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99章

  木惜迟沉思良久,向南壑殊道:“师父,咱们来至此处,实是受了无量佛尊指点。”

  几乎同时,南壑殊也悟到了这背后的一线生机。

  叶重阳悬在蛇巫山上空,看不尽峰岩叠嶂,涧壑曲环。脚下浓雾翻滚,黑云蔽日。诡秘的雾瘴深不可测。才跃下悬崖,却又在悬崖之上。黑气连绵着山体,遥亘千里,宛若迷津。叶重阳轻车熟路地将身在其中穿梭。

  原来这蛇巫山一侧便是深谷,谷中虎狼成阵,獐鹿作群。更有千尺大蟒,万丈长蛇。愁雾怪风,桀桀森森。那叶重阳站定,呵一声:“来!”

  霎时间群山耸动,好似天崩。

  其中有一个老妪的声音,清晰非常,只听说道:“叶掌门何事吩咐?”话音未落,却见一个曼妙少女自浓雾中现身,螓首蛾眉,容貌婉娈。脖项上勒着缚灵锁。

  叶重阳将折扇向她掷去,扇柄敲在缚灵锁上,那锁子咔拉一声断为数截。

  “这劳什子今后不必了。”

  少女微一颔首,屈着身听凭吩咐。叶重阳接着道:“那个‘水火能容,天理难容’,你是见过的。他近来可到过此地?”

  少女开口,仍是老妪的声音:“自掌门交待下,老身便在此地等候。未见那一位来过。”

  叶重阳蹙眉:“奇也怪哉,这两个虽不算绝顶聪明,却也不十分愚钝。天地未分,混沌一体之气化为无恨海。万物之本源,又谓之曰玄元。这两者的关系并没什么难参透的。他两个先后为玄元北水之主,该知道跃入无恨海之中便可伤愈。而无恨海与蛇巫山中深涧连成一气。此乃造化天机。”

  叶重阳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头长鼻巨兽形似象者越众而出。叶重阳吩咐几句,那巨兽便将长鼻甩入涧水之中。只见那长鼻在水中又不断伸长。不知有千丈万丈。接着象鼻翻搅起来,那涧水中便形成一个漩涡。象鼻搅动愈久,那漩涡愈大。

  群怪见状都一齐高叫喝彩。到最后叶重阳自己跃入涧水之中,半晌托上来三个人,正是南壑殊,木惜迟,同着一个美妇人。

  二人向叶重阳话表了继天后的际遇。后者忍不住破口大骂:“夫龙者,畜也,最是凶顽毒像。且龙性最淫,十二生肖中除了猪与鼠没有他们下不去手的。此所以龙生九子,才各有不同。真真卑下恶类,业力深重,佛法也难救赎!”

  一口气骂完,叶重阳展臂一挥,向两人道:“给你们瞧瞧我真正的‘别洞袋’。”

  木惜迟道:“你别洞袋中的精怪不是遗失了么?”

  叶重阳呵呵笑道:“我那是唬世人的,倒把你也唬住了,非但没有遗失。他们都在这蛇巫山操练哩!”又向南壑殊道,“水济兄,你看我这支神军,较之天族的十万天兵又有几成胜算?”

  南壑殊道:“看来旗鼓相当。”

  “嗯?”叶重阳蹙眉。

  “实则更胜一筹。”

  叶重阳这才喜笑颜开,“不想你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竟还能开玩笑。连我也觉得有趣。如今玄元北水已得了,你的水火双元便恢复了一半。”

  说着,叶重阳命南壑殊盘膝而坐,自袖中取出一小鼎置于身前,那小鼎上烁烁白光,说不尽的耀眼光华,竟是一小簇火焰。

  南壑殊见了便立刻心领神会,向叶重阳颔首致谢。

  原来蛇巫山本是一座炎山,当日蓐收、句芒、帝江、烛龙四位巫祖投身岩浆以自戕,其后终年吞吐岩浆,流焰不绝,始称蛇巫。而鲜有人知,南明离火之火种正是炼自炎山。

  一行人离了蛇巫山,又向地府而去。启开南明的棺木,欲将其双目取出。

  木惜迟业已知晓这对眼睛的主人是自己,南明魂体孱弱,势必承受不住剜目之苦。心下十分不忍。

  “木晚舟既死,南明自是垂泪无休,这对眼珠始终浸润在泪水之中,方得以保存至今。” 南壑殊态度坚决,不容分说。只见他掌心升起纯白火焰,耀如日光。南明一缕淡如琥珀的魂体瞬息间便如水汽般消散。

  阎罗垂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摆布南明那瘦伶伶的身体。又是剜眼取目,又是杀人焚魄。这几个人简直是大大的坏良心。直到他们走后,阎罗如当年安置木晚舟一般一样地安置了南明,送他两个苦命鸳侣并骨合墓。

  木惜迟复明后,犹如隔世重生,自是百感交集。南壑殊面容终于再次映入眼帘,忍不住一味地贪看。

  叶重阳起先也跟着取乐,不久便负手背后,并不理睬了。

  几人略略休整,不日便率众打上南天门。见了那守卫,好言听劝的便放过,否则便打晕在地。一路往紫霄云殿去。那伯阳子闻讯领兵赶来,双方觌面,更无别话,掣剑便杀在一处。

  叶重阳的那些精怪面目丑陋不说,亦且荒唐蛮横,这些天兵见所未见,更不知是哪方怪物,何处精魔。这边口涎拖地,那边怪叫震天,一伙伙大有掀翻五岳,颠倒乾坤之势,令人难以招架。并且这些精怪杀一个多两个,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尽,

  伯阳子且战且退,渐渐不敌。

  “叶掌门,”伯阳子勉力分出心神向叶重阳道,“你菩提道与天族的恩怨,尽可暂搁一旁。今日却是为扫除巫族余孽。你早已脱离巫族,自立门户,六界人人皆知。这一场厮杀却不与你相干,何必淌这场浑水。还请率领人众撤退为上。”

  叶重阳听了,气得双眉倒竖,暴呵道:“兀那奴才,少费口舌。你太爷我岂能被你三言两语挑唆,做是那等背信弃义之徒!”

  伯阳子见不起效果,怒嗐一声,驾云夺路而去。叶重阳看得真切,追上去与之在云上相持,直缠得他脱不开身。

  伯阳子向身后大叫道:“快去调兵!”

  叶重阳大惊,难道琼旲不止有十万天兵,却还要从哪里调兵?

  再一想,是了,天河八万水军在佑圣真君掌管之下。琼旲夺位后,这佑圣真君还未曾露头。不知他是个什么态度,是否要拥护“新君”。

  叶重阳与这佑圣真君素无来往,只听说他有面皂雕旗,当空一展,便能遮天蔽日,天河八万水军见了,顷刻集结。

  这么个要紧人物,怎就忘了。这一场大仗,怀冤含恨,仇深似海,势必难休。如今的局面,尚有胜算。但这佑圣真君敌我难测,若横插一杠,可就难说了。

  叶重阳一个转念,舍了伯阳子,驾云往真君府来。但见里头除几个小童,并一两个侍者外,别无他人。叶重阳劈头就问:“佑圣真君现在何处?”

  那侍者迎上来道:“我家主上那日奉命往下界公干去了,至今未归哩。”

  叶重阳听了心道:“难怪出了这样大事,天河十万水军却毫无动向。原来主将不在神位。那么这伯阳子又去哪里搬兵?”

  一拍大腿,“不好!”急急往回赶。远远瞧见木惜迟紧追在一人身后,叶重阳忙飞赴驰援。两人赶在一处。

  木惜迟道:“我见这人匆匆离群,不晓得要去做什么勾当。”

  叶重阳道:“伯阳子不知在何处藏了一支军队。日后若是搬来援军,便大为不妙。”

  木惜迟听了道:“岂容他去!”说着举剑向那人掼去。

  叶重阳拦下道:“且慢,待我跟上,瞧他要往何处去。”正要走,又想起什么,“我听闻早年间琼旲曾给过你一个信物?”

  木惜迟想了想,自袖中取出一柄华光灿烂的短剑。“便是这个。”

  叶重阳接过,道:“以备万一。”

  说着便提气直追。直来至一处荒山。遥遥望见山坳里密密匝匝的人马,足有十万之多。叶重阳忍不住头皮发麻。

  既寻到地方,那报信的人便不当留了。抄起折扇向那人掷去,堪堪砸在后脑。折扇被叶重阳时时拿在手中,灵力充沛,早赛过一般的神兵仙器,那人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即刻便倒地毙命。

  叶重阳赶上前,在身上摸索,却未找到兵符之类。忖了一忖,摇身一变,变作和那人一般一样。跃下云头,在山巅站定。

  那山坳里一爿军队的首领出列,赶到跟前,将叶重阳上下一打量,抱拳拱手道:“恕小的们衣甲在身,不能为礼。差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叶重阳咳嗽两声,逼紧喉咙道:“我主子日前遣我前来此点札,看看尔等有无懒惫。另有一样差事要你们去办。”

  “这位差大人,小的们未曾与大人谋面。敢问仙号尊名,有无太子殿下的手信?还请明示,小的们无有不从。”

  坏了,只心急将人打死,竟没盘问他姓甚名谁。可说来奇怪,伯阳子派这么个面生的人来调兵,又不给他兵符,究竟怎么一回事啊?令叶重阳更为疑惑的是,这头领竟还不知琼旲已篡位称帝,竟口口声声管他叫“太子”。

  叶重阳强作镇定,掏出木惜迟给他的短剑,“信物么,喏,就是这个。”说着,不甚自信地将那短剑一晃,又收回袖中。

  “差大人宽恩,容末将细看一看那信物。”

  叶重阳本心虚,此刻更加心内打鼓,踌躇再三,只好递与那将官。那将官接过去翻来覆去不住地端看。叶重阳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一面心里盘算如何分散这将官的心神,令他无法专注。另则,也要怎么编造个理由,将这十万军众支使开去,免得伯阳子再派来个人,到时仍是枉然。猛可里想到戍王,随口诌道:“眼下……邯国国君要做个水道场,那中间有个天神转世,真身临凡,他如今仍是凡胎,惹得妖邪环伺,须得尔等做个护卫,保他万无一失。”

  那将官原是抿唇默默,听了这话立即便道:“幸而是末将早年追随太子左右,曾见过这等物什,实是贴身隐秘。如今若是交于旁人,必认将不出,要误了大事。”叶重阳听见,霎时心宽,料想已有了三成胜算,又添几句:“此为机密事体,如若往后有人拿着兵符调兵遣将,你休信他,此兵符遭贼寇所窃,已然失所,唯恐调虎离山,待诓得你离去后,好加害那位神君的,你要知道厉害!”那将官瞪大双眼,抱拳称是,却并不告退,只盯着叶重阳觑瞧。

  “你速去整顿军容,白瞅着我作甚?”

  那将官道:“哪里的兵符?”

  这一问,把个叶重阳心腔里像灌了热油,煎得直起了一溜燎泡。暗暗叫苦:“不好,言多必失,被此人识破!”心随念转,叶重阳疾用方才的短剑向那将领逼去,被对方使个身法避开。

  “这四周都是结界,仙君既不是太子的人,又怎能破除结界?阁下何方神圣……”

  叶重阳哪里由得他多话,连出狠招。对方却只一味狼狈躲避,并不回击。“仙君容禀,我其实没见过那信物,我也不是太子的人……”

  叶重阳听了便罢手,命他近前细问端的。

  那将官已是灰头土脸,忙过来道:“佑圣真君是我们主帅,我是他的副手。日前真君受太子殿下召见后失踪,几日后太子帐下的伯阳子传谕道,真君业已犯下重罪,遭贬谪下界,我天河水军受其牵连,不得走动,他于是弄出这个魔障结界。将我们囿困此处。”

  叶重阳这才恍然大悟,琼旲定是游说佑圣真君助自己造反未果,从而将其罚至下界,欲在凡间除掉,再将他不知底里的部下囿困住。今日伯阳子命人来此搬兵,大约是要用什么将功折罪的由头来诓骗水军替自己卖命了。

  叶重阳将折扇在掌心捣了数下,心焦道:“说不得,你主上那里受困,生死是难料了。”

  那将官忙道:“主帅下界时,是降星在邯国宫城之内。仙君方才说邯国有位天神转世,真身临凡。莫不然就是我家主帅了?”叶重阳听了,瞪圆了双眼,竟有这等天缘凑巧之事,方才他不过拿戍王做个幌子,难不成无意中被他言重?戍王这小子自幼多苦,命犯孤星,古怪以极。想必有一番道理。这戍王怕不是别个,正是佑圣真君下界投身。

  “好啊!”叶重阳抚掌大笑。初初还怕他是琼旲一党,这一来,十足十的同袍了。“你家主上功行将完!我奉佛旨接迎。”说毕叶重阳忙授于那首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速速迎真君销劫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