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
雨停了......
十多分钟的山路,叶向杨背着易乐,生生走了近一个多小时。
他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姿势,因为易乐没有再搂紧他的脖子。
一路沉默,只有背上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安抚着叶向杨快支撑不住的脚步。
两个人状态都太差。
他走不快,也不想走快。
回到602时,客厅靠阳台处大片湿迹,部分家具遭了殃,风扯着窗帘掀翻了摆架,狼藉满地,几本易乐常看的书泡湿了.......
以前易乐是不会将窗户大敞的,他连窗帘都拉的紧紧的。
因为两人的疏忽。
因为被改变的习惯。
避风港终究还是糟了风雨的屠戮。
叶向杨把易乐背到卧室,慢慢放回床上。
他打量过了,易乐身上有不少磕碰但都是轻伤,唯独右手指关节......他摸不太准,易乐最开始那几下太用力了。
横竖还是在意,叶向杨伸手过去,想探一探。
“让我看、”
手指挨上的一瞬,易乐受了惊吓似的打掉,拒绝他的触碰,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看向叶向杨的眼神中,全是防备。
生怕叶向杨又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苍白和虚弱,掩不了那双眼里深刻的敌意,它毫无顾忌地刺痛了叶向杨。
这一眼,让叶向杨生出心慌和害怕。
那个依赖他、会对他温柔笑着的易乐,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他缓缓收回手,关心的话咽了回去,内心自嘲,这又何必,既做了决心也得了结果,就该朝着既定的角色扮演下去,惺惺作态,要给谁看......
他应该立刻背身离去,通知叶松远,然后回到杨静身边。
可脚步挪不动,他离不开,也放不下。
是他把易乐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身狼狈和伤痕,眼都哭肿了......原本那么好看和生动的一双眼,他以往总爱盯着看。
湿了那么久,会感冒的,要赶紧给他换衣服,最好洗个温水澡......擦伤也要尽快抹药,还有小腿,会不会变严重。
要用尽全力才能遏住去做那些事的冲动。
他已经没有这个立场了......
于是,他延续自己的目的,用刻薄的口吻再次确认,“易乐,你答应我的事,要说到做到,毕竟我已经告诉叶松远了,丢不起这个人。”
“易老板向来说话算话,不会反悔吧,啊?”
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易乐嘴唇动了动,太轻了。
叶向杨知道他没力气,他只想听见他说好,说会去治疗,又担心易乐是不是哪里很痛,急忙弯腰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我、”
距离缩短的一刹那,易乐突然动作。
叶向杨直觉不好,却迟钝着没有反抗。
他没想到易乐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勾下他的脖子,像只暴怒的小狮子一样,赤红着眼,朝他致命的地方咬了上去,彼此的湿意再度撞到了一起。
颈间剧痛,易乐狠到直接咬破了他。
叶向杨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扎进了血肉,被用力地泄愤。
额上青筋凸起,热汗渗出,他攥紧了拳头,阻止人最本能的自救——他没有推开易乐,虚虚地趴在他身上,用一个拥抱的姿势,忍下了易乐的报复。
痛意加剧,温热的血好像流了出来。
这漫长的几秒,叶向杨曾怀疑过,易乐是不是真的想要他死。
可是不行啊,他不能让易乐这么做。
好在,易乐没有失去理智,他只是厌恶叶向杨的靠近,咬过人后,沾着血的嘴唇,在叶向杨耳边,轻轻说了个“滚”。
这个字眼刺进了心坎,被无限地放大。
从脊背开始僵硬。
明明易乐已经松口了,为什么好像更疼了呢......
疼到叶向杨再也忍不下去,疼到他想逃。
他得偿所愿了,根本不需要答案,易乐终于讨厌他、恨他了,这股恨意,是比恐惧更坚固的东西。
易乐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身下耻辱的样子。
永远记得自己带给他的折磨。
不会再因为想弥补他的缺憾,而委屈求全,抗拒叶松远的保护。
不再需要他的陪伴和鼓励。
也再也不会......说喜欢他了。
易乐会去治疗的,尽管他仍然不想,仅仅因为,他答应了叶向杨。
为此付出的痛苦,已足够易乐铭记一生。
他或许会和那场事故一样,成为今后易乐生命里最不愿提及的人和事。
这一切都在叶向杨预料之中,可心脏里愈演愈烈的痛却超过了他的想象。明明从小到大,承受过叶松远那么多次失望,也从来不屑于被任何人喜欢或是讨厌。
却还是急得想哭。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脆弱。
只因为,他把一个喜欢的人欺负走了,却又舍不得。
像个任性的小孩,想耍赖,却发现彻底没有挽留的机会了。
他们到此为止。
在眼泪暴露之前,叶向杨直起身离开易乐,不再留恋,转身带上了门。
他倚着门,抬头用力地眨眼,一次一次,逼退了湿意和濒临爆发的情绪。
叶向杨回到客厅,将水里泡着的那几本书收拾起来放好,然后抬手砸了电视柜上的瓷器摆件。
动静足够了。
他静静等着。
很快,门外有人输密码,赶进来查看的是方文。
见到碎了一地瓷器,方文满脸惊讶,“杨杨,你故意引我?”
叶向杨眸色冷硬,“哥你不是跟了一路?别废话了,告诉叶松远,易乐同意治疗了,还有,让他叫梁丛新过来给易乐看伤。”
“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走,方文在这,易乐不会有事。
方文踌躇着喊住他,显然目睹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压着声儿直叹气,“诶,杨杨,你、你们.......”
“易乐挺乖的,你就跟他好好说嘛,闹成这样.......怪不忍心的。”
“我是说你,你看你这把自己弄的......”
方文毕竟看着叶向杨长大的,心疼他多一些。
况且叶向杨的狼狈没比易乐好到哪儿去,脖子上、手背上,都还在渗血 ,比易乐都吓人。
叶向杨避开方文的手,“我没事,我自己会上药。”
“你们好好说的还少吗,他不会听的。”
“他乖?哼.......他比谁都犟。”他朝着卧室的方向,无声扯了抹笑,瞧着苦涩极了。
方文看不下去,边联络,边搂着人劝:“听哥的,你就在这等着,等梁医生过来也给你瞧瞧。”
“再说,你也担心易乐吧,等他看完,你问清楚,也好放心。”
这次,叶向杨没再拒绝。
就一言不发地靠沙发上等着,仰头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方文抱着手杵一旁,看得直皱眉
他没见过叶向杨这么沮丧的样子,小孩一直跟他爹斗法,打小就爱笑,一肚子鬼主意,会买烟买酒讨好他,一个劲儿文哥文哥的叫着,撺掇他出卖叶松远。
脖子上那一口是谁咬的不言而喻。
叶向杨跟不知道疼似的。
也不让碰。
诶........这俩孩子啊,真是太冲动了都。
这天还有个小插曲。
他们等了会,有人按门铃,还奇怪梁丛新怎么来的那么快。
结果门外站着一阿姨,见着俩不认识的人,懵愣愣地说自己来打扫。
原来易乐之前并没有听叶向杨的,真辞退护工,而是跟她划分了职责限定了上门时间。
易乐总问他过不过来,就是怕护工跟他碰上面。
所以叶向杨才老觉着易乐这儿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缺,几乎就是陪玩陪吃,钱拿得那么轻松。
叶向杨恍惚着,看阿姨手脚利索地收拾了狼藉,刮干净水。
心里也像被刮空了一片。
后来梁丛新来了,也算明白人,什么没多问,检查处理完后,告诉他们易乐没有大碍,就是还有点应激反应。
处理叶向杨的伤势比易乐花的时间还长。
梁丛新这人,叶向杨喜欢不起来。
一副斯文败类气质。
就发着呆任他摆弄。
“别盯了,就是你想的那样。”叶向杨回敬他探寻的目光,觉得他烦人。
梁丛新做了个“哦”的嘴型,竟还冲他微微笑了下。
有病吧。
一想到这人后续会陪着易乐治疗,对他动手动脚的,叶向杨就烦躁。
梁丛新建议他还是去一下医院,说着伸手探向叶向杨的额头,叶向杨回神避开,起身说自己回去了。
下了楼。
天已彻底放晴。
白日里的那朵乌云似乎被拽进了某人心里。
淅淅沥沥雨下个不停。
晚上叶向杨回家,杨静正红着眼出神,掩不住惊讶地望着门口的他,“杨杨,你没走?”
随之看清了人,脸色一变,忙赶到跟前,抓着他的手背细看。
着急地问:“你手怎么了?”
“这里也是.......”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脖子上的纱布,第一反应是别人伤害了他。
“爸爸跟你动手了?”
“我去说他!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杨静温柔的眉眼染上薄怒。
叶向杨无声一笑,眼中尽显疲态。
他知道自己的,即使杨静才是选择分开的那一方,他也无法割舍。
从小到大,她永远无条件地袒护着他。
何况.......她独自承受了那么久。
他把叶松远留给易乐,把易乐拜托给叶松远。
然后承担起作为一个儿子的责任。
“妈......以后有什么事都别瞒我,我会陪着你。”
杨静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她的儿子没有怨她、恨她,包容了她的自私。
将叶向杨搂进怀里时,她才发觉儿子身上好烫。
“妈.......我有点累........”叶向杨眼前发黑,浑身失力往下跌。
在解决完所有事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
“不用管我.....妈,我睡一觉就好。”
他强撑着,耳侧,杨静慌乱地叫着他的名字。隐约间,保姆赶了过来......他在混乱的动静声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么有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