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日, 祭典。
皇城素装,百人清寂,文武百官, 皇室贵胄, 着淡雅素色之服,以太后杜庭曦为尊,随皇帝魏清璃之行,于祭王殿,三跪九拜。
宫中礼毕,祭拜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帝京皇陵。
太后凤撵, 八人扛抬, 白帘遮掩, 不见其人, 上官世青左行跟车,右侧为两名地字门护卫。
龙撵紧跟其后, 魏清璃与官如卿共乘娇撵, 未央与修远位居左右,护佑前行。再往后是骑马随行的忠王魏延德和郡主魏清遥, 其余官兵皆列队步行。
锦卫御共出动两百名人护驾,城防军将帝京加强戒备,内外三层布防,密不透风,百姓让道,车马禁行。
龙凤撵车路过,众人皆下跪行礼, 不敢抬头,直到队伍走远。
帝京皇陵位于龙须山, 途经龙虎门、朱罗桥、官月楼,出城西行三里方可抵达。
魏清璃与官如卿相对无言,静默的轿内,只听得见左右护卫和马匹行走之声。偶间,会有一缕风从轿帘钻进。
“快到官月楼了,清寂日后,你可是要回娘家探亲?”魏清璃希望尽快推进天字书院之事。
“皇上刚撵走筵贵妃,又要打发臣妾么?臣妾可无需养胎。”
直至现在,官如卿还以为向嫣然是为了腹中皇嗣,才回相府休养。毕竟后宫危险,又出了向乔之事,只有回家避风头,才能免受牵累,得左相庇佑。
“朕并无此意,爱妃旧伤未愈,确实不宜过度操劳。”
“皇上这种官腔,无需跟臣妾说。臣妾肩负太后之命,自然知晓天字书院重要,只是臣妾本以为皇上太后母子离心,不曾想皇上竟这般在意太后之举。”官如卿媚眼一挑,瞟向后方,隐隐可见骑马的魏清遥。
今日得见倾和郡主真颜,官如卿只觉得眼前一亮,又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见过。魏清遥身穿白纱纤丝裙,身骑千里马,仙衣飘飘,恍若出尘之仙。
她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被官兵簇拥其中,又有着几分女将军的气势。都说她浑身上下都是忠王妃的影子,与当年离玉华相比,毫不失色。
谣传太子喜欢郡主,所以皇上与郡主相见,才会笑得那般灿烂,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紧紧相依着心中之人。
想到此,官如卿便觉得心中烦闷,赤练蛊似有异常,她忙闭目凝神。
“贺朝对女子本就不公,一个朝代若要强大,定要改变男尊女卑现状。朕与母后的事,你无需多管,这天下只能有一位掌权者。”魏清璃不再掩藏野心,她言语间的坚定,何尝不是一种帝王的决绝。
“是啊,若都像郡主那般,皇上何愁没有才子佳人?”
“世上只有一个清遥,谁都替代不了。”魏清璃回答,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离玉华,不是每个人的出生都能自带光环与天赋。
这些稀松平常之言,在官如卿听来有些刺耳。
魏清遥确实无人能及,她若在后宫,根本不可能有自己一席之地。
官如卿觉得还是江湖适合自己,皇宫不过是座牢笼,若不是为了将那道无形的绳索割断,她又怎会愿意留在红墙宫闱内。
官月楼,帝京第一酒楼,由天字号掌柜官桥执管。今日的官月楼封门歇业,但龙撵经过时,风雨渐起,天空竟莫名飘来纸钱。
众人四处张望,轿夫脚步乱了节奏,官如卿察觉到异常,她只觉得危机四伏,不自觉地往魏清璃身边挪了挪。
魏清璃不知其意,看向她一脸警惕,问:“当不会有人敢在今日动手吧?”
官如卿冷笑:“有人找死,皇上也不能拦着。”
话音刚落,她双指一抬,竟接住一枚短箭。魏清璃一惊,只听见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叫有刺客,紧接着落雨般的短箭射向二人。
官如卿忙揽过魏清璃护在怀中,只见她手画乾坤,双臂微开,一道微光化为屏障,如铜墙铁壁般,让所有短箭定格不动,像被什么吸附一般。
“保护皇上,太后!”
不知外面乱成何样,魏清璃小鸟依人般缩在官如卿怀中,瑟瑟发抖。
飞花谷往事重现,恐惧和悲伤再次笼罩而下。那时候的她,无依无靠,护卫一个一个倒下,自己那点功夫,连锦卫御高手都打不过,何况是杀人如麻的刺客。
在宫内,她有四卫、未央、修远,层层保护;出了皇宫,再周到的守卫,都会百密一疏。
否则,飞花谷惨剧便不会发生。她或许会因为体弱命不久矣,但一定不是这样受难。
今日的刺客,与四年前是同一批吗?谁干的?母后?忠王?魏清璃的疑心再次加深。
“你别乱动,有我在,不会有事。”官如卿的这句话,让魏清璃转危为安,她的心仿佛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就连寒凉的风,都近她不得。
官如卿双臂一振,上百支箭弹飞出去,整个龙撵因为强大的内力被震破。她不再隐藏武功,见有黑袍刺客正被绞杀,她托着魏清璃的腰,落至魏清遥身边:“保护皇上。”随即她纵深一飞,去追漏网之鱼。
十几名黑衣人血流在地,有的被潜藏地字门人绞杀,有的死于修远之手,还有的命丧魏清遥掌下。
修远即刻命锦卫御追捕余孽,魏延德下令城防军,全城搜拿贼子。
“皇兄,你没事吧?”魏清遥紧张地掖了掖她衣角,生怕她再次被击中心伤。
魏清璃摇头,只是望着官如卿离去的方向,面露忧心。可她又觉得自己担心多余,官如卿这样的身手,有几人能伤她?
可她刚刚保护自己,魏清璃竟感觉到了真心。
一定是错觉。
动乱后,行进队伍很快恢复如常。太后凤撵没受半点波及,她也未曾露脸,唯有上官世青代替问候,并且下令:“太后有旨,将刺客尸体就地焚烧,祭奠清寂。”
十几名刺客,当街被焚尸灭迹,身份无从查起,似乎也无人关心,唯有活口,有据可查。
刺客虽轻功了得,却也逃不开官如卿的幻影神步。几人分头逃离,官如卿抓住一个,没给对方咬舌机会,只是捏着刺客双颊,问:“谁派你来的?”
黑袍刺客不语,官如卿邪魅一笑,手上用力,那人脸骨碎裂,顷刻毙命。分散而逃,她一人难追,只得寻到另一处。
凭借灵敏的听觉,她察觉到了打斗,便寻声而去。双方几乎是同归于尽,一方虽不是锦卫御,但也应该是宫中势力。
官如卿到达时,刺客已经毙命,另外一人奄奄一息,她蹲下望着他,漠然说道:“你不是地字门的,也不是皇上的隐卫,江湖中人?”
那人深中要害,无法出声,只是口吐鲜血后,便瞪大眼珠死去。
官如卿见他领口似有纹绣,拨开衣襟一看,胸口刻着“班”字。
班若门?与未央同属门派,竟藏得比地字门还深。
这门派到底剩了多少人?官如卿搜身后,发现了一块黑玉令牌,本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门派身份令,但沾了人血后,背后竟露出了八个字:天命女皇,尔等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