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派一战, 惨烈无比,若非离剑歌交待留全尸,那只看着天真无邪的小鬼, 可能会将每个人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 后山有人试图闯入离剑山庄,但最终都落入陷阱惨死,有些掉落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一边用比武切磋拉走注意力,另一边派人试图上山,不知意欲何为。
五大派残活弟子, 带着掌门尸体下山时, 被勒令放出假消息, 这一战两败俱伤, 离剑歌负伤。
制造出离剑歌受到重创的假象,才能让对方疏于防范, 尽快露出马脚。
兰亭阁每天都很热闹, 阴魑得令要为郭湄重新疏通经络,养好根骨, 以便恢复武功。作为离剑歌第一名弟子,她不能允许郭湄这样憋屈地活着,对练武之人来说,废掉武功是最大的耻辱。
她也命练离心功的四大弟子,每日相助。
出发之日就这样延缓了五日,今天飞鹰传来一封帝京的密信,弟子交到离剑歌手上后, 她当即去找了杜庭曦。
“魏延德身边一直有个谋士,身份神秘, 以北国人士自居。这个人当年谋划了飞花谷刺杀事件,她和魏延德的合作条件是,北国若发生动乱,请他帮忙平乱。她势力庞大,从江湖到北国甚至穹隆门杀手尽能调动,现在魏延德感受到威胁,想除之后快,让我派高手增援。”离剑歌将书信递上:“云歌,你怎么看?”
杜庭曦瞥了一眼,双手相握,拨动着佛珠,不接密信,反而轻嗤一笑:“魏延德的话也能信吗?”
“他的话不能尽信,但这是顺藤摸瓜的好机会,我想交给孩子们去办,你意下如何?”
“你都决定好了,无需问我。”
“我在与你商量,毕竟事关两国,她还提出边境四城的条件,你女儿毕竟还没完全掌权,这么大的事,得由你这个太后来定夺。”
杜庭曦脸色一沉,双眉下压,面无表情道:“好,你说我是太后,我便以太后身份与你相说。魏延德勾结外党,以我国边境四城为交换条件,已犯下死罪。他听取这名不怀好意的谋士之策,谋害太子,害死我儿清扬,更是罪恶滔天,哀家不会放过他。”
离剑歌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愣了片刻,平静说道:“他确实想当皇帝,至于害死太子......”
“谋朝篡位当诛九族,哀家一直没动他,是看在你和清遥的份上,他真以为手里那点兵能够撼动皇位,呵......”杜庭曦字里行间透露着霸气和威严,从上山至今从未像此刻这般,压着一股怒火,若是在宫中,早已跪了一地。
离剑歌轻轻扶额,第一次看见杜庭曦露出权倾天下的一面,与平时的温婉判若两人。
“我想魏延德应该是得到我受重创的消息而愤怒,加上云落谷刺杀,清遥也差点遇险,这些事无不触犯他的底线,其实他也不尽然会出卖国土。江山是我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怎可能轻易让出边境四城,我想那也是他想利用完之后,再踢人出局。”她扶住杜庭曦肩膀,轻声说道:“云歌......”
杜庭曦打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冷笑:“好一个触犯底线,好一个夫妻相知相惜,你倒是了解他,也相信他。哦对,哀家差点忘了,你们曾经是战场双雄,合力杀敌,令人闻风丧胆,本就相互了解,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不是这个意思,云歌。”离剑歌见她在真的生气,欲解释:“我只是想说这封密信有几分可信度,想为你提供些有用的东西。”
杜庭曦不为所动,打开门,作了个请手势:“离尊主若无它事,请离开吧,哀家累了。”她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离剑歌每句话都让她觉得刺耳。
“那好吧。”离剑歌也不强迫她,她走到门口时,转身看向杜庭曦,说道:“我思前想后,还是不便与你同回,我会让如卿与你们一同回去。”
杜庭曦不言不语,离剑歌叹口气离开了。
待到她不见人影,杜庭曦才关上门,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托着额头,半点不愿去想魏延德的事。
让离剑歌护送自己走,可真是个笑话,若真的回到京城,人家夫君和女儿都在,一家和睦,自己算什么?皇嫂?
回到那座皇城,她就要做回杜太后,而离剑歌会变成忠王妃,她们就会重新变成妯娌。
魏延德虽罪孽深重,但党羽也深厚,想连根拔起,还不是时候。就算真的动他,清遥求情怎么办,离剑歌发话怎么办,这个局面,让她想到便觉得窒息。
想到此,杜庭曦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不该沉溺当下的温存,不该一时忘情,忘记身份。
她该回去了,在完成大业之前,她只能做杜庭曦。
还是让杜云歌的遗憾深埋心底吧。
离剑歌离开凤澜轩后,直接去找了官如卿,命她与魏清璃一同回帝京,这个谋士很大程度和大护法可能会有什么联系,既然魏延德有心除掉她,也算是个好机会。
所有的疑云,可能会在找到大护法时,解开大半。
近日总有人试图上山,不知是为了明羽还是其他。
明羽到底是不是女君,还须胡国舅来一看究竟。
但官如卿和魏清璃已经约定不会用明羽冒险,于是用了易容术,让官如卿装扮成明羽的样子,随魏清璃去见胡叁。
两人见面地点为先锋郡境内的一座湖心亭,须乘船方可抵达,四周无法埋伏,足够安全。
“我的外甥女在哪?”胡叁的船刚刚靠岸,他便脚步匆匆地走来,见到魏清璃,他先行礼:“见过皇上。”继而眼神落在旁边一女子身上。
官如卿背对着胡叁,缓缓转过身来,看见胡叁的瞬间,她瞳孔微撑,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胡叁则是摸着胡须打量着她:“这就是?”
“正是,胡国舅可觉得熟悉?”
胡叁走上前,挂起温和的笑意,从腰带里拿出一颗雪梨糖:“你想吃这个吗?”
官如卿接过,望着这颗晶莹剔透的黄色糖块,有些出神。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尝尝看。”
官如卿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糖放入口中,甜中带着一丝酸,她眉头蹙了蹙,捂着泛酸的腮帮,胡叁眼中泛光,连连点头,这个表情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跟舅舅做什么?”胡叁似乎想通过以前的记忆确认眼前人身份。
官如卿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肩头,胡叁兴奋地拍着他那宽阔的肩膀:“对对对,你就喜欢坐在舅舅肩膀,你真的是我的棠儿啊。”说罢他就要上前抱人,官如卿后退一步,毫无波澜地望着他,魏清璃也忙站起,走到官如卿身边,饶有笑意地说:“国舅爷不要激动,您确认她就是女君?”
“身上可有彼岸花胎记?”
“自然有,国舅爷难不成要看女君身体?”
“不不,臣不敢。”胡叁喜极而泣,他望着官如卿,擦了擦眼角,笑意渐渐褪去,继而严肃说道:“但是我现在不能把她接回去。”
“哦?”
“北国不安全,我都自身难保,更加难以保护棠儿,大国巫最近跟我已经势同水火,还望皇上帮忙保护。”胡叁站起,单膝下跪:“皇上若能保我女君安全,胡叁以后定以皇上马首是瞻。”
魏清璃并未打算交人,这正合她意:“国舅爷客气了,快快请起,既然北国正是用人之际,国舅爷又殚精竭虑自身安危,那么朕便派一队人相助于您,如何?”
“这......”
“既然跟大国巫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胡国舅也需人护佑,朕的先锋郡有帮死士,可以为国舅效力,您权当自己用就行。”
好一个小皇帝,先派人渗透北国,到自己身边监视吗,名义上是保护,其实想开始介入北国内政之斗了。将来北国若真的统一,平复内乱,恐怕国号将不保。
胡叁不是不知道魏清璃意图,接受这个所谓的好意,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贺国党羽渗入进来。他只好寄情于未来,先解决当下危机。
女君离国多年,若真的回去即位,阻碍重重,若没有贺国相助,形势确实严峻。
“如此,在下谢过皇上了,至于棠儿,务必请皇上好好保护。”胡叁跪地磕头后,便匆匆离去,与此同时秦玉堂准备好的一队所谓的死士,也随他一同回北国。
胡叁远去的船只,渐渐消失在湖面,官如卿望着他,目光变得幽深,她撕掉脸上的伪装,恢复那清绝艳丽的容颜。
将面具丢入湖中,官如卿感觉到口中雪梨糖的甜味,越发醇厚了。
“你怎会得知小女君喜欢坐他肩膀?”身后传来魏清璃的疑问,官如卿眼珠转了转,笑道:“我怎会得知,我不过就是瞟了一眼他的肩膀而已。”
“那个糖......”
“他给我,我总不能不吃吧,不过就是武贤郡小摊上的一块糖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官如卿回答得流利,似乎没什么毛病。
魏清璃望着她,问:“所以,官官,你觉得明羽真的是女君吗?”那语气充满迟疑,那块糖还含在官如卿口中,她看向魏清璃,嘴角勾起:“皇上觉得呢?”
“不知,胡叁自己都不确定,这个女君是谁其实不重要。”
“女君可是要统领北国的,若女君不是明羽,而是有能者有野心者,可让北国壮大,甚至对贺国边境产生威胁,皇上会如何?”
魏清璃眸子渐渐冷却,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攥,她没有回答。
“皇上会直接杀掉,随便找个人糊弄胡叁,又怎会替他保护,纵然你需要外邦之势,但也绝不会养虎为患,得亏明羽老实,是不是?”官如卿含沙射影的话,让魏清璃笑而不语,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这样的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水上结得细薄的冰块,慢慢裂开,如浮萍漂着。
刚刚官如卿的种种表现,魏清璃都看在眼里,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像真的.....
她眼底尽是愁绪,事情进展顺利却没有半点开怀。
“怎么了,璃儿,这般严肃。”官如卿点了点她眉心,挂起玩味的笑意:“顺理成章地把人派到胡叁身边,你应该开心才是。”
“是啊,可心中总是不安。”她所有的不安都来源官如卿。
“你就是心思太重。”官如卿靠近她,轻言说道:“明日启程,我与你一同回京。”
“真的?”魏清璃有些欣喜,又不确定地加问:“你真的愿与我一同回京?”
“大护法在帝京,我怎能不回去,有我护送,师尊也会放心些。”
魏清璃这才露出欣然笑意:“如此,甚好。”
“不过我想先回官家,许久不见爹娘,总要去拜见陪伴几日。”
“自然,回京的首要任务,便是揪出那名大护法。”
官如卿轻抚她的脸庞,魅然一笑:“还有做回你的如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