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31章

  花影一家不就是掌管人间气运的天神么!而这风霜雨雪,不都是由气所致,因运而发么!何不请花影来帮这个忙呢!

  才高兴没一会儿,又犯了愁。“我如今身在人间,无念境万里迢迢,哪里能亲身前去呢?”

  正在冥思苦想,忽瞥见左近一株老树,树干粗壮,须四五人方能合抱。木惜迟打量它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便走过去铆足劲儿一脚揣在根茎处。

  只闻得轰隆隆一阵巨响,老树抖下一地落叶。

  “何人在此扰我清修?”

  木惜迟忙退后几步,连连作揖道:“老树仙好,晚辈无意冲撞。实是有要紧之事。若非如此,再唤不醒您老人家。”

  树精嗡声道:“你是何人?”

  木惜迟便自报家门,继而说道:“晚辈此番叨扰是有个不情之请。敢问老神仙与地府有无交情往来?”

  老树精起初不答,半晌才道:“我第五十六条根茎给他们婆娑地狱架了一座桥。”

  木惜迟喜道:“那就太好了。请老神仙给阎罗大人带个口信。就说晚辈有要事相烦,请他遣人往太乙仙山走一趟。”

  老树精便不理会。木惜迟也心知会如此。可他搜遍自己全身,也没有找到半个足以交换利益的筹码。只得硬着头皮道:“此地久旱无雨。您一定既热又渴,十分难熬。不过老神仙勿须忧心,只要晚辈的这件事成了,雍州一准儿不愁雨水。”

  此刻落叶又多了些,木惜迟料定这树精松动了,便又添了几篇话。果然老树精答应了木惜迟所求。替他带了话给阎罗,阎罗得了信,忙遣夜叉与七郎赶往无念境。不过半日的工夫,花影便前来相见。

  及听木惜迟说了原委,花影道:“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一来,必要惊动家父,乃至雷公电母,接接连连不少人都要知道。主上携你入凡尘避劫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一闻此言,木惜迟灰溜溜偃旗息鼓。

  “嗳,”花影忽然拍掌道,“我每每去你屋里收拾,都能看到一面镜子。不正是太子赠你的宝器啖稽么?据说此镜能纵览人间,神通广大。你何不拿来一试?”

  一句话提醒了木惜迟,当即便有了主意。

  十日后,小皇帝的御驾才姗姗到了雍州。岂料淮王一干人竟不顾他远行辛苦,并未预备一些些酒水接风洗尘,就直接将人强行请去了郊外的祈雨神坛。

  小皇帝一行经过十数天的长途跋涉,已是人疲马倦,雍州城外所有驿站关闭,且无岗哨接应。又因断水缺粮,早有几个随行的大臣还没到地方就去了半条命。连魏铨也又晕又吐不省人事。小皇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手,几乎是被淮王的手下强行架上了神坛。

  只见他一张脸白如素纸,连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星目,仍是冷冷含光。

  淮王见到这样的皇帝,简直不屑一顾,漫不经心上前道:“臣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不辞辛苦,千里赶赴雍州祈雨,臣替全城百姓对陛下感戴无尽。”

  小皇帝绷着脸一语不发。淮王见座上天子不说话,只当他已体力不支,便更加轻蔑道:“近日城内谣言四起,说什么当朝君王失道寡助,遭上苍所不容,降罪于大褚。又是什么雍州遭殃,祸及全国。臣将这些妖言惑众之人统统捉了起来,听凭陛下发落。陛下,您说是凌迟还是腰斩呐?”

  “无妨,”小皇帝竭力按下胸中怒火,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都绞得发青。最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既是谣言,皇叔无需在意,放了他们罢。”

  淮王没料到小皇帝这么沉得住气,稍稍一愣,却也立马恢复了常态。“陛下宽仁怜下,为臣等之表率。臣这就放了他们。不过陛下还是快些祈求上苍令雍州降雨,否则这些人一旦回到市井就又要乱说话了。”

  说毕,肆无忌惮地歪斜着嘴角,露出一个鄙薄的笑来。

  小皇帝没有理会,命天师开坛。随后亲手焚了三炷香,供于案上。率百官跪于坛下。

  哪知香已过半,天上仍是艳阳高照,地下却愈加滚烫,如烙铁般烙着所有人的膝盖。

  淮王第一个受不住,站起身来掸掸衣裳,说道:“陛下,时候也到了。多半上苍是不预备降霖于大褚了。”

  小皇帝充耳不闻,仍旧跪得笔直。

  半晌,淮王冷笑道:“古有君王罪己,誓愿天下乂安,年谷丰稔,情愿移灾己身,甘心无吝。更有贤君,退位以息天怒。”

  说毕,复又跪下行大礼,高声道:“臣等不才,恳请陛下效仿先贤,为我大褚千万百姓生计着想。”

  此言一出,原本面向神坛跪着的百官都一同改变方向,对小皇帝齐声道:“臣等恳请陛下为我大褚千万百姓生计着想。效仿先贤,退位以息天怒。”

  百官在淮王的示意下,高喊了一遍又一遍,可小皇帝丝毫不为所动。最终是淮王没了耐性,狠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朝服一拽一撕,丢在小皇帝跟前的地面上。

  立即便有随扈上前,将预谋已久的黄袍加身。小皇帝眼风也不向他这边瞟一下,手却慢慢移向腰间,在那里缠着一柄极薄极锋利的软剑。

  小皇帝手刚握住剑柄,正待发力。忽闻背后一人远远地“嗳呀”一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防插进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场人皆是一惊,忙寻找话音的来源。

  只见木惜迟已步履轻盈地走近,满面诧异地道:“怎么有两个陛下?”又故意朝淮王脸上瞅了一瞅,“唔,原来是一个真陛下,一个假陛下。”

  “你怎么在这里!”小皇帝方才遭四面楚歌时稳如泰山,面不改色,此刻看见木惜迟,反倒慌了。“快走!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木惜迟嘻嘻笑道:“陛下别急。”说毕绕着淮王缓缓地转了一圈,一面撩起淮王的衣角看看,一面还嫌弃咂嘴道:“啧啧啧,这绣工可真糙啊,连夜赶制的罢?”

  淮王身边的两个随扈忙要上前制住木惜迟,却被他轻巧避过,接着两记手刀就给霹晕了。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木惜迟悄无声息靠近,外围亲兵却丝毫未察。淮王原本十分惊骇和警觉。但见他单枪匹马,形单影只,又很快放下戒备。

  木惜迟答道:“我来找我家陛下的,和你没有丁点儿关系。”

  淮王看着他半晌,问他道:“你就是漆迟?”

  木惜迟呵呵两声道:“王爷耳目通达。我久居深宫,从未见过王爷,王爷却能一眼认出我来。”

  “要认你不难。本王早耳闻你言行颠倒,大乖伦常。今日,姑且念在尔父功勋,饶你不死。此地不祥。你速速逃命去罢。”

  木惜迟却不动,“王爷大摆阵仗,不就为祈雨么。这又算得多大一丁点儿事儿,也值得你拿来逼我家陛下退位。我告诉你啊,你这个东西心肠很坏,老天爷不会帮你的。”

  淮王还未说话,只听在场一头走狗吠道:“一派胡言!正因当朝君主丧德失道,这才天降灾殃。自古如此。王爷公心大义,为的是百姓生死。岂容你诟谇诽谤!”

  木惜迟笑着摇摇头,“天上是晴是雨,不都是自然而然么。怎么到了你们的狗嘴里,就有了这么些说道儿?”

  “少废话,再警告你一次。王爷承了帝位,是要做千古贤君的。不会虐待功勋之后。可若是你自己定要与废帝搅合在一起,那就休怪王爷了!”

  木惜迟忙摆手,“王爷王爷,让您的人先别急嘛。我不过是想掰清楚这个道理。依王爷的意思,天不降雨,我家陛下的皇位就不保。可天若降雨,那么王爷您的性命就不保了,是这样么?”

  淮王一怔,双眼危险地眯起来,不答这话。

  木惜迟便问他下首跪着的一人道:“你们说呢?”

  那人道:“陛下已遭天谴,属实难当君位……”

  木惜迟哈哈大笑,“看来无论是自愿,还是遭淮王胁迫,你们都已反心决绝,连场面功夫也不要做了。那么……”

  话没说完,手臂就被人狠狠一扯,整个人踉跄一跤,险些跌倒。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皇帝扯他。只听小皇帝凶巴巴地道:“谁许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再要放肆,孤第一个杀你!”

  木惜迟才要撒娇喊疼,又听小皇帝低低地道:“往西三十里道观外栓着马,快骑了离开!”说完将手一撒,“快滚!”

  淮王却猛地抽出兵器,喝道:“此刻想走也难了。来人呐……”

  刚说到这里,只听天空轰隆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有雨滴坠落。须臾间越来越密,竟如同千军万马俯冲地面。

  雨滴凶狠砸下,众人猝不及防,不少人甚至站不起身来,仿佛被无数道鞭子密集地抽打在身上。

  周遭俱是雨水,一呼一吸之间雨水自鼻息灌进肺腑里,令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木惜迟早在听见第一声雷响后,就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硕大的伞来,将他和小皇帝笼在其中。旁人东歪西碰地找地方避雨,只有他二人在伞下,两厢里脉脉对望。

  “陛下不要责怪小的违旨私自过来找您,且看在小的撑伞有功的份儿上饶过小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