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喉咙发出一阵声响, 在山底徘徊的门人,很快出现,得到命令后, 当即去先锋郡传信。
魏清璃站在山丘, 探头望着官如卿,虽见她对付那些人,游刃有余,可依然担心不已。她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她武功不行,也不便出面, 若被北国发现她的身份, 会把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未央, 你好好观察, 若是情况不妙,立即去支援。”虽然她目不转睛地观战, 可还是担心江湖那些道道, 自己看不出。
“我正看着,您放心。”
东城楼的卫兵, 一个接一个倒下,只有武功尚可的人,能够和官如卿过几招。她边杀边笑,赤手空拳地杀人能不见血,她似乎不满,直接夺过一把刀,一刀劈, 一刀砍,将这里变成她的战场。
血溅于脸, 她也毫不在意,阿南受了多少苦,都要慢慢报回来。她一剑刺穿了来人心脏,拔剑而出时,雪白的地面,染上一片鲜红。
官如卿杀红了眼,二三十个尸体堆在一旁,里面依然源源不断有人出来,她抬头,冰冰凉凉的雪,落在脸上,她扬刀飞去,刀锋割断了吊着武若清南的锁链。
她踏着城墙,如履平地,刚想伸手去接尸体,天空忽有剑网落下,紧接着周围飞来无数条绳索,要来捆缚她。
她不能让阿南就这样摔下去,官如卿没有避开,旋身而转,周身寒气涌出,将剑网和利箭冻住,继而飞快地抱住武若清南尸体,飞掌击碎这密密麻麻的攻击。
官如卿带着尸体稳稳落地,望着怀中面如冰霜的人,她的心狠狠抽搐着。
“生时无家归,死时当回山,阿南,师姐带你回去。”官如卿搓了搓她冷冰冰的手指,怎么都搓不热,四周已经被卫兵围得水泄不通,她视若无睹地理了理武若清南的发丝,用袖口擦去脸上残留的血渍。
她抱起有些僵硬的人儿,望着周围那些手持武器的人,冷冷吼道:“滚开!”她那一声,用了八成内力,振聋发聩,众人顿时耳朵出血,有的内脏被震伤,口吐鲜血,毫无抵抗之力。
她正好带人离开,城楼落下十几名蒙面盔甲兵,拉着锁钩向官如卿抛来。官如卿左闪右躲,右脚踢起地上一把刀,左脚横扫而去,盔甲兵收绳避让。他们相互配合,绳索相互牵拉,形成一道网格,像是奔着抓人而来,看来今天是请君入瓮。
官如卿怒不可遏,她不愿放下武若清南,又束手束脚,开始试图冲破离心功的封印,并任由心中魔性迸发。
内力化为凌厉的烈风,好似掀起了惊涛飓浪,吹得人无法靠近。红色光晕渐渐显现,她强行催动内力,与离心功的封印作抵抗。
千钧一发之际,未央手持两条千机绳而来,破了盔甲兵的锁钩阵法,她冲官如卿叫道:“不可!如卿!”
她的叫唤,没能促使官如卿停下,便想上前阻止,却被一名身穿白羽茸袍者打断,那人戴着白色面谱,没有图案,亦没有颜色,看身形,像个女人。
她身手极快,未央上前应战,两人不相上下,无论招式对打,还是内力比拼,未央都很难取得上风。她已经许久没遇见过这等高手,除了离剑歌和官如卿,未央还没如此吃力过,半点不敢马虎。
“如卿,你冷静点!”未央边应付眼前人边叫道,她必须想办法拦下官如卿,如果封了离心功再强行冲破,阴魑的丹药就白练了,一切都要重头来,她还可能就此入魔。
地狱天罗这种功法,本就是邪恶的,能够蛊惑人心,只要心中有恨,便容易失控。极恨者,自然威力无穷,同时也会受其反噬至深,失去心智,嗜杀成性。
不知这种武功是谁所创,但官如卿的练习绝非偶然,未央虽不明其因,但知道若是再用一次,官如卿承受不了,就连离剑歌都未必能救她。
她被白面高手纠缠得无法脱身,官如卿的地狱天罗即将破体而出,若非离剑歌内力深厚,封功大法轻易不得破,此时的官如卿恐怕已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这个高手来得可真是时候,仿佛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去救官如卿,伺机而动。今天这个局,更像是为了活捉官如卿,甚至逼得她破功。
正当未央心急不已,一道紫色闪电骤然现身,没人看清她从哪里而来,一招离心掌,向白面高手击去,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将城墙外层砖瓦震得粉碎。
白面人躲不开,勉强接掌,被震得后退数十步,险些摔倒。当她再想挪动,身子却是一抖,好似受了重伤,捂着心口,单膝跪地。
来者正是离剑歌,她没给对方喘息机会,一招寒剑出鞘,双手真气化成一把隐形巨剑,芒光闪耀,冲那白面人而去。
生死瞬间,那人身后飞出个白发道服者,她手持拂尘,唰唰上前,对抗离剑歌的剑芒,竟是稳稳接下。
离剑歌见状,疾风上前,白发道者出招抵挡,两人飞上城头,凌空对掌,又侧身踩着高墙,交了数十招,都未见胜负。
“轰隆、轰隆”的巨响震耳欲聋,四周地动山摇,碎石乱飞,不慎者被击中,或身受重伤,或当场死去。
未央眯眼遮额,不禁觉得吃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当真可抵千军万马。
她趁着离剑歌对战高手,抽身封住官如卿大穴,地狱天罗弥漫的红色渐渐消散。
“怦!”一声山石俱裂声,离剑歌和白发道者分别落地,离剑歌面不改色,那人后退两步,那别扭的老人脸应该是一张假皮,她没有逗留,嘴角咧了咧,极速地挽着白面人飞离。
离剑歌并未追去,而是移至官如卿身边,双指点向她额间。注入真气,压下她那汹涌失控的内力。
“师尊......”官如卿虚弱地唤了一声,受不住体内澎湃如潮的内力,缓缓倒在离剑歌肩头,她扶住官如卿看向未央,两人点头示意,分别带着一人,撤离了东城楼。
细雪盈盈,落在染满鲜血的地上,东城楼前俨然一座战场,尸体横七竖八,待武贤郡其他兵马赶来时,这里已经恢复平静,一场生死搏杀,在血流成河之后,只剩下亡魂。
先锋郡与武贤郡有座夹坡,名为九道场,这是沧海两岸共有的一座山坡,两国边境线所在,因为是条死道,平时无人来此。
半里范围内,明岗暗哨几十名,山坡顶上,有座临时搭建的茶棚,北国的国相胡叁国舅如约到此。他行迹隐秘,平时有替身在外行走,以此逃开监视,以保自身周全。
此次前来赴约,他带了四个北国绝顶高手,若非是落玉将军相约,他绝不会露面。
“秦将军何事一定要亲见本相?”胡叁单刀直入,他武将出身,高大威猛,一声虎皮面服缠身,金黄外袍披挂在身,威风凛凛。
秦玉堂从茶桌旁站起,作揖:“国舅爷果然爽快人,在下也不绕弯子,东城楼血案,希望国舅爷给我们线索,找出做局人。”
“东城楼血案,本相略有耳闻,不过落玉将军想用什么来跟本相谈判?”
“云落谷的谍士刺客,不知是大国巫的人还是胡国舅的人?”秦玉堂按照吩咐,将尸体送至国相府,意思很明显,要么贺国借题发挥,双方关系决裂,要么就和谈协作。
胡叁摸了摸络腮胡,似乎早有准备:“北国刺杀皇上何须用自己人这般明显,况且你说我们的谍士刺杀贺朝皇帝,言重了吧,你们的皇帝怎会出现在云落谷?”
“皇上微服私访至此,不知被谁泄露了行踪,可见暗中勾结的党羽,早已沆瀣一气。皇上碍于两国交好多年,才将此事掩埋,可没想到武贤郡会如此挑衅我们,他龙颜大怒,只好请国舅爷来此相见。”
“云落谷之事,本相会去查,给你们一个交待,至于东城楼,那非本相的命令,想挑起边境冲突的人只有大国巫,可大国巫是何人,连本相都不曾见过真容,若能瓦解她的势力,或者杀了她,很多事自然不攻自破。”这就是胡叁来此目的,他需要贺国的相助,两帮多次求见商王,想借势解决内忧,但都不知贺国到底是何态度,既然手握兵马大权的统帅愿意相约,他自然亲自前来。
秦玉堂负手在后,笑着说:“国舅爷想要的,无非是我国对你和女君的支持,无妨,皇上已派人暗中寻觅,但希望国舅爷能够提供更多的女君线索。”
“你就是一个小小的边境将军,我为何要信你?你能有这般能耐?”胡叁要的东西,绝非口头承诺,北国如今这个局势,他任何情况都要防着。
“若是朕亲自答应你呢。”一直站在茶棚后的魏清璃缓缓走出,她已束起发髻,男装在身,手持密旨走了出来。
虽没见过贺国皇帝真容,但胡叁见过无数次画像,认得出来眼前气宇轩昂之人正是本人。
他当即双手抱拳环胸,行了个北国见客礼:“原来是皇上亲自驾临,本相失礼了。”
“朕以贺朝天子身份允诺你,助你寻女君灭大国巫,若需要,秦将军可出兵助你平内乱。”魏清璃将密旨送上前,胡叁低头接过,打开一看竟真的有玉玺加盖,顿时放下心来。
“边境毕竟是商王做主,落玉将军今日前来,恐怕没得商王允许吧。”他还是担心商王在这方拥兵自重,不听皇命。
魏清璃冷笑:“放心,边境十二城很快就会移主,普天之下,只有王土,没有专权。”她凛然地望着胡叁,冷眉间透着君王的威严,杀伐之心溢于言表。
“那......皇上要我做什么?”
“一,速查东城楼之事,我要知道人是怎么死的,给朕人和线索;二,所有关于女君和大国巫的线索都给朕奉上;三女君若是回归,北国重新统一,北国必须永远臣服贺国,永远不得对边境十二城虎视眈眈。”
“皇上的要求不低。”
“是吗?若朕站在大国巫那边,不知武贤郡会不会变天?”魏清璃冷笑:“又或者,为了避免后患,贺国发兵讨伐武贤郡也未尝不可,天下是打下来的,哪怕死伤无数,也要踏着尸体完成统一,不知我们的百万雄师,灭掉你们雪行军需要多久?不过相信国舅爷是真心待女君,希望北国长久和平之人,我们是同一类人。”
魏清璃语气决然,软硬兼施,让胡叁脸色骤变,虽受到威胁,心有不甘,但他们本就不敌□□大,现在政权还一分为二,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咬牙答应:“好,我与你合作,姑且信你一次,若你们耍花样,大不了与你十二城同归于尽。”胡叁放下狠话,两人交换信物,歃血为盟,正式联手对付大国巫。
魏清璃办完此事,才回到苍云峰,走到山脚,便听见了丧钟。她停下脚步,微微闭目,一声,两声,三声,足足有十七声才停下,真是让人难受,阿南今年好像刚好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