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洛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血腥的画面不复存在,她躺在一张安稳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人。
她很粘人,她脸埋进那人身体里,让自己一呼一吸都是她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粘人了,她觉得自己是霸道的,都没经过她的同意,二话不说就把人抱着不放了。
但抱着的人不不挣扎,甚至还抚摸她的脑袋,碰她的脸颊,与她紧紧贴在一起,炽热又温柔。
像脱离了纷扰的世界,坠入遥远又神秘的温柔之地。
模糊、无法捕捉,无法确定。
抽象的、暧昧的,像窝在云里被云包裹那样舒适。
飘起来了,坠落了,被接住了。
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
闻洛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她还躺在那个不足一米宽的床上,面对白花花的天花板,耳边是隔着墙被弱化许多的学生们路过的杂音。她喉咙烧哑,脑袋格外的沉,眼皮也很重。
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了。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地跳跃,闻洛撑坐起身子,抬眼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就快要放学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还做了好多梦。
而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梦和现实的片段揉在了一起,只得胡乱拼接。而一眼望去都是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
闻洛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勉强捋清楚——
因为生病,她和乔山温来到了她的小房间里,她睡觉,但是莫名其妙的做了春梦,一转眼又做了噩梦。
被吓醒,乔山温在眼前,她当时什么也没想,抱住面前的乔山温,继续闭眼沉沉睡去。
接着做梦,做难以启齿的梦。
梦境中的画面在醒来后已经变得虚虚实实,可仔细去回忆,是能回忆起些许令她沉迷的片段——
少女的唇瓣、少女的肩、少女的柔软和声音......
在脑子里就像是打了一层雾化,模模糊糊的,可威力不减,让人热脸红心跳。
——她抱住了乔山温、她做春梦了。
春梦的对象是乔山温。
天呐……
闻洛深吸一口气,心脏被刺激得在胸腔里不断乱撞。
所以,乔山温后来是推开了她,还是跟她一起躺在床上,让她一直抱下去了?
她在梦里和人一直抱在一起,那到底是梦还是乔山温啊。
闻洛看了看四周,乔山温现在不在这儿,她是到点就去上课了吗?
这个猜想让闻洛心安了一些,可不久后又发觉自己是被照顾过的,并且被照顾得很好。
她以往发烧唇瓣都会特别的干,此刻却是湿润的,像刚喝完水,刚被滋润过不久。
所以......
所以乔山温一直在她旁边照顾她吗?之前听方兰女士说她做梦有说梦话的习惯,不会……
不会......
不会梦到了什么,都对乔山温说出来了吧?
她会不会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天啊。
闻洛低下头,捂住了脸,脸一片烧红。
久久消化不掉这个炸裂的信息,心跳平复不下去,满脑子混乱。
忽然,门把手被人握住、转动。闻洛心提起来,抬眼看去,开门的人果然是乔山温。
也不会有别人了。
乔山温手里提着东西,合上门,闻洛坐在床上,两人四目相对。
乔山温站着,目光平静。
“......”
闻洛脸烧红,只看了她一秒就不得不把脸别开。
闻洛在她面前什么时候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觉得好丢脸。可是见到她,梦里那些画面就忍不住浮现眼前,刺激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不顺,僵硬又颤抖。
太异样了。
“会长......”
乔山温将刚打好的水递给她,“喝水吧。”
闻洛眼睛眨得厉害,接过乔山温的水杯,自己把盖给打开,仰头喝了几口,低下头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乔山温的水杯,乔山温经常用那个。
白色的,透明的,没什么特别,又莫名很精致。
闻洛自己都有些介意和人喝同一杯水,当然并不包括乔山温。但乔山温……也不介意吗?
她睡着的时候,她也是用这个给她喂的水吗?
盯着水杯,闻洛一下子想了特别多。
呼吸更滚烫了一些。
“还难受吗?”
猝不及防地,乔山温走近她。
闻洛感受到乔山温微凉的手撩开了她的刘海,抚摸上她的额头。
闻洛坐在床上,乔山温站着。这样的姿势闻洛的脸正对着女孩的胸口,她四肢僵硬,呼吸都不敢了。
闻洛闭上眼睛。
乔山温清透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退烧了。”
闻洛不知道说什么,“嗯.....”
乔山温退后一步,问她:“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额头上的手收回了,覆盖的印记仿佛还在,给闻洛一种紧绷感,“没,感觉好多了已经。”
陷入沉默,两人无言。
闻洛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尴尬。
主要是乔山温也不再出声。
这让闻洛更加怀疑自己迷迷糊糊抱她时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导致乔山温也很尴尬。
记忆里隐约有乔山温问她问题片段,乔山温问了什么?她不记得了。自己回答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总感觉自己忘了很多半梦半醒时细节的东西,闻洛有点崩溃。
受不了自己这样胡思乱想和过山车一般的心跳,闻洛率先打破了平静,随便找了个话题:“会长,你没去上课吗?”
乔山温依旧沉默,闻洛悄悄地抬眼看她。
半响,乔山温启唇:“没去。”
“你睡着以后突然做噩梦,发烧了,不过没多久又睡了下去。我没叫醒你,去校医帮你拿了退烧药......”乔山温顿了一下,“帮你跟你们班主任请了假。”
退烧药?闻洛捕捉到关键词。
她已经吃掉了吗?
完全已经没有印象自己到底是怎么吃掉的了。
“一下午没去上课,会长也,一直呆在这儿照顾我么......”
“......”
不知道被戳中哪个点,乔山温把头偏了偏,低声说:“我怎么会扔下一个病人不管。”
闻洛眼睫一跳:“那...谢谢会长。”
乔山温:“不用谢。”
气氛尴尬中混杂着一丝微妙。
像极了小说描述中醉酒一夜情后早晨的尴尬氛围。
闻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闻洛并不像小说描述中的想逃避责任,甚至蠢蠢欲动地觉得自己还有话要和乔山温说。
说什么呢......
她忍不住开口:“会长,我刚刚......”
“叮铃——”
下课铃声将她胡乱的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话打断。
闻洛如梦初醒,羞耻万分,再也问不出口。
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匆匆对乔山温说:“谢谢会长,那我先走......唔!”
手握住门把手,刚要开门,乔山温赶过去,将她手按住,捂住了她的嘴。
两具身体又贴在了一起。
跟女孩子贴贴对闻洛来说明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此刻,闻洛像个被捕的犯人,动也不敢动了。
任由自己被捂着嘴,被按着手。
半响,乔山温缓缓松开她,垂着眸,眼睫轻颤。
她声音轻到不行:“外面刚刚人有进来了。”
“你等一下再走。”
“嗯......好。”
乔山温这才远离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低头坐下。
明明已经不适应跟她贴近,可她走了,闻洛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忍不住偏头去看她。
看到她的侧颜,看到她注视着一张空白的表格。
她发丝垂下,她的鼻尖与唇的衔接如此温柔,她的唇特别漂亮。
闻洛在梦中看过它半张的模样,即使变得很模糊依旧令她想起便无地自容。
她还注意到,乔山温红透了的耳朵。
闻洛一愣,目光被吸引得挪不开。
换做平时,看到她面红耳赤,闻洛一定会嘲笑她的。
但是现在......
闻洛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已经不是她能拿来找乐子嘲笑的事情。
是……什么……?
*
闻洛走出学生会,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她发烧了,又退烧了,身体变得轻盈,这一觉让她蓄回了些能量,不病恹恹的了。
可脸上的温度迟迟退不下去,像比发烧更严重。
今天没骑车,打了个电话给邱玥,让她来接。
大概需要等个十几分钟,闻洛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喝的坐着等。
打开手机一看,一大堆未读消息。
好多人问她去哪了,为什么没来上课,知道她不舒服的人问她是不是请假了,关心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闻洛刚好,眼睛看手机还是酸辣的,她忍耐着回信息,不想让朋友太担心。
有人问她去哪了,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她该怎么解释。她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在乔山温那睡了一个下午,还搞出那种事。
“同学,你的奶茶好了。”
“好,谢谢。”闻洛没心思喝,放着。
这时,奶茶店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绑高马尾、就算穿校服也给人感觉风风火火的女生,她叫卫栀子。
她正低着头,握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抬头想点单,看到了闻洛。
卫栀子:“我靠!”
“你怎么还在学校??!”
“我靠,我们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你怎么样?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
闻洛被她一惊一乍弄得又有点头疼:“没事儿了,你别那么大声啊。”
“我激动啊。”卫栀子说:“你知道吗?乔山温今天下午失踪了,位置空空的,问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大家都传疯了,说你带着人家翻墙,把人拐去酒吧喝酒,逼着人家好学生做坏事,真的假的?”
闻洛惊了,“我有那么坏吗??”
卫栀子说:“怎么没有,之前还有人看到你在马路边把乔山温欺负哭了,她抹了一路眼泪呢!”
这...都被看到了?
闻洛张了张唇:“冉冉没跟你说,会长只是陪我去校医吗?”
卫栀子顿了一会,眼神更惊讶:“所以她在校医陪了你一个下午??”
“不对呀,不对。”卫栀子马上否定掉,“我们也想过你在校医,想去看你来这,发现根本没有人好不好!”
闻洛:“......”
“唉哟,你可把人给急死了,到底干嘛去了?!”
“难不成,还真是某些人传的那样......”卫栀子低声道:“你拉着乔山温谈恋爱去了?”
闻洛马上:“你瞎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呀,我只是把她们的话复述给你了,有些人磕你和乔山温的cp你知不知道?说什么学渣和学霸的完颜组合,她们真觉得......”
“唉,毕竟之前你也没少带着女生旷课啊,只不过这次是对象是乔山温,比较震惊讨论得更热烈而已。”
“......”
闻洛有点缓不过神来。
离开奶茶店走在路上,觉得脸特别热。
她跟乔山温一起消失了一个下午。
她躲在乔山温的小房间里,乔山温为了照顾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去上课。
没人发现,没人知道。
像极了偷情,偷偷去谈恋爱。
-
回到家,闻洛一直心神不宁的。
晚上,方兰给她泡了养生的热茶,送进她房间,见闻洛趴在床上看手机也不闭眼休息,忍不住唠叨:
“别玩手机了,不舒服就早点睡,以后要多加锻炼才行,抵抗力都变差了。不能天气一变化就感冒发烧,以后多遭罪啊。”
“来,把姜茶喝了。”
闻洛说:“不想喝,狠辣。”
方兰温柔催促:“不辣的,只放了一点姜,是甜的。”
闻洛这才愿意喝。
方兰看了眼她放在床上的手机,问:“听你们老师说,是乔同学帮你请的假。”
闻洛眼皮颤了一下,“嗯啊......”
方兰一笑,“我还以为她不愿意跟你玩呢。”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玩?”闻洛顿了顿,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
方兰坐在床沿,娓娓道:“当时你受伤,她一个星期来好几次医院,每次都送草莓呀,水果呀,送补品给你,每次都跟我说谢谢。我叫她进病房里看看你,她都不愿意。”
“我还以为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她太害怕你了呢。”
闻洛觉得冤枉:“我哪有?”
之前她跟乔山温都不认识,刚一认识就为乔山温挨了一刀,哪有时间欺负她。
“谁知道你有没有。”方兰淡笑,又问;“你现在和她走得很近吗?”
闻洛:“还算......近吧。”
方兰点点头,问:“你明天还去学校吗?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过几天彻底好了再去?”
这种好事,换做平时,闻洛肯定是满口答应。
但是现在,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说:“不用了,我都好差不多了。”
方兰笑:“好~”
方兰说刚刚喝的姜汤有安眠的效果,闻洛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的,心里总想着今天的事儿。
忍不住拿起手机,去翻跟乔山温的聊天记录。
这人特高冷,每一次都是她发好几句她才回复一两句。
乔山温怕她吗?乔山温讨厌她吗?
不是,她只是本来就这么闷而已。
想发消息给她,又不知道发些什么好。
该怎么说,怎么说……
她现在会在干什么呢?会在想什么?
会不会也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在为今天下午的事情烦恼、尴尬呢。
闻洛特别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明明现在好好地躺在床上。没人跟她说话,没人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乔山温也不在。
反正就是紧张。
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很紧张。
紧张到假都不想请,明天就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