爸爸,杜莫谦进门后看到躺在地上的他,一脸焦急的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之后的事,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林语渐渐从回忆中抽离,脑袋如有千斤重。

  费力的掀开眼皮之后,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尖周围也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对自己在医院的事并不奇怪,却在转头冷不丁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时,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时间虽然过去了一晚上,但因为离得极近,林语还是不可避免的闻到了叶梦洲身上若有似无的酒精味。

  林语不爱喝酒,也不习惯闻酒精的味道。

  有次叶梦洲在外应酬完回来,想要抱他的时候,林语下意识推开了他。

  在那之后,叶梦洲虽然偶尔还是会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但却从不在林语面前喝酒。

  就算喝了酒也不会来他的房间,一直到隔日身上的酒精味道散去,才会像往常一样拥抱他。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于原本生命长度毫无限制的林语来说,一个月不过是沧海一粟。

  然而这段日子的经历,却令他永生难忘。

  他不是不知道叶梦洲为了他付出了什么,每次看到他跟杜莫谦离开,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是在默默忍耐着什么。

  他很感激叶梦洲为自己做出的改变,而他所能回报对方的,仅仅是做到当初的承诺,试着喜欢上他而已。

  想到这,林语慢慢将身子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想要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

  而叶梦洲也在这时出于下意识反应的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却在下一秒,又像猛然惊觉了什么似的倏地睁开眼:

  “你醒了?”

  他又惊又喜的问。

  “嗯。”

  林语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分了一点给他,眨了眨漂亮清透的眼眸抬起头来:“医生有没有说我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突发性贫血。”

  说完,叶梦洲眸色一深,顿了顿,才又低低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林语愣了愣,又忍不住笑了:“我晕倒跟你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叶梦洲沉默着吻了吻他的额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林语摇了摇头,对他的说法并不认同。

  叶梦洲将自己的日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工作再忙也要亲自回来为他下厨准备一日三餐,怎么看都算不上没有照顾好自己。

  为了不让对方一味地陷入内疚与自责的情绪里,林语假装动了动鼻子,转移话题的问:“你喝酒了吗?”

  叶梦洲表情一怔。

  半晌才轻轻点头道:“嗯,很明显吗?”

  他以为林语是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身体不由得往旁边挪了一些。

  然而病床很小,他这一翻身的动作差点掉下去。

  林语看到了,下意识伸手去拽他的衣襟,结果没有控制好力道,把叶梦洲胸前的扣子都拽蹦了几颗。

  ……

  林语望着眼前一大片若隐若现的的胸膛,想到掩盖在衬衫下面紧实的肌肉,立马红了脸颊转过头去。

  叶梦洲总觉得林语比一般人更容易脸红羞涩,明明他们早已经赤身相对过无数次,早该对他的身体习以为常了才对。

  然而他又爱极了他这幅样子,因为每当林语露出这般青涩懵懂的样子,都会让他清楚的回忆起林语曾经说过的话,自己是他的第一次。

  此时此刻,很想扑上去紧紧将人拥入怀中,但却犹豫了。

  当叶梦洲翻身下床时,背对着他的林语立马转过身来,见他要离开,连忙问:“你去哪?”

  叶梦洲回头看他,温柔道:“我去处理一下身上的味道,待会再来看你。”

  说完,他望着少年欲言又止的嘴巴,极力克制住了想要亲吻他的欲望,即刻便要离开。

  “等等!”

  林语连忙抓住他的衣袖坐起身来:“你、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有些焦急的解释道:“我刚才问你那个问题,不是在嫌弃你身上的酒味重,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喝酒。”

  林语轻声叹气道:“自从我那次将你推开之后,你每次喝完酒回来都像是害怕我会讨厌你似的躲着我,等到第二天酒味消散了才敢靠近我。不仅如此,我还看出来你因为我经常来医院的事情很不高兴,但却因为对我的承诺,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

  也许林语突然讲这些话在旁人听来有些莫名,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这段日子虽然过得很自在,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是那么惬意,你对我的小心翼翼我都看在眼里,不仅每天费尽心机的哄着我,连句重话都不敢跟我说,生怕我露出半点不开心的表情。”

  他抬起头来,眼神熠熠的望着对方:“梦洲,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跟你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当成易碎的玻璃,在我面前永远像如履薄冰,从今天起,你可以勇敢的表达你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语天真的说完这番话。

  显然是不知道对方一直以来深埋内心的灰暗想法。

  又或许是明明知道,却依然选择相信他。

  这种假设令叶梦洲自惭形秽,也愈发觉得总想将少年软禁在身边,不让他和任何人见面的自己不像话,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一个人。

  叶梦洲反握住林语的手走回到他的面前,温柔的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目光扫过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又情不自禁的看向那片诱人采撷的粉唇。

  想要遵循林语的意愿,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内心深处依然有些犹豫。

  林语知晓他心中的顾虑,于是主动搂上了男人的脖子,待对方震惊的微微弯下腰时,嗓音软绵的在他耳边蛊惑道:

  “吻我吧,我知道你想吻我。”

  话音一落,叶梦洲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苦苦压抑的欲望,眼底闪烁着能将人灼伤的火苗,如他所愿的低头含住了眼前的唇瓣。

  渐渐地,热情点燃的两人不知不觉中滚到了一起,在床上彼此依偎着唇舌交缠,吻的难舍难分。

  室内正在逐渐升温。

  却在这时,病房的房门被悄悄推开一丝缝隙。

  杜莫谦推门而入,毫无心理准备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手掌不禁握成了拳头。

  他进退两难,本想落寞的转身离去,但在沉默过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杜莫谦在门外伫立了好一会,像在惩罚自己一般看着沉浸在欲望中的两个人深情热吻。

  直到终于承受不了,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听到动静,叶梦洲立马反应迅速的将被子掀过林语头顶将他整个罩住。

  占有欲强到连双眼睛都不让他露出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少年动情的姿态。

  之后才面色不悦的转头望向已经关门进来,此时正站在病床对面的人:

  “什么事?”他冷声问。

  一般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会下意识回避,但杜莫谦却没有。

  叶梦洲觉得他不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故意的。

  杜莫谦的确是故意的,但并不畏惧直视他的目光,只是语气有些沉闷道:“昨天我看你喝醉了就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你酒醒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又上前一步,语气严肃道:“你就是这么照顾林语的?贫血,突发性晕厥,你虐待他了吗?”

  杜莫谦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一直以来,他都强行对林语身上见到的大大小小的痕迹视而不见,认为这是他们情侣之间的事,作为局外人的他没资格去管。

  然而今天见叶梦洲居然在林语病着的情况下居然还想做那档子事,不管是出于嫉妒的心理,还是单纯的只是为林语的身体着想,都再也维持不了冷静。

  听到“虐待”两个字,被人看到那么尴尬的一幕,一心想当鸵鸟的林语也终于按捺不住,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时,脑袋却被轻轻摁住。

  叶梦洲冷眼望着对面的男人:“你明知道我有多珍视他,就算要拿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刚才一时情动没有克制住自己是我的错,但请你明白,躲在门外偷窥,不是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应该做的事。”

  叶梦洲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杜莫谦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否认:

  “如果你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人看吗?你不就是仗着林语对你百般纵容,不可能拒绝你的要求,才这样枉顾他的身体在这种地方也想要强迫他与你颠鸾倒凤吗?”

  杜莫谦说的愈发直白露骨,林语埋在被子里的脸已经红透了。

  既是因为羞于刚才的事情被外人看见,也是因为被子里的氧气不足,他快要憋坏了。

  半晌,林语终于忍不住推开叶梦洲拦在他身前的胳膊,悄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露了双湿漉漉的眼睛,轻喘了几口气道:

  “杜先生,梦洲没有强迫我,是我……是我主动让他亲我的。”

  叶梦洲感激他开口为自己辩解,欣慰的低头在林语的嘴角处落下轻轻一吻。

  然而此时,对面男人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望向林语的眼神中饱含难以置信,同时又写满了怒其不争。

  杜莫谦眸色黯淡。

  意识到自己明明是因为吃醋,却还义正词严的借着为林语好的名义对叶梦洲加以指责。

  在心意相通的两人面前,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不久便因为心头散不去的愤懑与不快,怒而转身离去。

  林语想到刚才尴尬的一幕,埋在叶梦洲怀里头都不敢抬。

  直到冷不丁响起的“咕噜”一声,打破了病房内的沉寂。

  “饿了吗?”叶梦洲笑问。

  林语红着脸点头。

  “晚上想吃什么?”

  “我爱吃的那家生煎包。”

  “还有吗?”

  林语想了想:“想喝饮料,温的,我要你像我上次一样,揣在怀里带给我。”

  “好。”

  叶梦洲俯身亲吻他的额头,眼中满是宠溺。

  别说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就算林语现在想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摘下来给他。

  叶梦洲翻身下床,离开房间后关了门。

  这会窗外暮色渐起,室内没有开灯。

  屋内渐渐暗沉了下来。

  林语有些困了,半坐着看了一会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色,便慢慢躺倒在床上,背对房门侧卧着小憩。

  却在这时,他背后的房门,再次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丝缝隙。

  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

  面色阴冷,脸颊瘦削,身体羸弱的只剩下皮包骨,双眼瞪如牛,却空洞洞的。

  他如同丧尸一般一步步挪进屋内,来到林语床边,忽然高高举起手中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子,口中大吼一声——

  “都是你!害的这个世界无法重启,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