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有韵春微信好友的人,都在朋友圈刷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正方形格式的图片,图内是一只手, 呈现和别人握在一起时的状态, 手指纤细, 白润。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无名指上的钻戒。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韵春的文案是:[姐姐说这张拍的好看, 那我就发这张!]

  配上文案更加通俗易懂。

  哦嚯。

  不但公布已婚, 还直接出柜了。

  大家一边奇怪韵春的女朋友是谁, 毕竟这些年听都没听过韵春有女朋友的事,一边在评论里发祝福。

  评论里的祝福太多,韵春可以不用一一回复,直接在评论里发了句谢谢大家祝福当做回复。但她收到了好多的私信, 都在问什么情况, 还问什么时候办婚礼等等问题。韵春不好不回复,手敲着键盘一一回着她们, 嘴也没闲着, 她张嘴:“啊~”

  下一秒一颗草莓就喂到了她嘴边。

  等到韵春将草莓吃进嘴里, 路青雪收回手。

  草莓酸甜, 韵春被酸得眯起了眼。

  手指也因为打字发酸,她单手打字, 将另一只手伸到路青雪面前,“给我揉揉。”

  声音没有刻意放软撒娇, 反而还沉着嗓音。甚至满脸不在乎, 一副让你给我揉手你揉也行, 不揉也没事,不揉我就自己揉, 然后控诉你不疼我了。

  又要脸又作,偏偏路青雪就吃韵春这一套。

  她笑着握住韵春的手,慢条斯理的为其按揉,道:“我说你发了会被很多人问的吧。”

  路青雪手很有力量,指腹按压下韵春手指一阵舒爽,加上路青雪手冰凉,在炎热的夏季完全是加分项,韵春舒服极了。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决定暂时享受路青雪的按摩,消息之后再回。

  “问就问呗,问了才知道我被你求婚了。”

  韵春顺势躺到路青雪腿上,闭眼:“我还想发微博呢,这样所有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结婚了欸!可惜公司有规定,不让我随便发微博,不然我真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不对,不是在一起,是被你求婚了!”

  “不过发朋友圈也不错,至少我身边和我有联系的人,都知道了。”韵春说完察觉路青雪没再动,她睁眼,对上一双水润的眸。

  路青雪:“他们问你,你是怎么回的?”

  “他们问我你叫什么,什么工作,我如实说的啊,你姓路,是一个服装设计师。有的人问我你长什么样,能不能发张照片看看,我跟他们说我老婆害羞,照片就不发了,等有机会当面见到了再介绍。”

  “还有人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韵春翘着的腿晃了晃,“我说我嫌麻烦,不举行婚礼,直接领了证。”

  路青雪“嗯”了声,又继续为韵春揉着手指。

  韵春知道路青雪考虑的什么,路青雪不想让她把照片发出去的原因无非就是一个——她不是存在世界上的人。

  别人看到的是形单只影的韵春,而不是有了另一半的韵春。长久下来,韵春肯定会被闲言碎语覆盖。

  可韵春怕吗?她才不怕。

  以前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如今失而复得,她在乎的只有路青雪。

  韵春说:“我不会向别人否定你的存在。”

  她道:“不过要是像祝优和梦姐这种跟你关系还算好的人问起,我倒是不能说实话,到时候,你就会成我嘴里的路某。嗯…优秀的路某,工作非常忙,常常飞国外,她们想见是见不到的,只能从我嘴里了解。”

  韵春语气俏皮,路青雪被逗得笑了。

  看到路青雪笑,韵春松了口气。

  公布恋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韵春知道。

  哪怕明明是两只手的合照,却只能照到她一只手。韵春让路青雪像那天显现在莫月面前时一样,将手显出来和她握在一起拍照,可相机却只能拍出韵春的手。

  路青雪说虽然镜头有感情,但肉眼才是最真情实感的。她可以想让谁看到谁就能看到,是因为莫月等人心里有她,所以才能才能轻而易举看到她,机器却不能。

  但韵春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为什么?

  因为她太怕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是真实的,是她做的梦,是她的臆想,所以她发出来,想听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问她什么情况,能一遍遍地提醒她,这不是梦,这是是事实。

  路青雪不但回来了,还跟她求了婚。

  她预谋了一年的戒指,在今天送了出去后,又回了她的手上。是路青雪亲自给她戴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原因——她爱路青雪。

  想把她们相爱这件事公布于众。

  躺了一会儿,韵春问路青雪什么时候走。

  路青雪说马上。

  韵春腾地一下坐起身,拉着路青雪向楼上去,“那你跟我来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事跟你说。”

  韵春穿着那件吊带睡裙,上楼长腿一下子迈三个台阶,动作幅度太大,裙底风光乍泄。路青雪只是瞟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韵春漂亮的脊骨上,一动一行,宛若蝴蝶展翅。再向上看,韵春一头红发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红发衬着韵春皮肤雪白。

  路青雪望向她的后脑勺,问:“什么?”

  韵春转眸,低头看了路青雪一眼,回过头继续向上走,道:“之前我说想做一件很傻的事,现在告诉你是什么。”

  路青雪想了想,好像是她回来的第一天韵春提到的。当时她没问,现在韵春又一次提起,她不由好奇。无声跟在韵春的身后。

  跟着韵春到了二楼,进了她曾经工作的房间。这几天她不是没进房间怀念过,布局还是什么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如初。

  看着看着,便觉得恍惚。好像什么都没变。

  韵春拉着路青雪的手,带路青雪走过排排展柜,最后停在了那件婚裙前。

  韵春回头望路青雪,冲她露出了一抹微笑:“大老板说,在你死之前,这条婚裙还没有完成。可是在你烧掉婚书的那段时间,大老板再来这里,裙子是完成的。”

  她松开路青雪的手,望向裙子,一如望向五年前:“她说这条裙子只有你能完成得跟设计稿一样,所以她知道了你的存在,便带着我来这里,问我你的事情。”

  韵春:“你知道当我听到大老板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时间过去太久,那种遍布全身的酸楚韵春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出来了。她只记得一件事,那是五年来她每次来到暗室,看到这条婚裙时想的问题。

  五年来,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无法确定哪一个想法是路青雪的意思。

  回头看向路青雪,韵春拇指轻压在无名指的戒指上,微凉的触感带给韵春一些安心,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想问你,当时你是什么意思?完成它送给我,让我穿着它嫁给别人吗?”

  韵春承认,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心被针扎了一下。

  就算手指上路青雪给她戴的戒指漫着情,她还是被五年前的回旋镖伤到了。

  路青雪拧眉:“怎么可能?”

  她走到展柜前,将其打开。伸手抚摸裙子,感受它的纹理,裙子犹如雪山上的松,常年屹立在此。好像有未完成的使命,在等一个故人归来。

  收回手,路青雪慢慢转身望向韵春,“我完成它,是想告诉你,”

  路青雪声音轻如水滴,这滴水滴在湖面发出‘汩’的一声,同时掀起了淡淡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回荡着湖水无限的温柔。

  她说:“小乖,等我回来。”

  韵春心里一阵风吹过。

  吹落的片片梨花,漂浮在心湖上,渲染出幽香。

  路青雪来到韵春面前,手抚在韵春的耳边,“我想让你等我回来,把它穿给我看。”

  “它不是我推你出去的祝福礼,而是让你等我回来的歉礼。”

  简单讲,裙子是她拿来贿赂韵春的。

  “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我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回到你的身边,等我回来这件事,会很长,会很苦,会很累。可我就是知道,你会等我。”

  你会等我四个字传入耳中,韵春忽然感觉,五年其实并不久。

  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韵春仰头,在路青雪嘴角亲了一下,红着眼睛说:“很好,这五年来我想的最多的可能也是这一条。”

  她开始想过路青雪是不是想把她推出去,但慢慢的她又觉得,路青雪只是想告诉她,并没有不要她,不然…路青雪怎么会放下原则,只为了完成一条裙子?

  路青雪单手托着韵春脖颈处,低头,冰薄的唇在韵春的唇上贴了贴,短暂的温存了下,问:“那么你说的很傻的事是什么?”

  “你猜一下。”

  路青雪向后瞥:“跟它有关?”

  韵春点头。

  路青雪弯眸:“卖掉它?”

  韵春愤愤,哼了一声:“我给你的感觉是想要钱就变卖别人东西的人吗?”

  “不是别人,它是你的。”

  “你没有当面送给我,那它就是你的。而且就算它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会卖了它?”

  “逗逗你。”路青雪笑,“跟它有关的话,那就是穿着它做什么事?”

  听到韵春说穿它做什么事情后,路青雪笑不出来了。

  韵春点点头,“是呀。”

  “我当初想穿着它,夜里开车到海边,路上我开着车窗,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月亮和星星为我欢呼。等到了海边,海风也吹着我的头发,我顾不及它,而是对着大海说:‘路青雪,我来嫁你了。’接着奋不顾身地跳入海中,被浪慢慢吞没。”

  对上路青雪严肃且布满心疼的眸,韵春俏皮地笑:“是不是挺浪漫?”

  路青雪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

  “但是我又想,凭什么我去嫁你啊?得等你回来娶我。我就等啊等,等啊等……”

  韵春目光凝聚在路青雪脸上,嘴角上扬,“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是找回来。”路青雪贴上韵春脸颊,低声重复,“小乖,我是你找回来的。”

  韵春吸了吸鼻子,“我没找你啊,我去哪找你?冥界又不让人进去…”

  她顿了顿,没再往下说。韵春不想让路青雪知道她这些年做了什么。

  路青雪拥着韵春,垂眸不语。

  韵春不说,可是她知道。

  一股名为安静的氛围流转在她们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的只有韵春浅浅呼吸声,以及婚裙之上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呼吸的钻石。

  如履薄冰的五年已经过去,韵春不想再经历。

  她抓紧路青雪腰侧的衣服,哑声:“姐姐,别让自己受伤。”

  “也别让我等不到你。”

  韵春侧头,轻吻路青雪的侧脸。浓密的睫毛颤动,抖擞着心里的担忧。

  “如果你不回来,那我一定会用我的方法…去找你。”韵春在脸颊处落了一个吻后,又慢慢挪到了路青雪的嘴角,“如果不想我再跳一次海,那就让自己平安。”

  “会的。”

  路青雪捧起韵春下颌,回了韵春一个吻。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