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荆行在寒假送学生一沓卷子, 中学的学生们这个年都没有过好,今年外面的喧哗热闹都不属于他们,唯有面前的一方书桌一张卷子和一支毛笔才是。

  中学的放假要比武校的要晚上几个月,所以他们的寒假其实很短,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 他们不仅要完成先生们安排的作业, 还要完成校长准备的试卷,对这些学生来说就要更加利用好时间了, 所以这也导致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家里凡是有孩子读中学的, 手里都还拿着卷子或者作业去亲戚家写。

  这也成为今年十分特别的拜年方式了。

  闵家在过年前还迎来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季福瑞的满月宴。

  荆行没有大办,主要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成。

  启娘子一家是早早就来了, 他们家两个小子都一直拖着不成亲,他们没有孙儿孙女抱,所以在季福瑞出生后就经常来家里串门, 季福瑞小家伙继承了季福那细白肤色, 再加上精心喂养,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一双大眼睛看看这里看看哪里, 也不陌生, 对谁都要看上一眼。

  季福瑞还没有出生, 启东和启南就争着要做小家伙的干爹,有这么厉害的两个干爹护着宠着季福瑞这个小家伙,再加上启东两兄弟跟他们这么熟, 荆行和季福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

  这次满月宴, 启东给小家伙打了一把小金锁,启东则是一对小金镯,两兄弟把礼物给了季福就去荆行这边逗季福瑞玩。

  两个大脑袋出现在季福瑞小朋友的视野中,他盯着这两个一点都没有大人样子的干爹看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十分透亮,看的直让人喜欢。

  启东嘬着嘴发出声音逗他,启娘子他们也朝这边走了过来,“这小模样当真是生的俊,现在都好看的不行,等长大了恐怕要迷死这一个县的姑娘哥儿们!”

  启东还记得自己之前头一次抱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刚抱到怀里就哭了,这次他就趁着季福瑞盯着自己爹娘看的时候就伸手从荆行怀里把小家伙抱了过来,但没有想到,小襁褓刚挨着自己胸膛,小家伙就把视线收了回来,一人一小婴儿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启东笑着看向众人,道:“肯定还记得我,所以被我抱着也没有哭。”

  他话音还没有落呢,小家伙就很不给面子的瘪下嘴来,下一秒就要给启东这个干爹哭出声来。

  启南嘲笑他哥,“这么小怎么可能记得你?你这样抱他,他肯定不舒服,你给我抱,肯定就不哭了!”

  启东怕这个小东西,连忙递给启南试试,启南接过来,“好小!我都不敢太大声说话。”

  启南接过来抱季福瑞的姿势的确和启东的不一样,小家伙刚要哭的样子也停下来了,他看了看启南,也没给自己小干爹多少面子,闭上自己的大眼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两个干爹不敢造次了,只得把小家伙还给荆行,启婶子拿着拨浪鼓在季福瑞小朋友眼前摇着,指望着这个拨浪鼓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忘记哭泣这回事。

  季福安抚启东启南道:“等再长大些就记住你们了,到时候你们不抱都要像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们缠着要抱了。”

  季福瑞听到自己阿姆的声音,又回到熟悉的怀抱中,也是被眼前的东西给吸引住,刚刚还哭的起劲的小家伙,渐渐停了下来,泪珠子还在白嫩的小脸上挂着,好不可怜。

  启婶子停下摇动拨浪鼓的手,好让小家伙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

  季福拿出自己的手帕把小家伙脸上的泪珠子轻轻擦去。

  启东启南看到他这么快就止住哭泣,大眼睛盯着那拨浪鼓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倒是好哄。”

  荆行道:“估摸着要睡了,所以在这个时候脾气大的很。”

  “是吗?”启南没有想到还有这等事,十分好奇,但声音却压低下来。

  闵母点头,也小声回道:“别看他小,睡觉的时候谁吵着他,他就不乐意挨着谁。”

  季福瑞也不看拨浪鼓了,扭到自己爹爹这边,举着自己的小拳头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缓缓闭上,在自己爹爹安然睡去。

  启东和启南看到小家伙这么快就睡着了,更是相信这小家伙是因为要睡觉了所以被他们抱过去才哭了,并不是他们不招小家伙的喜欢。

  等小家伙睡熟后,荆行就把他抱回房间里,放在大床里面,在给盖上小被子走出了屋子。

  虽然这次宴会小主角睡着了,但是大人们的兴致都很好,酒一上桌,启南就叫荆行喝酒,季福怕荆行空着胃喝酒难受,拿着筷子给荆行夹了一些菜在碗里后就不在管他们。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欢喜。

  小家伙的满月宴一过,三个长辈也准备一同回村里去,荆行和季福给三个长辈卖了不少东西用牛车带回去,原本三个长辈对季福瑞小家伙十分不舍,但想到过年没有多久了,便想着在过年前好好努力一把,到时候给小家伙包一个大红包。

  三个长辈都是这般的想,一回去就专心工作,其余时间都是对着村里人炫耀自己的小孙子/小外孙,才过去一天的时候,村里就知道季福给荆行生了一个俊俏小子,而且生产十分顺利,着实是好生养的样子。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人说闵家季家的坏话了,但是大家还是不由想到之前那些说季福肚子不行的事,即使当时闵母说了是荆行不想生怕生出来因为生意事情忘了孩子的这话,大家都还是把季福嫁到闵家这么多年都还没有怀上孩子这事怪罪在孩子身上。

  这个世道就是这般,只要这个事情说的多了,人们在脑子里所形成的就是这个结果只有这个原因导致的,没有人会去想其他原因,孩子生不出来就怪儿媳不行,儿媳怪自己,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两个人的事情,至于怀不上孩子这事肯定是有一方有问题,但至于是哪一方,没有人去追究,习惯性去认为孕育孩子的这个不行,而这个习惯性又是怎么形成的,还不是有人引导着大家这么去认为,这么去想。

  也是经过这个事,村里的大家才真的意思到,原来生孩子是两个人的问题,有些常年都没有怀上的人家这次不光是叫媳妇去大夫那边看,还拎着自己儿子也去了医馆,两者一查,问题出在何处就找到了。

  那妇人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现在问题根本不是出在她身上,这么多年丈夫还帮着婆婆欺辱她,现在哪里还有这夫妻间的情分,和人闲聊的时候就全都说了出去,恨不得全村都听到,这段时间这户人家也热闹的很。

  万家村又是这个县城中牲畜不仅品种多,而且价格也比较便宜,再加上这个小村庄大路就修了两三条,走哪里都方便,过年期间来万家村买这些牲畜的不少,不光是过年这段时间吃的,还有准备自己开春时候养的,大部分都是这个时候来看,挑自己满意的让主人家给自己留着,等大年过后就来带回去。

  所以这段时间这个小村庄每家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村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但大家都不怕会有什么不轨之人,现在谁家都养了四五条大狗,这些大狗吃的好长得结实,还十分忠心,是看家的好手,聪明一些的还听主人的话,白天看到自己主人带着人来家里也不会咬,但在晚上,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都警觉的很。

  寒风也挡不住人们过年的兴致,这个时候,街道上就会有学子出来卖春联,还有的甚至直接摆一个摊,当场给人写,那一手漂亮字,一看就是刻苦练习的最好成果。

  往年,荆行和季福就喜欢到集市上来采购些过年要用的东西,这次还在集市上看到了好几次中学学子摆摊给人写春联,有人来的时候就吆喝着自己的春联,没有人的时候就掏出自己的作业们在那里埋头写。

  这些学生也都看到荆行和季福两人,和在书铺遇到那几个学子情形一样,这些学子都不想让荆行注意到,恨不得自己缩小再缩小,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这一回荆行就没做这个讨人嫌的事情,直到两人沿着街道往上面街头去,也有一个学子在摆摊写春联,这学子因为是第一次摆摊,有些手忙脚乱,但他那一手的字又实在是好,他摊位前都站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要好几幅春联的老头子。

  “喂!老头子!你家就一道门,要这五六幅是不是过分啦!”学子一边卖力的写,一边对这个时不时就加一副对联的老头子表示不满。

  那老头子也不在意这小子对他的不礼貌,哼道:“你少管老夫的事!赶紧写你的!我可告诉你,我孙子的试卷已经快写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金源春可恶的家伙!”

  “唉唉唉,付小子我要的春联还没有好吗?”

  “快了快了!别催!没看到我笔杆子都要着火了吗?!”

  季福被这小子与周围人的对话逗笑,也是想看看他的一手字,便拉着荆行往那边去。

  “呦!闵老板和闵夫郎也来□□联吗?”

  季福刚要回答这老者的话,就看到原本刚刚还在奋力写着春联的小子见到荆行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快速把笔一搁绕过摊子就在荆行面前卖惨起来,“呜呜呜,校长!这次的作业实在太多了!您给我减点吧!”

  声音之大,恨不得把天天写作业转头一看还有很多等着自己的委屈喊出来让荆行明白。

  他还没有等荆行做反应就朝着季福这边哀嚎说着自己每天写作业手都冻僵了,还生了冻疮,现在为了能够补贴一点家用到街上摆摊写字,根本没有时间写试卷,很是可怜,要是寻常人都怕是被他的这番话生出不忍来,干脆就顺了这小子的心意把作业给他减少一点。

  “还有时间在我面前耍宝,我看你就是嫌作业不够多。”荆行挑眉道。

  这小子能屈能伸的很,看自己耍宝不成,便殷勤的问起季福和荆行要什么样的春联,“我定是一个字一个字好好的写,保证你们拿回去还要被人追着问的那种!”

  这一点都不谦虚的自夸逗的大家笑着嗔骂:“你小子好不要脸!”

  季福看到这小子写的春联,字与风骨混然一体,确实是好字!

  荆行和季福得到这小子写的十分用心的春联,但最后走的时候,这小子不仅没有迎来作业全减,还多了十张试卷。

  原本荆行是打算今天凡是在街上遇到中学的学子就每人发上一张,但之前那些学生避他如蛇蝎,他也就算了。刚刚他还在想这十张试卷该怎么办,这下也不用多做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