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如卿掌心正要落于额头时, 司徒常青身如闪电地窜上前,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你疯了!”司徒常青终于变了脸色,官如卿的狠绝和果决超出她的预料, 知道她性子烈, 没想到会到这般地步,自伤不说,宁愿自杀也要弑母。
“你以为凭你几句话,说是我母亲,说我喝了北国百家奶,就能威胁到我?”官如卿嘴角幽冷的弧度拉长, 那眼中的无畏和冷然, 化为一股冰冷之意钻入司徒常青心底。
官如卿绝不会受任何人威胁, 离心丹没能操控她, 地狱天罗妄想毁灭她,司徒常青就更不能胁迫她。
“我是你娘, 我用自己的生命孕育了你!”
“那我把命还给你, 拿走!”官如卿一声怒叫,叫司徒常青愣了片刻, 红色瞳孔翻转了几下,嘴唇颤抖着发笑:“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你的命是为娘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我不会让你死。”
官如卿的右手被她牵制着, 左手才能动,她甚至可以倒行逆施, 让自己经脉尽断而死。
“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眼看她就要发狠驱动内力,司徒常青吼道:“如果你死了,魏清璃会即刻发兵北国,杀掉那些所有看着你长大的人。”
“北国关我何事,都是你一面之词而已,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官如卿记得,可她不愿受此要挟,既然杀不了司徒常青,她可以选择自我了结。
她相信,阿璃答应过自己的事,会做到。
“你别天真了!魏清璃已经调兵遣将,向边境十二城增加了五万兵力,傻丫头,你以为你爱上的是什么人,她是皇帝,野心勃勃谋取天下,怎会为了你一句话和我要的一道圣旨就遵守承诺?”司徒常青死死扣住官如卿两只手,抵住她的头,试图安抚:“我的乖女儿,你一腔深情,可知自古帝王最无情,你真的要因为一时之气弃整个北国不顾吗?”
官如卿的心像被鞭挞一般,一抽一抽地疼,可她依然不愿妥协。她知道这是司徒常青在试图用各种软肋来牵制自己,更加不能如其所愿。
“我说了,北国的事与我无关!”
“好,那魏清璃呢,我若死了,立即会有人去杀了她。”司徒常青终于换了招式。
官如卿的心有所震动,但还是保持面不改色:“呵呵,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叫人去杀便能杀的吗?”
“皇宫的暗道被打通到了赤峰山,你觉得我无人可用了吗?那你可太小瞧为娘了。阿慕,何苦如此,你早已心牵北国,也心系魏清璃,为娘不是想要挟你,只望你惜命。为了置气,报仇,一定得如此么?”
“对,我就是不想让你得逞!”
“我得逞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回去当女君而已,大国巫府住着你十位乳娘,她们都盼望着你回去呢,北国都是你的子民。”
官如卿瞪望她,怒气不减:“北国不过就是你用来复国的工具而已,你杀了先女君窃取了一国之政,害人无数,作恶多端,本就该死。”
“好好,我该死,但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也应该分清楚当下处境和状况,你仔细听听,谁在哭泣?”司徒常青牵拉着官如卿,不给她自杀的机会,趁着空隙把将人拉进另一间冰室。
刚踏入冰冷之境,便听见了那熟悉的哭声:“呜呜呜,师尊娘,你怎么还在睡,你醒来啊。”
眼前是冰块叠加的一座寒床,床上跪坐着一个啜泣的孩子,官如卿认得,那是离剑山庄的守宫人——小鬼。
按照入门时间,她应该叫小鬼一声师姐。众多离剑山庄弟子里面,只有小鬼是从襁褓开始,就被养在无剑宫,陪伴了师尊整整十六年,她的资历超越所有弟子。
寒床上睡着一个人,看不出是尸体还是活死人,只是那个身影让官如卿瞬间湿了眼眶,她褪去了杀气,转而被悲伤笼罩着。
她挣脱司徒常青,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寒床走去,师尊怎么了呢?对了,师尊被暗算了,被郡主一剑穿心,还为了压制自己的地狱天罗,勉强冲行离心功。
“师......”官如卿喉咙像梗着一块寒冰,刺骨的寒冷和痛意,让她喊不出,咽不下,连一句完整的师尊都叫不出。
小鬼挂着泪痕看向官如卿,用袖口擦了擦模糊的双眼,跳下床,问:“是谁伤了师尊娘?”她说话时,尤其有一道锋利的刀刃划过脸颊,用最稚嫩的童声,带着最强的杀气。
官如卿没有回答,她的心思都在床榻上的离剑歌。
“师......尊......”官如卿的声音在颤抖,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离剑歌身边,手胆战心惊地去探她的鼻息,触摸到她的身体时,只觉得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官如卿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抚着离剑歌双肩,缓缓跪了下来。
“鬼煞,是谁,伤了师尊娘?”小鬼瞬间泪干无痕,平静的语气,透着可怖的阴寒。她那一副要将人碎尸万段的狠劲,都藏在了这句平平无奇地问句里面。
官如卿握着离剑歌的手,双目紧闭,她无法接受,最亲的人离世。可持剑之人是郡主,暗算之人是谭无心,这仇算报还是没报?
她摩擦着离剑歌掌心,试图恢复些温度,师尊从未睡得这般安详过,那一刻真的求死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师尊武功盖世,若是不愿意,没人能伤她。
还是她对这个世间已经绝望了,不愿停留了,连太后都不留恋了吗?
官如卿悲痛欲绝的同时,忽然想到为何师尊尸体会在这?小鬼守在离剑山庄怎会突然下山?这到底是哪里?
她抬眸,司徒常青已经走到离剑歌身边,望着躺在冰床的人,轻笑:“离玉华啊离玉华,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不得侮辱师尊!”“不得无辱师尊娘!”官如卿和小鬼几乎异口同声,司徒常青支起妖娆的笑意,俯身望着离剑歌,凝望不语。
这个战场英姿飒爽的女将,武林绝顶高手,自己的一生宿敌,被一个杜庭曦毁成这样。
“离玉华,你怎么这么傻?”司徒常青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白发,开始发出低吟长笑,可那笑声竟带着几声悲凉。
“爱了杜庭曦一辈子,你得到了什么,一无所有啊,哈哈哈哈哈。”她紧紧握着离剑歌的手腕,不知是赤瞳所致,还是眼眶含泪,忽而悲色悯人,忽而悲喜难辨。
官如卿见状,上前拉开她,冷漠说道:“别碰师尊,只有太后有资格。”
“阿慕,你是我生的,怎么心向外人?”
“你是谁,与我无关,少摆出这副慈母的假象。”官如卿语气决然,半点没有心软,仇视的眼神从未褪去过,生而不养,还敢自称为母?
司徒常青不气不恼,反而一脸欣慰地看向离剑歌:“你看到了吧,我的女儿一心向着你,真好,这世上总有人爱着你,不比那个一直辜负你的杜庭曦强?你这又是何必,何苦呢?”
“到底谁伤了师尊娘?!!”小鬼越来越没有耐心,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大仇无处可报,她压不住周身的凌厉,四周阴风阵阵,叫人不寒而栗。
“伤师尊者已经死了。”官如卿绝望地回答,是谭无心借了魏清遥的手,暗剑伤人,她已经被上官世青杀了,还能怎样呢?
小鬼拳头勒得咯咯响,她似乎不信,看向司徒常青,忿忿说道:“我要替师尊娘报仇。”
司徒常青站起身,笑眸闪过一丝阴邪,她走到小鬼跟前,低头轻说:“你可不能乱来,你师尊娘视她为亲生女儿,才甘愿被伤,她是大权在握的郡主,试问你又如何能伤得了她呢?”
“郡主?!”小鬼气得牙痒痒,官如卿瞳孔瞪大,冲司徒常青说道:“你想干什么,不关郡主的事。”
“剑在谁手,谁举剑对着你师尊,你都亲眼看见了吧?”
“是谭无心......”
司徒常青挑眉:“没有郡主剑指玉华的心脏,她会受创如此?”
“司徒常青!!”
话音刚落,小鬼便“嗖”一下没了身影,只留下一句话:“照看好师尊娘,我很快回来,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师尊娘。”
官如卿见状不妙,这小鬼出手就是碎尸,杀人不眨眼不说,若真的对付郡主,她自己也可能会受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不想再让同门受伤害。
她想追出去,被司徒常青拦下:“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掺和。”
官如卿甩开她的手,气愤吼道:“这件事与你无关,这是离剑山庄的家事,滚开!”
“你是我女儿,你的事都与我有关。”
“我的事可以跟任何人有关,就是没你的事,司徒常青,你是我亲娘也好,是欺骗我也罢,我根本不关心,这世上有资格牵动我的只有师尊,有资格决定我生死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你若再阻挠我,你杀谁都阻止不了我与你同归于尽!”官如卿态度决然,后退到洞口,她随时准备动手自伤,就算不死也要让司徒常青受到重创。
司徒常青淡定自若地望着她,面露笑意:“好好,你想去便去吧,你师尊在这,为娘相信你会回来的。”
官如卿看向冰床上的离剑歌,虽依依不舍,但还是果断转身了,她得阻止小鬼刺杀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