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遥失重时, 感觉自己好似躺在了云端,软软绵绵,被光照耀着、包裹着, 如此安全, 又如此踏实,她甚至就想躺于此,不回人间,不落凡尘。
“郡主!”可耳边声嘶力竭的叫唤,将她灵魂勾了回来,她也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原来不是云海的包围, 而是上官世青的怀抱。
魏清遥暗暗运用离心功封住身体大穴, 阻止蔓延的毒液, 保持最后的清醒, 她睁眼看见上官世青心急如焚的表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原来她的表情会变啊。
“郡主受伤了, 快请府医。”听见金甲卫慌张之声,魏清遥忙说:“甲护长。”
“郡主!”一名身穿金甲之人跪地向前。
“父王可有事?”
“王爷安好, 还在沉睡,郡主放心。”
“封锁各大城门,追捕嫌疑之人,本郡主受伤的事不得外传,也不能让父王知道,乱言者,格杀勿论!”即使已经这般虚弱, 魏清遥下命时,依然颇有威严, 即便受毒之扰,承受伤口之痛,她依然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所有事。
“是,末将领命!”这些守将都是从军之人,军令如山,魏清遥说什么便是什么,绝无二心和他想。
“快去给郡主叫府医!”上官世青忙说,她惊见魏清遥伤势严重,血色异常,外伤不说,这也不知是何毒,万一......她不敢想。
魏清遥唇口逐呈紫色,脸色也跟着暗淡下来,肩伤把黄衫晕染一片红色,如蔷薇泣血,但依然美丽动人。
“不要惊动府医。”魏清遥虚弱地喘着粗气,鬓角已渗出冷汗,她抬眸交待:“上官世青,带我去西厢卧房。”
上官世青拔腿就跑,抱着魏清遥时,牵动了结疤不久的伤口,但她毫无知觉,只知道要赶紧给魏清遥逼毒,西厢是魏清遥的卧房,从小在那里长大,医药也齐全。
魏清遥意识有些模糊,世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那“噗通、噗通”似近似远的声音,软弱又有力量,充满着生机和希望,她虚弱地贴耳上去,那声音更清晰了。
“郡主你撑着点,不要睡!”这句话说完,声音的跳动变快了,魏清遥微微一笑,原来是上官世青的心跳啊。
西厢房,是魏清遥亲手布置,从小她喜欢练武 研制医术,经常把自己关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有,放药的置物架里面有解毒丹、金疮药以及纱布。
上官世青匆匆跑来,踢门而入,将魏清遥轻轻放在榻上,置了两层卧枕,让她坐靠,所幸这里的塌下与炉壁相连,暖和至极。
她急坏了,可又不能手忙脚乱,深深呼吸后,上官世青小心翼翼地扒开鲜血淋淋的肩头,查看她的伤势。
“三角镖......”她抬手轻轻转动手掌,覆了一层薄霜上去止血,又迅速走到桌案旁,写下“郡主受伤,速来!”
她走到门口,吹响离剑山庄独有的口哨,那是专门传唤白鹰的,她知道帝京放养了两只白鹰,用来传信。
来不及派人去云罗山庄,白鹰传书最快。果然,片刻的功夫,白鹰就飞来把信带走了。无论如何,都要让鬼医前来查看才放心。
做完这一切,她准备运功逼毒,被魏清遥拦住。
“郡主?毒得逼出来。”
魏清遥半睁眼,眯着看她,无力中竟带着几分情意:“不用,这是蚀骨散,中毒者先是全身酸软,一个时辰之后渗透骨血,就算逼也逼不出来,我用离心功封了自己大穴,将把毒留在表面。”
她懂医,竟然通过自己症状,就知道中了何毒。
暗器从锁骨下穿过,皮肉翻起,白骨隐隐可见,上官世青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眶透红,担忧中流露着杀意,那是恨,恨极了伤害魏清遥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她着急地问。
魏清遥扯住衣襟又往下拉了一些,那雪白的肌肤上,沾染鲜红,上峰弧度,若隐若现,上官世青忙低头避开,这种时候她依然恪守礼规,哪怕都是女子,也不敢正视这样的郡主。
“把毒......”魏清遥抓着上官世青的肩,不知是疼还是强迫自己清醒,她很用力,声音却很虚弱:“吸出来!”
上官世青愣住,双拳紧握,魏清遥面露痛苦,肩头的伤处,即便被霜暂且凝住,也早已皮肉模糊,寒霜诀不能覆在伤口太久,否则也会引发寒毒。
“不敢的话,去唤我的丫鬟小锦过来。”魏清遥推开她,无力地靠后,眼神有些空洞。
上官世青站起,后退两步,突然跪地磕头:“郡主,得罪了。”说罢她起身又来到魏清遥身边,溶解了冰封的寒霜。
她紧张不已,吞了吞口水,缓缓向前,对着伤处,双唇紧吸,一股腥甜之气入口,上官世青感觉到舌尖发麻,也听见了魏清遥受痛的吟声,她当即将口中du血吐入准备好的盆中。
魏清遥冷汗涔涔,拧眉望她,盯着那唇边的血,抬了抬手,想说点什么,最后又耷拉下了。上官世青见伤口还有些泛黑,继续下嘴,这次她用she尖紧紧吸允,恨不得把所有的du血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唔......”魏清遥闷哼一声,受痛过度,加上du性影响,终究是没能扛住,歪头晕了过去。
上官世青见到她晕倒,吐血后迅速找来金疮药,凝血药为她敷上,又用纱布将伤口,顺着上臂缠绕。
黄衫染血,必须脱掉,可上官世青的手落在魏清遥的胸口,又缩了回去。
顿了片刻,她拭去嘴角血渍,心中默念三遍“非礼勿念”后,果断地褪去了魏清遥的外衫。
同一间房,两人互换了位置,曾经魏清遥在她重伤难愈时悉心照顾,今日变成她以同样的方式,回馈陪伴,不知是注定还是造化弄人。
上官世青把自己当成瞎子,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做好一切后,将魏清遥平躺而放下,盖好被褥,这才发现自己也一身血。
她口含解毒丸,四处寻望发现,自己先前在这换洗的衣物,还悬挂于此。
她换衣服时发现腹部那片厚厚的痂,被撕裂开,已经渗出了血水,可竟是一点痛感都没,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疼,她撒了些金疮药到创面,痛得颤了颤,忍了下来。
风风火火地做完所有事,上官世青走到床榻边,坐在地上,望着魏清遥,静静等着。
虽然这毒不致命,可她很难受,心情不明所以地沉重,像有什么东西在剐自己,浑身都疼,尤其心口处。
上官世青双手抱腿,头枕在手臂,呆呆地望着昏迷的魏清遥。她的世界突然安静了,听不见任何,看不见任何,只有床榻上那个人。
忠王府外,官如卿和许连心还没走远,便感觉到府内金甲兵脚步匆匆,两人几乎同时感应到有高手气息略过,当即默契地双脚点地,踏着高筑的围墙,掠过王府阙楼,追向那两个可疑的身影。
被追踪的二人分开两个方向逃走,她们轻功卓越,一般人难以跟上,但官如卿和许连心恰恰是离剑歌两个最出众的弟子,轻功完全继承了她的衣钵,武功也高人一等。
“分开追!”官如卿说道,许连心当即冲道姑那个身影飞去,她自己向灰袍面具人步步紧逼。
整座帝京像布下了天罗地网,到处都是城防军,无处落地的灰袍突破高墙,翻越至京郊,在接近云罗钱庄时,忽然白光一闪,她被一阵强烈的掌风阻止了去路。
不知谁在偷袭,她被迫落在了地面,抬头一看,竟是离剑歌。
灰袍人始终捂着被击碎的面具一边,露出一双怒眼,拳头勒得咯咯作响。此时,官如卿也追了上来,与离剑歌形成夹击,让她几乎插翅难逃。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去忠王府。”离剑歌眉目含霜,紫瞳阴冷无比,说话时掌心已经聚气,似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官如卿自然应师尊之命,与之配合,只是这人似乎并不是道姑,身形手法大相径庭。
那人捂着脸,面具已裂,不敢露出真容,她左右看看,能够看出来是个女人,那眼神和身姿倒和师尊有几分相似。
“看来慕容海宁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的声音竟也与离剑歌神似,只是发音稍许尖锐些。
官如卿静心观察,心中疑惑加深,同时隐隐感觉又一个真相,正在渐渐浮出水面,这件事和师尊有关,甚至与忠王、郡主都相关。
“你倒真是命硬。”离剑歌周身气流涌动,杀气加重,也不打算留手,正要出手杀人,灰袍忽然说:“遥儿受伤了,中了蚀骨散。”
离剑歌的表情刹时沉下,官如卿吃惊不已,刚刚还好好地,莫非是趁着郡主接见他们偷偷潜入了王府,交了手?她更吃惊的是,这个人唤郡主遥儿?
趁着二人走神,她冷笑一声,趁机迅速飞离,官如卿正想追,被离剑歌拦下:“穷寇莫追。”
“师尊,我担心今日不追,战俘之计引不来她。”
“她不会在意战俘怎样的,计划照旧,今天这位一定会再出现。”离剑歌很自信,似乎能猜到这人的行迹。
“那要等到何时?”
离剑歌瞳孔微收,淡淡回答:“遥儿大婚。”
官如卿只是点头没有多问,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但不敢深思,也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