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32章

  很快就有大批士兵涌入,宣平将军韩朔已率人包围了这里。韩朔的军队是打仗作战的,较之淮王纠集的民兵,以一打十不在话下,很快就控制了局面。

  淮王已是黄袍加身,逼宫谋反罪证确凿,被当场擒拿。韩朔打扫完残局,跑过来单膝跪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小皇帝亲自双手扶起,“韩将军勤王有功,快快请起。”

  次后便有一乘华盖,送小皇帝至淮王府休憩。王府内一切眷属均已被缉拿,等候发落,只留下粗使仆从以备使役。

  木惜迟着人弄了几个精致小菜,一盅燕窝。看着小皇帝用了,就将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猴上床,让小皇帝枕着自己的腿躺下,两只手轻轻地在小皇帝额角揉着。后者竟也听凭他摆布,丝毫也不反抗。

  外面的雨已极小了,滴滴答答敲着屋檐。

  “陛下……”木惜迟用气音叫了一声。

  小皇帝睁开眼睛。

  “陛下,您身上还紧绷着,是我伺候的不好么?”

  “不与你相干,孤睡不着。”

  “陛下,您连日来劳乏得紧,今日又遭逢一场变故惊吓,还不养养神,身子就亏虚了。”

  小皇帝坐起身来,道:“今日之事,本无惊无吓。唯一的变数,是你。”

  木惜迟笑容一僵。

  这咋还不领情呢?

  “小的一路尾随陛下,就看见天边有云彩往雍州这里聚集。于是赶着来给陛下报喜。陛下,您说这场雨来的好不好?算不算得上今日最妙的变数?”

  虽不能告诉这场雨真实的来历,可木惜迟还是禁不住想向小皇帝邀功。

  “若是一直不下雨,陛下预备怎么办?”

  小皇帝便将自己早已制定下的一套供应粮草、迁徙百姓的方案说了,十分周密详尽。

  木惜迟仍是一脸期待地瞧着小皇帝,像是定要他夸一夸这场雨不可。

  小皇帝也看出来了,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可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这场雨的确及时,解决了粮田生计大事,免除了百姓迁徙之苦。”

  木惜迟闻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他为了这场雨可谓煞费苦心。当日花影一语提醒了他,想到用啖稽镜将各地的云团都采撷了来,投在雍州上空。这招还是当初天族太子教给他的,那时候只知道用来玩耍极妙,没承望就派上了大用场。

  木惜迟还生怕雨水不够,一连忙活了好几日,用云团厚厚地将雍州城团团围住。亏得花影提醒他留神,不要转旱为涝,弄巧成拙了。木惜迟听了有理,这才罢休。

  心里还在得意,木惜迟又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问小皇帝道:“陛下,那时候,你让我骑马先走,敢问马儿共几匹?”

  小皇帝道:“唯有其一。”

  木惜迟:“啊?为何不多多预备了?”

  “马匹一多,必不能相容,若蹶踹起来,闹出动静,恐引人察觉。此其一。其二,孤一人一身,仅需一骑便能突出重围,难道还留下马匹给追击的敌人么?”

  木惜迟急道:“可当时您让我骑这唯一的马离开,您自己怎么办呢?若是到了危急关头,岂不是走不掉了!”

  小皇帝不答。

  木惜迟:“所以您是将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我么?陛下,您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吗?”

  “你无辜受累,孤绝不让你犯险,至于其他的,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也无暇顾及了。”

  闻言,木惜迟内心震动不已,一时间既狂喜又自责。忙走下地磕头道:“漆迟多谢陛下爱护,我任性妄为,险些酿成大祸,求陛下责罚!”

  “孤没有怪你。”小皇帝拍拍他肩头,“快起来。”

  木惜迟含着两包儿泪起身,一眨眼,两大颗金豆豆掉下来。

  “陛下,您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感动。今晚就让我伴着您安歇罢。”

  “不必。”

  “我保证……”

  “不可。”

  “我一定……”

  “出去。”

  “呃……”

  行罢。

  一月后,御驾回京。韩朔作为擒获淮王的首功之臣,亦伴驾随行。

  回到帝都,小皇帝设宴单独款待韩朔,礼遇颇高。木惜迟嘴馋那一桌好菜,缠着也要赴席,小皇帝拗不过,便许他做陪。

  席间韩朔先禀报了淮王谋逆案查证的进度,“淮王已被下狱,且供认了一十八条罪状。牵涉帝都及地方大小官员共计六十余人。目下仍不断有旧案被续翻出。”

  小皇帝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说着执壶替他斟酒。

  韩朔忙擎杯起身,口说不敢。

  “咦?”木惜迟在旁皱眉,作不解状,“韩将军,您是领军打仗的将领,怎么还管查案的事啊?”

  韩朔一怔,随即干干地笑了两声,说道:“是刑部报与下官的。”

  “哦?”木惜迟将嘴里的菜囫囵咽了,放下筷箸道,“如若我没记错,刑部乃皇权直属部司,并非由您韩将军统辖罢?何以他们不来向陛下汇报,反倒报与您了呢?”

  韩朔手微微一抖,酒水泼洒出去一些,“许是闻知下官要入宫陛见,因此才找到下官代为呈报。”

  “岂有此理!”木惜迟将桌案一拍,“他们竟敢支使大将军!陛下,您可要严惩这些眼里没主子的混账东西。别让韩将军受委屈了。”

  小皇帝面上不见一丝波澜,也并没有理会木惜迟,只是噙笑给韩朔搛菜。

  韩朔忙执碗接了,才又落座。

  席间静了片刻,韩朔愈加心孤意怯,忙找话来打岔。“臣长年领兵在外,与舍姊已多时未见。不知姊姊她近来可好?”

  小皇帝道:“皇后很好,今日宴罢你便去凤仪殿给她请安罢。”

  韩朔:“谢陛下隆恩。”过了一会儿,又笑道,“舍姊入宫已五年,至今未能替陛下诞育皇嗣。看来今日,臣要向舍姊进言了。”

  木惜迟不禁被酒呛了一下,心里想:“陛下才多大啦,身子骨儿还没长好,你少叫你姊姊来祸害!”面上却学着小皇帝的样儿,隐而不露,反而笑着道,“韩将军,你面前那碟子豆腐是我的心头爱,奈何相离什远,烦请您替我搛来可否?”

  韩朔不知木惜迟语带机锋,以为他认真请自己替他搛菜,忙欣然应诺。谁知豆腐嫩滑无比,拿筷箸一夹,立即便断为两截。韩朔又搛另一块,仍复如斯。不多时已急得满头大汗,一碟子豆腐却叫他夹了个粉碎。

  韩朔自知失态,低头抱拳道:“陛下恕罪。臣是个粗人,手脚笨,弄坏了陛下的佳肴。”

  小皇帝笑说无妨。

  木惜迟啧啧嘴,故意叹口气,道:“将军倒不笨,只是心太急了些。您是气度恢弘的沙场悍将,却如何不懂这欲速不达、适得其反的道理?”

  韩朔这才听出他话里有话。登时紫涨了脸面。

  少刻,那碟碎豆腐被撤下,又换上新菜。木惜迟执壶把盏,殷勤妥帖,又搜罗些笑话儿逗小皇帝开心。独独把个韩朔晾在一旁。

  这韩朔便有意找补先前过失,亦且想重提自己勤王之功。于是说道:“陛下此去雍州,一路艰险。只因缺少得力护卫随行左右。不若由臣自麾下抽取一支精良战队献给陛下,充为御前侍卫。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小皇帝还没答话,木惜迟一叠声说“不必”。

  “韩将军未免操心太过。陛下身边有我足矣,您就放心罢,往后我再不让陛下受一丁点委屈。”

  韩朔笑道:“漆公子说的孩子话,好比雍州那般千钧一发的关头,如何被公子以‘委屈’二字轻巧揭过?次则,公子方才说有你就够了,更是笑谈。”说着,将木惜迟上下一打量,“恕下官直言,就公子这个身子骨儿,恐怕一阵风就吹倒了。倘若遇上险情,可不是靠嘴上功夫就能救驾的。”

  木惜迟“嗤”一声,“我的嘴上功夫可不为救驾,而是伺候圣驾的。”

  韩朔反应了半日,忽然黝黑的脸上腾地红透,“你你你……”

  小皇帝还不懂,困惑地看着两人。

  木惜迟心里痒痒的——

  嗯,留着往后伺候,如今还没得手……

  小皇帝指着一盘牛肉道:“韩卿,尝尝你家乡的水牛肉。”

  韩朔知道小皇帝茹素,这盘肉是特特为他预备下的,因此心中得意。忙谢了恩,伸箸去搛牛肉。谁知木惜迟也同时去搛。两人的箸子在半空碰在一起。

  韩朔但觉一阵酸麻自持箸的右手虎口窜至大臂,只听“当啷”一声,筷箸脱手砸在盘子上。

  韩朔愕然抬头,木惜迟兀自闲情自若,两人不过相离几许,神态断乎作不得伪。

  韩朔犹在纳罕,便要去桌上拾箸。木惜迟一支箸斜刺里飞出,正击在韩朔手背上。

  饶是久经沙场,韩朔仍不由“嘶”一声呼痛。

  “啊呀,我怎么连箸子也拿不稳,误伤了韩将军,还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

  韩朔盯着自己发青的手背,目光几乎一寸一寸挪回到木惜迟一派天真烂漫的脸上。心内不禁想道:“阿姊信中提起此人,每每如临大敌。以为不过是争风吃醋妇人见识,今日一见,此人敏锐犀利,且功夫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不好了……”

  木惜迟午睡后正在醒盹儿,丫鬟兰汀急慌慌跑进来。

  “又什么事这样失惊打怪的?” 木惜迟打着哈欠问道。

  “公子,您怎么还睡得着!今日午膳后,那个韩将军就进了皇后宫里,不知道向皇后怎样告您的黑状呢!”

  木惜迟不以为然地剥了个栗子,“我这个形象在皇后那里还不够黑么?还怕他告什么黑状。来,分你半个吃。张嘴——啊——”

  “嗳呀!吃吃吃!您就知道吃和睡!一点儿也不知道着急!”

  “嘿!”木惜迟叉腰站起来,“小丫头片子,我是不是把你给娇惯坏了,都开始教训我了?”

  兰汀撅着嘴道:“公子,我和您说。那个韩将军和皇后不晓得给陛下灌了什么迷药,哄得陛下要出城祭祖——祭他韩家的祖先!”

  “喔,我当是什么。他韩家目下风头正盛。陛下有此恩宠不足为奇。何时出宫?”

  兰汀道:“明日朝罢就去呢。”

  木惜迟:“这么急。那么明晚提前预备下汤浴,我要给陛下解解乏。”

  兰汀“哼”得一声,“明晚且回不来呢。听魏总管那意思,已打点了好几日的用度。”

  “那怎么行,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总被他韩家霸占着又如何使得!” 木惜迟想起小皇帝在雍州被淮王挟持,孤立无援的情形,身上登时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姐弟俩一定没憋着好屁。可不能由他们把陛下算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