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春睫毛扑闪。

  试什么?

  这是说试就能试的吗?

  虽然吧, 韵春心中干咳了声,她们确实有过亲密的行为,可那都说明白了, 是迫不得已。都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还说这些, 就有点……不清不白, 超出朋友的范围了。

  韵春轻轻询问:“会不会……随便了点?”

  路青雪眼尾的痣稍稍动了动:“随便?”

  “对啊!”

  韵春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路青雪, 昂起的脖颈犹如天鹅般纤细, 悠长渺白。只是如此优雅的姿势, 说出来的话让路青雪不敢苟同。

  “为了证明会不会有黑眼圈,就做那种事情,难道你不觉得…哎呦。”

  韵春还没问出来呢,额头被路青雪的指尖戳了下。

  指尖饱含着满满的无奈。

  连语气都喊着叹息似的, “脑袋瓜里想什么呢?”

  韵春清凌凌的眸凝望着路青雪, 直盯盯的目光好像在问不然是什么?她未言语,而是用眼神询问路青雪。

  路青雪失笑, 润泽眸似皎洁月光, 澄莹带水, “我的意思是一起睡觉。”

  韵春目光如镜:我刚才也是这个意思。

  路青雪便多解释了一句:“什么都不做, 只是睡觉。”

  ……哦。

  韵春扯动嘴角,嘻嘻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啊!青雪姐你想什么呢?”

  路青雪轻笑:“是?”

  韵春面不改色:“是。”

  路青雪神闲气静没多深究, 转而浅笑问:“那可以一起睡?”

  韵春并未立刻同意,她好奇地问:“你需要睡觉吗?”

  她问的是:鬼需要睡觉吗?

  她没别的意思, 就是对于未知领域的新奇。

  路青雪明白韵春, 她身影泛起淡淡的蓝色幽光, 如果关了灯,宛如夜间的精灵。不过开着灯也很好看, 一时吸引了韵春的目光。

  “睡觉不重要。”路青雪持着耐心,安然地说道,“重要的是我需要让你相信我,和我接触不会再对你有伤害。”

  路青雪语气很平淡,可韵春却听到了凄凉。

  不偏不倚,直击心窝的凉楚。

  就好像皓月高挂之际,忽被乌云遮住了光,透过云彩的月光变得蒙蔽,灰苍苍的。

  犹如野马尘埃。

  而幽蓝的月光奋力从厚重的乌云中挤出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给月亮带一句话。

  月亮说:“这样你就不会躲着我了。”

  韵春本能低喃:“我本来也没躲你。”

  是乌云的错。

  是它挡着了你,不让我看到你。

  可即便有乌云遮挡,你身上皎白的、圣洁的、温柔的、明亮的光,我依旧能看见,能感受到。

  即便有乌云作祟,你还是为我照亮了路。

  无论那条路是通往哪里的,只要是我打算向前走的,你就会将它照亮。

  而当我回头看,我还会发现,就连回头路都是亮堂堂的。

  前进亦或是后退,你都帮我照亮了。

  甚至四面八方,小小天地,全都是你的光。

  在你的光照下,我可以走上任何我想去或者我没有想过的道路,去到各个地方。

  我该怎么躲呢?我又为什么要躲?

  我甚而会困惑,该怎么回报你温柔的月光。

  可是你却反问我:“现在没有,以后呢?”

  韵春木木地张唇,恍惚间,她伸手拽住了路青雪的衣服,用力太重,攥起的手褶如汹涌的浪花,翻滚出了内心最直白的想法,她坚定地说:“以后也不会。”

  路青雪沉默琢磨,“可信?”

  “为什么不信?”

  韵春恼了,她撒手,站起身,直接给了路青雪一个抱。

  很用力的一个抱。

  有时候就是这样,话说不清道不明,别人又觉得不可信时,直接用行动表示,而不是一直地反问,一直在心里猜疑,一直不去表明。

  如果真的一直这样,只能说:对方在你心里并不重要。

  就算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身份地位有巨大的差异;就算她不信你;你也要将心里的想法说出。险逐腐

  结果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不留遗憾。

  而且如果不说,等待的只会是失去。

  当然了,如果能够接受以后的生命中不再有她的存在,可以不说。可以继续沉默充当哑巴。可以将她的微信联系方式删除,因为在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决定了、接受了以后不再参与她的生活……

  虽然韵春没有路青雪的微信。

  但她们根本就不需要微信联系,因为路青雪说了,只要在心里想她,她就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只要她想着路青雪,路青雪就会出现。

  被抱着的路青雪先是一僵,韵春宛若太阳似的,热情到无法抵挡。

  就连身体的炙热,都是夜里无法感受到了奢侈。

  那般的烈。

  那般的活泛。

  那般的耀眼。

  那般的…让她不受控制地想,不受控制地打听有关韵春的事情,不受控制地注意韵春的一切。

  太阳就是这样。

  暖烘烘地照着人。

  韵春也是这样。

  所以对路青雪来说,韵春是太阳。

  此刻太阳抱住了她,身体的骨头硌着她,血肉灼着她。

  跟她说:“你得信我。”

  路青雪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手腕慢慢向上抬。她抬的很慢,就好像是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给韵春松开她的机会。

  可韵春没有,她还在抱着她。

  抱得很紧。

  如果路青雪是个活人,可能就被韵春抱得喘不上气了。

  可路青雪不是,不过她能还是感受到韵春在很用力的抱她,能听到韵春的心跳,能看到韵春眼里朦胧的水光。

  也能,摸到韵春后背的温度。

  尽管她的动作缓慢,韵春却也没在这个过程中离开,她的手已然贴上了韵春的后背,回抱住了韵春。

  一个拥抱就这么形成了。

  当感受到路青雪的回应时,韵春认为路青雪信她了。

  她松开了胳膊,向后退了半步,一边坐回椅子一边望着路青雪说:“你都是鬼了,我还骗你做什么?”

  有什么好骗的呢?

  骗路青雪能让她得到些什么吗?

  路青雪淡淡笑:“因为你很会哄人。”

  而很会哄人的人,有时说出话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

  甜言蜜语早已经是常态。

  连微笑也一样。

  都是骗人的,是保护色,是让自己在这炼狱般的人间有一席之地。

  可是我没有哄过你。

  韵春心里切语。

  就算你不开心会让我倒霉,我也没有为了让你开心而说假话哄你。

  韵春快速抹完护肤品,从椅子起身。

  路青雪在这个过程中坐到了用来放衣服的沙发上,韵春走了过去,盯着路青雪看,俯身说:“以前是没说过哄你的话,现在我想说一句试试。”

  她眼底有狡黠,勾唇笑,软声:“路姐姐,我们该睡觉了。”

  又一次被喊路姐姐,路青雪这次的定力足够让灯泡不闪烁。

  路青雪挑眉:“哪一句是哄我的?”

  “你猜。”

  “我猜后半句。”她喜欢前半句,不希望它是哄人的。

  “猜错了。”

  韵春转身躺到床上,拍了拍床的另一边:“路青雪,该睡觉了。”

  修长的腿弯起,拉起旁边的被子遮盖住了曼妙身姿,闭眼前她说:“不过你是后上|床,你得去关灯。”

  ---

  韵春是被舔醒的。

  被舔的还是她的脚。

  起初韵春还在梦里,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梦里发生的事情。可是随着脚被湿淋淋的口水沾染,身体的某根神经潜意识绷紧,潮乎乎的腻感加重的那秒,韵春猛地收脚惊坐而起。

  惺忪的睡眼与床边大金毛对视在了一起。

  两颗眼睛纯粹的,亮亮的,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事。

  眼瞧着金毛朝着床靠近了下,韵春赶忙缩回脚,浓浓的起床气妥协成了一声:“呜…”

  她怎么把这个大佬给忘了。

  舔她是叫她起床给放狗粮吗?

  “抱歉哈,招待不周。”韵春打了个哈欠说道,然后掀开身上早已滚成一团的薄被,“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韵春避开金毛,从另一边下床,拖鞋在狗脚边,她不敢去穿,只能光着脚跑出卧室。到了客厅,她却发现狗粮和水都是倒好的,还有吃过的痕迹。

  才睡醒宕机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家里有海螺姑娘?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柔声。

  “起来了?”

  哦,不是海螺姑娘,是青雪姑娘。

  睡懵圈了,不但忘记了狗,连昨夜同床共枕的人都忘了。

  韵春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是在餐桌,路青雪正背对着她摆弄着餐盘。

  一条香槟色的缎面吊带睡衣,衣摆与背部是镂空的蕾丝,衣服是贴身的。以至于路青雪不像她,将身段隐藏在肥大的睡衣中,除了漏在外面的胳膊和腿,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而路青雪身上的衣服,每根针线都完美的修饰着衣服,轻盈的布料,风情地展现出了路青雪妖娆身姿。

  削肩细腰,纤腰楚楚。

  镂空的蕾丝下,白润的背部若隐若现,蕾丝成倒三角铺开,直到臀上方一点的位置才堪堪收尾,窕窕细腰露出了大片。

  而背则全部露出,虽有蕾丝和发丝覆盖,却如同在看一副水雾缭绕的山水画,只可意会。

  随着路青雪弯腰,头发随之铺开,背部的那条溪流似的沟壑,露出了节节脊骨。

  光影照在脊骨上,形成的阴影犹如翩翩蝴蝶立足。

  韵春捕捉到了这个景象,她忽然就想知道顺着这节节脊骨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不知道,但手感一定会很好。

  昨夜睡着前她躺得板正,可是睡着后姿势早就乱了套。睡意迷茫间,她的手好像打在了旁边人的身上,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半梦半醒。意识到旁边有人,还不等她收回手,手腕就被抓着放回到了她身上,接着是一声笑:“小乖,你的睡姿可一点都不乖。”

  听着曼声笑意,韵春安下了心,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打在哪里,但让韵春知道了,路青雪很软。

  所以不论脊骨多硬,脊骨上方的皮肤一定也很软。

  如果是吻呢?

  触感是不是会更好?

  毕竟唇…比手指软。

  从尾骨开始,一路向上,轻轻地吻着。

  想到此,韵春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晃走。

  她在想什么啊!

  太…太色了。

  难道秦星说她好色是真的?

  “……”

  不想承认这件事,韵春找了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重新瞥了眼狗碗,问:“青雪姐,这些是你弄的吗?”

  路青雪回头看了一眼,弯眸:“嗯。”

  韵春强迫自己不去看路青雪的后背,朝路青雪走过去,边走边嘟囔:“有吃的它干嘛还舔我?”

  路青雪将桌上的餐盘摆好,扶着桌子转身:“我叫Merry喊你起床吃饭呀。”

  她说:“早上需要出去遛它,不然它会在家里解决需求,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吃了饭去遛它,回来再继续睡,嗯?”

  路青雪走到韵春面前,抬手去抓韵春因睡姿不规范弄乱的头发,又将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挑平,说:“先去洗漱吧。”

  韵春睡意未完全消失,没意识到此刻两人的互动有多自然,只是懒懒地回:“好。”

  洗漱完,韵春特意留意了镜子里的她。眼底并未同以往那般出现黑青,与昨天睡前的状态一样。

  真的如路青雪所说,她的身体已经适应路青雪了?

  ---

  韵春坐在餐桌前,上面摆着烤面包和煎鸡蛋,以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坐在一旁的路青雪说:“我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较久,这些比较拿手。如果你想吃中餐,我也可以做。”

  “我都行。”

  一觉醒来就有饭吃,她感恩还来不及,还挑什么?

  “之前我也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去参加秀。就是那个时候很忙,没什么时间吃早饭,但吃别的也都习惯。”

  韵唇说完,眼尾眯了眯:“不过青雪姐你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做饭吃。”

  路青雪摇头拒绝:“反正我也没事做,想着能照顾你一下。”

  “我有手有脚,干嘛老麻烦你啊?”

  有人照顾是很好,可韵春脸皮还没那么厚,会不好意思。

  韵春吃着面包,“不然我四肢退化了怎么办?”

  路青雪手抵着额头,笑吟吟地看着韵春,嗓音慵懒:“怎么办?让我想想……”

  两秒后,路青雪弯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姐姐养你呀。”

  韵春噎了一下。

  不是被面包噎的,而是路青雪的话。

  这话听着……有点干。

  韵春急忙喝了口牛奶。

  奶白润着唇,晶莹剔透的。

  路青雪看到后眸色深了深,缓声:“知道你肯定会拒绝我。所以考虑答应我上一个请求?只是做饭而已,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而且我观察你这么多天,你做的饭…”

  路青雪顿了顿,委婉:“我感觉你需要换换口味。”

  韵春特别想问路青雪省略的那半句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听后半句就知道了——路青雪嫌弃她做饭难吃。

  韵春这就要反驳一句了,虽然没有卖相,但……好吧,没有但,难吃是真的。

  只是她这个人不挑,什么都吃得下。更何况是她自己做的,再难吃也要咽下。

  噎在喉间的异样随着牛奶消失,韵春回:“你…你想做就做吧。”

  又吃了几口,韵春忽想起路青雪的话,她问:“你一直都在国外吗?”

  “嗯,前几年回的国。”路青雪看着韵春,犹豫后还是开口,“琴姨去世的那年我也在国外,甚至在琴姨下葬后我才从爸妈那里得到消息,所以没来得及回去。”

  路青雪低声:“抱歉。”

  韵春笑了笑:“没什么可抱歉的,你心意到了就好。而且,都过去了。”

  路青雪嗯了一声。

  餐桌的氛围突然就静了下来。

  家里只有Merry玩球的声音,动静很小,可在这份空净中,足够。

  路青雪手搭在桌边,率先打破沉默:“好吃吗?”

  韵春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开餐厅了。”

  路青雪微微一笑,这句话对做饭的人来说很受用。

  见韵春又喝了一口牛奶,路青雪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呀了声喊:“小乖。”

  韵春:“嗯?”

  路青雪询问:“之后可以买个咖啡机吗?”

  韵春:“咖啡机?为什么?”

  路青雪柔声:“我想冲咖啡给你喝。”

  可是我不爱喝咖啡。

  而且,

  直觉告诉韵春,路青雪要的咖啡机肯定不会便宜。

  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但…

  对上路青雪的眼睛,那双会下雨的眼睛此刻是晴天,缕缕眸光晃啊晃,充满了期待。似乎能给韵春煮咖啡喝,对路青雪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也是这个认知,让韵春驳回了方才的想法,觉得买咖啡机挺有必要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某东,然后便把手机递给路青雪,道:“你选吧。”

  路青雪接过手机,没有立刻搜寻想要的牌子,而是确认地问:“真的可以?”

  韵春点头:“可以。”

  她的钱可以用来投资秦星开公司,自然也可以买一个路青雪想要的咖啡机。

  韵春其实只对自己吝啬,对身边的朋友还行。

  钱是用来花的,且要花在刀刃上。

  秦星的公司是重要的,路青雪要买的东西也是。

  不过韵春对自己也不是吝啬,她就是节约惯了,加上物欲低,没什么喜欢的,所以花钱才会少之又少。

  听到韵春这样节省的人真的同意她买咖啡机,路青雪温尔笑道:“谢谢小乖,你放心,钱我会还你的。”

  路青雪的笑太好看了,似春雨后沾染了绵绵湿意的景色,颜色比平时要深,要浓。

  好看到韵春恍惚了两秒。

  “不、不用。”

  路青雪没回她,已经低头开始挑选咖啡机了。

  韵春握着牛奶杯,盯着路青雪看。

  许是她的视线太强烈,路青雪抬头看她,温声:“怎么了吗?”

  韵春摇摇头,一本正经地收回视线。

  却又在路青雪继续低头看手机的几秒后,韵春眼神又不受控制地偷偷瞥了过去。

  见路青雪一脸认真地划动商品界面,韵春莫名就想问路青雪除了咖啡机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的……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给路青雪花钱,然后看路青雪笑。

  想到几秒前路青雪赏心悦目的笑。

  韵春心里默默道:这钱花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