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
宫北迩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白亦被铐住的手跟着放在桌面上，瞪着封缜压低声音说：“你说的这话听着像带小孩儿。”
封缜看着他沉默半秒忽地乐了，“我可没说你是小孩儿啊，我只是让你俩好好相处而已，谁带谁小孩儿？”
宫北迩瞪着封缜，嘴唇抿得拉直，压着火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似的。
宫南川这次选择沉默不参与，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贝冰冰双手捧着脸眨巴眼睛看戏，觉得挺有意思的。
白亦看了眼俩人，视线落在被黑色长袖包裹住的臂膀隐隐绷起一点弧度。
最后封缜轻晒一笑，“行，你不是小孩儿，我希望通过跟白亦先生相处期间，把你身上那些缺点改改。”
宫北迩瞪了一会儿没说话，坐回椅子上别过头去。
封缜起身转过去站在操作台前，修长五指按在全息键盘上灵活飞快地敲打着，巨大屏幕上切出地图画面。
双手撑着桌边身体微弯，抬头看着地图上某个标着符号的位置，话是对身后的白亦说的。
“那个符号是水吧，你对水系超生化人有多了解？能说说吗？”
三个人看向地图那个位置，水滴形状的符号有点变形，坐标显示沿海城市。
白亦看着那个标着水符号的位置，心下了然，“你要我跟你们合作？找他？”
封缜挺直身双手揣进白大褂口袋里转过来，微笑着点头：“是的白亦先生，北迩、南川和冰冰都会跟你一块儿前往沿海城市，找到水系超生化人并说服他跟你们回来。”
白亦看着封缜，听到坐在身旁的宫北迩开了口，“封缜。”
封缜看向他。
“你一个生物部的，怎么连这事儿都管？没人管了是吧？”宫北迩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封缜，“你几乎把所有事全都管了，有机会休息的时间吗？”
封缜笑了，“心疼我？”
宫北迩看着他。
“没事儿，我能承受得住，只要落日陨石彻底毁掉，我都乐意管，”封缜笑了笑，“我就希望全世界彻底和平的时候，能让我安心做个实验就够了。”
宫南川很佩服地冲封缜抱拳，“真不愧是全城里唯一最年轻的天才科学家，有志气。”
贝冰冰依旧捧着脸看向封缜，笑起来很可爱甜美，“就算是这样的世界也一样能做个实验吧？你连免疫体这个实验都要做了，有什么区别吗？”
封缜笑着没说话。
白亦偏头看向她，她也看向他，笑起来时有小小梨涡，“医疗部部长贝冰冰，也是医生，你好哇。”
“医者仁心值得尊敬，你好。”白亦礼貌地点了点头。
宫北迩缓缓转头看着白亦，第一次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待遇，有点不爽。
白亦像是感应到那道目光，转头看向他勾唇笑了下，“我礼貌看分人。”
宫北迩看了他一眼，别开头去。
封缜走上前双手撑在桌面看着白亦，“虽然我知道你下一句会是拒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并跟我们合作。”
“我们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封缜加重语气，态度也很诚恳，“我想创造者们应该跟你们说过那句话。”
“你们是我们人类的朋友，信任的朋友。”他说。
白亦看着封缜沉默几秒后说：“我考虑下，明天早上就给答复。”
“多谢白亦先生。”
白亦转头看着宫北迩，垂下眼皮看着被铐住的手，又看了他一眼。
宫北迩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看我干嘛，你要走就走啊。”
白亦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宫北迩一阵沉默过后才想起来不久前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才说：“……其实你不用当真，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没让你利用风来脱逃。”
“宫北迩，”白亦勾唇冷笑看着他，“你到底会不会用词？”
“什么用词？你管我用什么词，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你就别走了。”宫北迩蹙眉看着他。
白亦还是看着他。
宫北迩被看得有些无语，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小钥匙解开手铐，看着白亦站起身来凭空消失了。
“真能较真。”宫北迩啧了声。
贝冰冰眨巴眼睛看着封缜，弱弱地说：“封部长，我能不去吗？”
“不行。”封缜很无情地驳回了。
贝冰冰脸都皱巴了，“就算我做了免疫体也没用哇，我又不是西洛那么厉害，我武力很菜鸡的。”
“那就现在学也不迟，”封缜看着她说：“你不仅会治病，还要保护好自己，去看看外面，我相信这个世界那么大，总有一些比你还要厉害的医生在。”
贝冰冰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小声吐糟：“说话一套一套的，总是那么有道理。”
封缜看着满脸沮丧的贝冰冰看乐了，“冰冰，我就问一句，你治病对象除了人类还有什么？你加入这个专案组是为了什么？”
贝冰冰抬头看着他，很认真严肃地说：“我加入专案组是为了希望世界能和平，我不仅要治病人类，还要治病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物种和……”
她犹豫了半秒，声音小了下去，“还有超生化人和生化人。”
虽然生化人是百年前那些科学家们创造出来的非自然新物种，但有些地方需要医疗修复。
恰巧的是，她对于修复方面最擅长，她那位老师也是一名医疗泰斗，她老师不仅传授给她的医疗相关知识，还有科学修复相关知识。
宫南川笑着说：“冰冰，你老师太厉害了，知道将来会用得到修复这方面，早早传授给你。”
贝冰冰双手捧着脸眉头微蹙，“话这么说是没错，但我除了科学修复知识，从来没试过给生化人修复，老师也是。”
“这个事儿不急，总会有让你试试的一天，北迩，”封缜看着宫北迩勾唇一笑，“麻烦你再跟白亦好好沟通，我不想听到一个不满意的答复。”
“万一沟通失败了呢？”
“那就再努把力，别想失败一次就放弃了，不然我天天绕着整个帝城一圈把你骂的不重样的。”
宫北迩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往外走，“砰”一声门狠狠关上了。
“你干嘛要这样跟我哥说话？你明知道我哥脾气。”宫南川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你哥早就该成熟了。”封缜说。
宫北迩站在某栋楼房顶楼上，低头往下看着来回走动的人类，像是一群软弱却坚强的小蚂蚁在努力往前走。
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这个见鬼了的世界里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怀希望和渴望和平，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自从当上巡逻队队长之后，有时候被派去外地协助清理病毒者的任务次数多了，见识了人类最真实的本性，见识了有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园，整个城市直接炸没了半边，啥都有新的发生。
那时候他心情很复杂又难受，又震惊又愤怒，到最后彻底麻木了。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活得踏实，死得踏实，少管闲事，该办事儿就办事儿，绝不会插手。
但……
宫北迩想起封缜说他身上缺点多，抿了抿唇。
白亦凭空出现在宫北迩身旁，低头看着楼下，“这个帝城总是一股死气沉沉的，但总有些人努力好好活着。”
宫北迩偏头看着他，突然问：“白亦，你被创造出来的第一天开始，你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什么想法？”
白亦仰起头看着天思考半响说：“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是她，她对我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白亦说：“欢迎来到这个多彩多姿的美好世界，希望你好好享受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地方。”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会被称之为超生化人？”宫北迩说。
白亦看着远处沉默，久到宫北迩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终于开口说：“我原本是普普通通的生化人，帮她解决各种难题，但是……”
他想起以前很多事，想得有些走神，深吸了口气说：“因为我各方面都太优秀了，有人威胁她，她不得已才把我二次改造成超生化人。”
白亦偏头看着他，声音很淡，“连你太爷爷也救不了她。”
宫北迩看着他问：“恨吗？”
白亦没说话。
“我问你，你恨那个威胁我太奶奶，让我太奶奶把你二次改造成超生化人的人吗？”
“恨，”白亦仰起头看着天说：“自打成功逃狱那天起，我整个世界到处跑，找他的后代报仇，但当我反应过来他只是人类而已，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不在了。”
宫北迩也仰起头看着天，“要是我我肯定不甘心，心里有一根刺要是不彻底拔出，会很难受的。”
“是很难受。”白亦说。
宫北迩偏头看着他，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超生化人吗？你能感觉到难受？”
白亦偏头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宫北迩，无论超生化人还是生化人都不是机器，你们人类有思想情感这些我们都有。”
“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事儿，你忘了吗？”白亦微蹙起眉看着他。
“没忘，”宫北迩说：“我记得你说那些样本都要学习的。”
宫北迩看着远处一阵沉默，犹豫了几秒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用顾虑太多，你想说就直说。”白亦说。
宫北迩转头看着他，“您是读心术吗？”
白亦扯了下嘴角笑，“是不是怕明天早上我给出拒绝的答复？”
宫北迩没说话，点了下头。
白亦勾唇一笑，“我还真是这么想的，我之所以说明天早上给答复，只是给你们有个缓冲时间而已。”
“啧，”宫北迩冷笑一声，“封缜还挺了解你嘛，知道你会拒绝。”
“但你那个朋友还是让你跟我沟通。”
“那你会耐心听我沟通？”宫北迩问他。
“不会。”
“行，您请便，老子不干了。”宫北迩面无表情地说完这话，转身准备走人。
“宫北迩。”
宫北迩顿住脚，没回头。
“我们超生化人不是轻易就能答应的，就算我真劝说了，他们是不会听的，”白亦转过身看着背对而站的宫北迩，“出力不讨好，值得吗？”
宫北迩转过身看着白亦，“但你不是出来了吗？至少愿意听封缜把话说完。”
白亦站在那儿一动未动，沉默看着他。
“又是因为我这人，你才愿意去听别人说的？”
白亦依旧没说话。
宫北迩快步上前一把揪住白亦衣领拉近自己，瞪着白亦压低声音说：“你们超生化人怎么这么难伺候？让你们帮个忙而已，搞得跟要了你们的命一样，有病吗！”
白亦还是没说话，有一阵风轻轻刮过宫北迩面容。
“别用风来安抚我！”宫北迩烦躁地低吼道。
“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的，那这风谁的？大自然的风吗？”宫北迩气笑了，“您可是风系超生化人啊白亦。”
“不是我，要是我的话，绝不是这样的风。”白亦说。
宫北迩还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身边周围那股风一下子消失了，不能呼吸的那种感觉特别真实，又很快能正常呼吸新鲜空气了。
“你……”
“我说了得看分人。”白亦说着抬手一把推开了宫北迩，“既然你这么希望我跟你们合作，可以，明天早上就给你那个朋友答复。”
宫北迩愣了愣，“你答应了？”
答应得这么快？
“但我不保证他会不会愿意帮助你们，剩下就看你们了。”白亦说完又凭空消失了。
宫北迩眯起眼睛看着白亦刚才站过的地方。
封缜推开专案室进来，顺便伸手扣住宫北迩仰起头闭着眼睛睡觉的脑袋猛地扶了起来，“别睡，这儿不是专门给你睡觉的地方。”
一夜没睡好的宫北迩冷不丁被吵醒，很不爽地看着封缜。
“将军，白亦先生说了今天早上会给答复，我们在这儿等吧。”封缜坐下来看着宫将军说：“就算迟到一会儿也没事，您觉得呢？”
“没事，本来是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在先，再等等吧。”宫将军说。
专案室门又被推开，葛爷爷手里拿着卷成筒的纸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了，笑呵呵地说：“我在图书馆里翻了很久，找到的也就那么点儿，要听吗？”
见大家没意见，葛爷爷将卷成筒的纸摊平，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开始念。
“5020年10月20日，某个科学家想要给人类有个很可靠的朋友，还可以为任何行业服务，人类无法做得到的事，他们可以做得到……”
“等等，”封缜蹙眉看着他，“葛爷爷，您说的这个是不是最初创造生化人的年份？”
“是的，我翻了很久也找不到这个科学家的名字和身份相关记载，”葛爷爷手压着纸，扫了眼在座的人说：“我能力有限，但可以从字里行间里读出其中意思。”
大家齐刷刷看向葛爷爷。
“有人想利用生化人来主宰这个世界。”
话落，白亦的身影凭空出现，就在宫北迩身后，偏头看向满头花白的葛爷爷，“您说对了，确实如此。”
突然听到身后发出声音把宫北迩吓了一跳，转头看着白亦，“这位超生化人，您能别老是突然出现吓我？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身边？”
白亦微低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宫北迩，“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宫北迩噎住。
封缜适时出声打断了俩人，“白亦先生，你的答复呢？”
白亦看向他，“可以，不过我不会帮你们劝说他。”
“没关系，我们合作只是需要你帮忙找到他的下落，其他的都交给北迩他们来负责就行了。”封缜微笑着说完，转头看向宫将军。
“将军，他就是风系超生化人白亦先生。”
宫将军、吴赫和葛爷爷第一次亲眼看见凭空出现的超生化人，看得怔住了，觉得挺稀奇。
白亦看向宫将军问：“你第几代？”
宫将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如实说：“第三代，我还有亲哥，不过壮烈牺牲了，也就是北迩跟南川他亲爸。”
白亦没再说话。
宫北迩身旁有个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竟然把椅子放在他身边。
“我们这儿距离沿海城市并不远，开车只需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达，北迩、南川、冰冰还有白亦先生四人小组负责找到水系超生化人的下落。”
“在开车的路上可能会有遭到病毒者攻击，吴部长，您到时候给他们备好武器，轻便的就行。”封缜看向吴赫说。
“知道了。”吴赫点了点头。
“将军，您有什么话需要说吗？”封缜又看向宫将军问了句。
宫将军看着白亦，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白亦先生，我听封缜说了，其他我不多说了，就说心里话。”
只要不是太正式的公共场合，他都会直呼封缜的名字，其他人也是一样。
“希望你多多理解北迩，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纠正北迩身上那些臭毛病。”
宫北迩瞪起眼睛正要说什么，被宫南川及时抓住胳膊。
“哥别气了，叔是为你好。”宫南川凑近他哥笑着说，就是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宫北迩面无表情地甩开被他抓着的胳膊，“您就笑吧！”
白亦看着宫将军那真挚期待的眼神，应了一声。
宫将军笑了起来，“多谢白亦先生。”
“陈教授？”封缜转头看向站在巨大屏幕前操作什么的老陈。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安排就好。”老陈扶了扶眼睛，低头继续操作什么。
封缜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看着宫北迩四人说：“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出发。”
“冰冰，南川你们俩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实验室，该做免疫体了。”
“哎——”
封缜在实验馆里有自己的实验室，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只要是封缜手下的人都会叫一声封哥。
“封哥，一切都准备就绪。”一个实验员快步过来汇报。
封缜应了声，走了两步停下，转头看着站在门外不愿意进来的俩人挑了挑眉，“北迩。”
宫南川和贝冰冰感觉到肩上一重，接着往里轻轻推了一下。
“我在外面等你们出来啊，快进去吧。”宫北迩憋着笑冲俩人挥了挥手。
“哥你给我等着。”宫南川转头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跟着一个实验员走了。
贝冰冰也被另一个实验员带走了。
“宫北迩。”
宫北迩转头看着对面靠墙而站的白亦。
“你为什么愿意给别人做活体实验？”
“封缜吗？”宫北迩转身过来跟他一块儿靠墙而站，仰头靠在墙壁看着天花板的灯，“以前封缜跟我说，他不希望重要的人被病毒者感染，做了很久的实验。”
“我虽然说给封缜做了活体实验的苦逼人类，但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们好。”
“所以你再不情愿，也会给他做活体实验？”
“是，”宫北迩挺直身往前走了两步，原地蹦跳了几下又活动了四肢，“自从做了免疫体之后，我感觉整个人挺轻松的。”
白亦看着宫北迩，眉头紧蹙没说话。
宫北迩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上前手撑着墙看着白亦，“别想太多，免疫体只是用来防止被病毒者轻易感染，啥副作用都没有。”
白亦看着突然靠近的宫北迩愣了下，随即微蹙起眉问：“这个免疫体有时效吗？”
“有啊，一年后新陈代谢掉了，明年我还得接着做一次。”
白亦看着他沉默半响，抬手摁着宫北迩肩膀轻轻推开，“你真有求必应。”
“怎么，”宫北迩挑了下眉觉得挺有意思，“你担心我？”
“我担心什么？别往脸上贴金了，”白亦站直了身看着他说：“以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是你自己的事。”
“嚯，”宫北迩被他这话给气笑了，“您就盼着我出事呗，放心好了，我信封缜做的实验绝对安全，他做实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失败过。”
“一次都没有？”
“没有。”
白亦见他这么信任封缜，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既复杂又纠结，到最后懒得管了。
就这样吧。
人类太复杂了，他有些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