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内,正在晨起练习内功吐纳的阿楚,豁然睁开双眼,身形如电,飞纵到院内鸡舍。

  但见秦周手中捧着三颗洁白圆润的鸡蛋,又蹦又跳。

  “阿楚,老虎下蛋了!”

  阿楚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以为秦周出了什么事。

  秦周将蛋平铺在阿楚面前,兴奋的口若悬河,“老虎一晚上下了三颗蛋!三颗啊!我记得以前外婆家养鸡,最多一天就下两颗!可是老虎一晚上就下了三颗!老虎真是下蛋鸡中的战斗鸡啊!”

  阿楚见他孩童般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什么战斗鸡?不就是老虎下了三颗鸡蛋吗?

  秦周眼怀憧憬,接着说:“你看哈,老虎一天下三颗蛋,一个月就下八十颗蛋。我们把这八十颗蛋拿去卖钱,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阿楚轻叹了一口气,“是九十颗蛋。”

  “吓?”秦周怔了怔,挠了挠头,“九十吗?更多!更好!哈哈!”

  阿楚无奈摇了摇头,他厨艺的确很好,就是脑袋瓜有时候迷迷糊糊的。

  又过了几天,小鸡仔更加强壮了,家里也真的一点余粮都没有了,秦周打算卖小鸡仔和老虎下的十几个鸡蛋去换米粮,顺便到城里饭馆找份后厨的营生。

  阿楚知道他的想法后,提出跟着秦周一起进城,秦周见他身体已经痊愈,总困在这山里也挺憋闷,就同意了。

  出发前,秦周和阿楚又割了些鱼鳞草,打算换些钱。当他们想把小鸡仔放置到马车上时,出了点小插曲,之前最后一只孵出来的那只白色小鸡仔,死咬着秦周的被角,怎么也不松开。

  最后,秦周担心强行分离会弄伤小鸡仔,只好将那只白色小鸡仔留在了家里。

  二人赶着马车一路到了明德城后,直接奔向集市。

  秦周养的小鸡仔健康活跃,是上佳的鸡苗,再加上老虎下的鸡蛋又大又光滑,不一会儿,这些鸡仔和鸡蛋,就给秦周换来了30斤面和20斤粟米,外加1斤红糖。

  秦周非常满意,这个物资相对贫乏的古时代,鸡蛋还是挺珍贵的食物呢,看来他有了老虎这只战斗鸡,至少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有了着落,今儿回家,必须给老虎多捉几只虫子。

  秦周见时辰还早,就想着去附近几个饭馆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个饭馆帮厨的活计。

  阿楚却说自己有些累。

  秦周想到他定是大病痊愈,身子还有些虚,连忙让他在马车上,等自己回来。

  秦周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后,阿楚眼中精光一闪,身形敏捷跳下马车,将一柄破草帽压在头上,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快速在城中几道主干街道穿行,极其隐蔽的在这些街道各处,留下一些怪异的符号......

  另一边,秦周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先后去了八家城中饭馆,可是这些饭馆一听说是城北秦家的二少爷秦周,不是讥语拒绝,就是冷面逐客。

  反正是没有一个愿意给秦周机会的。

  秦周开始还有点懵,慢慢的终于明白了,是原主那个混账羔子名声太差,怎么可能有饭馆愿意用他做厨子。

  秦周忍不住再次吐槽这位原主大坑货!

  看来今日的工作是没有着落了。他见时辰不早,正打算返回去找阿楚。

  忽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

  秦周一回头,但见一位眉清目秀、身着白衫的年轻公子,正是自己的大堂兄、原书男主秦远。

  秦周想起上次在秦家,就是秦远帮自己求情,才逃过老太爷那200杖,心中一直怀着感激,此时见到,他十分有礼貌施礼道:“拜见大哥。”

  秦远摆了摆手,笑道:“真是巧极了,我本来就想去秦家老宅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秦周疑惑道:“大哥,找我有事?”

  秦远从怀中,取出一张文书交给秦周。

  秦周迷茫地接了过来,文书最上面盖有一个醒目的红色大印,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

  秦周认出自己的名字,以及年龄十七岁,后面的字都过于复杂,他费了好大劲,连猜带蒙,推测应该是自己的籍贯、面貌特征等描述。

  他不解的望向秦远。

  秦远道:“这是明德府为你签发的考牒,明日府试补考时,你入考棚时,要验身用的。祖父命我今日给你送过去。”

  秦周在才听明白,敢情大堂哥给他送准考证来了。

  他脸色变了变,连忙将考牒往秦远手中塞,“大哥,我肯定考不过,去了也白去,我还是不去了吧。”

  秦远语气认真了几分,“二弟,祖父今日特地嘱咐,你若是还像上次府试一样缺考,就要将你抓回来,将上次二百杖翻倍,打上四百杖啊!”

  秦周一听,冷汗就下来了,什么玩意?四百杖?你不如直接把我斩立决得了,就疼一下就完事!

  秦远叹了口气,又将考牒放到秦周手里,“二弟,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去考试啊,否则......唉,大哥话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秦远说完,伸手在秦周肩膀轻拍两下,转身离开了。

  秦周望着眼前的考牒,脊背顿时塌了下去。

  他前世上学,几科加起来也没有100分,所以混到初中毕业,就去饭店做厨师学徒了,他最最最怕考试了!

  他思前想后,不去考的话,极可能被打死;考不过的话,最多被祖父嫌弃,赶出秦家。

  赶出秦家总比被打死强上百倍,那他还是去考一下好了。

  他将考牒在怀中放好,转过头刚想去找阿楚,但见前方,阿楚赶着马车由远及近。

  秦周眉眼弯起,使劲挥了挥手,“阿楚,我在这里。”

  阿楚的目光落在秦周深深的身上,柔和了几分,赶着马车来到近前。

  秦周一抬脚上了车,一脸失望道:“阿楚,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找了几家饭馆都没有人用雇我......”

  “哦。”阿楚低声回应。

  秦周语气带着一抹委屈道:“还有刚才堂兄给我送考牒来了,明日我要去参加府试。本来我是不想去的,可是堂兄说我若是不去,祖父要打我四百板子!非把我打死不可,我明日只能去了。”

  “嗯。”阿楚语气依旧淡淡的。

  秦周接着吐槽着:“所以我明日还得来城里参加府试!听说一考就是两天,整整两天才给放出来。真是愁人......”

  “哦。”

  这些日子,阿楚早已习惯了秦周这个小话痨,他只在一旁简短的回应着。

  二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回了泽明山的秦家老宅。

  累了一天,他们早已饥肠辘辘。

  秦周让阿楚去休息,自己打算去做饭。

  可是,阿楚将马车卸好后,径直去了厨房,开始劈柴生火。

  夕阳斜下,打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发出橙红色的光芒,晃的秦周一愣,唇角不自觉扬起。

  待他回过神,赶紧洗菜和面调糖馅,噼里啪啦的忙了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一阵诱人的清香就从大蒸锅里散发出来。

  秦周揭开锅盖,一排排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显现。他伸出手指在馒头上轻点,软软的、弹弹的。嗯,火候刚刚好!

  秦周将馒头盛到瓷盆中,端到了东厢房。

  阿楚正好喂完鸡,迈入房内。

  秦周笑盈盈道:“阿楚,快来吃刚出炉的红糖馒头,可甜了!”

  秦周说着将一个馒头拿起,从中间轻轻掰开,露出里面鲜红的红糖黏汁。

  秦周吧唧一口咬在红糖馅上,浓厚的甜味弥散舌尖,他脸色顿时呈现出幸福的表情。

  他顺手将另一半递给了阿楚。

  阿楚伸手去接时,那半块馒头里红糖汁液凝成一条线,马上要流出来。

  呀呀!可不能浪费啊!

  秦周急的向前一扑,张嘴想要接着掉落的红糖。

  那掉落的红糖汁尽数落入他口中,同时,他的嘴裹住了两根冰凉手指。

  手指处传来一阵温热而柔软的触感,阿楚身子愣住了。

  秦周见含住了人家的手指头,怪不好意思的,刚想松开,嘴里的红糖汁顺着阿楚的指尖往下流,他连忙吮吸了下指尖。

  阿楚呼吸一滞,耳根处不自觉的微微发红。

  秦周不知所以,将红糖汁吞入肚子后,放开阿楚的手指头,将那半个馒头放在他手中。

  “好险!红糖汁差点浪费了,阿楚,你快吃啊!”

  阿楚回过神,猛地收回拿着馒头的手,转身快步出了房间,走到水井旁坐了下来。

  他目光凝望着手中的半块馒头,禁不住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秦周没在意阿楚跑到水井边吃馒头的举动,自己快速干掉半个馒头后,又撕开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晚饭后,夜已然大黑了。

  秦周跟阿楚道了声晚安,便跑到自己的西厢房关起门。

  他先逗弄了一番仅剩的那只白色小鸡仔。其它九只都卖了,如今这只,秦周给它起名叫“小白”。

  小白似乎非常喜欢秦周,小嘴轻啄着他的手心,弄得秦周痒痒的。

  小白玩了一阵,显然是累了,趴在木屉角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周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虽然明日的考试,他已经躺平,但笔墨纸砚等考试工具还是要似模似样的带齐的。

  他拿出了之前从秦家出来时,秦家老太爷让下人给他装的那些备考的书卷和书写工具。

  秦周望着厚厚的一沓书,砸了砸舌,这古代人科举可真是挺卷的,只是一个府试,就要背这么多书!未来的什么院试啊!乡试啊!会试啊?不得卷上天!

  他啧啧几声,好奇的翻开了最上面的那本书,勉勉强强的读了几句出来。

  “...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

  “啊——”他立即打了个大呵欠!

  果然,一读书,就犯困......

  ...

  阿楚在房内练了一阵内功后,正准备睡觉,一抬头发现对面西厢房的灯火还亮着。

  往常秦周早该睡了,今日为何还没睡,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阿楚出了房间,悄声走近秦周房前,一抹清瘦的倒影自窗框映出,那抹倒影手持书卷,额头微斜,颇有几分寒窗苦读之感。

  阿楚想起秦周说明日要去参加府试,原来他此时在温书。

  只是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一月有余,从未见过他看过一眼书。

  阿楚有些好奇的来到窗根,几句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自屋内传出,

  “...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

  阿楚眉头微蹙,这念得是什么书?他似乎没听过这本书。

  秦周的声音渐渐变弱,最后变作均匀的低鼾声。

  阿楚:?

  这是坐着睡着了!阿楚轻手轻脚的入了屋内,但见秦周单手拄腮,双目紧闭,浓长的黑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睡的正甘甜。

  阿楚微微摇头,轻柔的将秦周抱起,怀中之人睡的深沉,丝毫没有感觉。

  阿楚将他慢慢放在床上,脱掉鞋袜,盖上被子后,来到桌前,正想吹掉烛火。

  忽然想起刚才秦周读的文章里,那个“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好奇之下,他举起桌上摊开的书卷,打眼一看。

  “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恂慄也”

  阿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