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32章

  “没人了,没人了,我地府没人了凹……”南壑殊和木惜迟到达地府的时候,阎罗正在哭天抹泪。“先头跑了几个厉鬼,到现在也没抓住。如今鬼都不来地府了。我地府没人了啊凹……”

  “大人这是怎么了?”

  阎罗扭头一瞧,见竟是木惜迟,哭声止了止,继而愈发汹涌澎湃起来,敦厚硕大的身躯连跑带颠地过来,“木仙子啊,我可亲可爱的木仙子……”

  这时南壑殊清冷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从木惜迟后头踱近。阎罗一瞅见他,霎时眼泪彻底憋了回去。

  南壑殊不关心阎罗为什么哭,开门见山道:“我们来此提审两名亡魂,一名唤泥人方,另一名唤钱唯。死亡的日期时辰分别是……”

  话未说完,阎罗紧咬着嘴唇,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南壑殊:“……”

  木惜迟急了,“阎罗大人,您这么大个神仙,能爽利点么?”

  阎罗这才道:“这两个都是我这里跑丢了的厉鬼。”

  木惜迟:“啊?跑丢了?何时丢的?”

  南壑殊却忽然插口道:“厉鬼逃跑的方向途径光就居。光就居已是地府最靠近人间的所在,只怕他们已经离开地府,为祸人间去了。”

  木惜迟纳闷儿,光就居?南明的住处。厉鬼?

  ……

  木惜迟猛然一个福至心灵,他有一次到地府和南明厮混缠绵,体软耳热间,正要入港,被一个小冒失鬼撞破中断。那小冒失鬼当时就问他们是否见到一只厉鬼打这里经过。

  思及此处,木惜迟有些面热起来,他偷眼觑向南壑殊。那家伙一如既往肤白胜雪,一点点红都没透出来。脸上是公事公办的从容淡定,好似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南壑殊继续道:“那是上月的事,可泥人方却才死去不久。”

  阎罗道:“是了,此人既死,按理说一炷香工夫内,黑白无常要上去拘魂,然而前日,他二鬼却身受重伤,无功而返。说是被好厉害一个法阵所伤。”

  南壑殊听毕,沉吟半晌,方道:“除了泥人方和钱唯,还有别人么?”

  “有哇!”说罢阎罗又列出几人姓名,“还有这几个,同样是厉鬼,同样丢了。”

  南壑殊过目后,果不其然,都是覃州横死的那几人,也有一两个是久居阜新的。

  南壑殊又问:“这几人身前有何业障?”

  “呃……仙君稍候,待小神查阅一番。”说毕,阎罗急急唤来判官,二人戴了花镜,对着几卷案牍翻看了半晌。

  “仙君请看,这个人生前曾科场舞弊、构陷朝廷命官等。”阎罗又指向下一个名字,“这一个犯偷卖人口、淫 乱之罪。”

  “那一个单构陷朝廷命官。”

  “再来这一个单犯淫 乱之罪……”

  南壑殊和木惜迟逐一看下去,发现这些人中有一小半都犯了构陷朝廷命官之罪,另一小半皆犯过淫 乱之罪。剩下的少许,这两条罪名都沾。

  南壑殊指着这些名字问阎罗道:“被构陷的朝廷命官是同一人还是不同人?都有谁?淫 乱之罪具体指什么?”

  阎罗眨巴眨巴眼儿,又同着判官搬来另一摞卷宗,又是一番查找。

  “呼……”一炷香后,阎罗从如小山般的卷宗中抬起头舒了口气。木惜迟眼见破案在即,耐不住急道:“如何了?”

  “遭这些人构陷的朝廷命官是同一个人,名叫覃笃之。他家十三年前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他自己被处以车裂极刑。至于这淫 乱之罪则是……” 阎罗迟疑道,“则是这几人共同奸、污了一名八岁的女娃儿。”

  “八岁……”木惜迟愕然。“他们竟……这……这还是人么!还是人么!”

  南壑殊亦难自持,冰白的面上杀意横生,烽火四起。

  “这女孩儿呢?她……她后来死了么?”木惜迟滴下泪来,“她一定死了罢,花骨朵样儿的年纪,被几头畜生一起糟蹋,活不了的……活不了的……”

  阎罗道:“这女孩儿尚在人世。”

  “什么!”

  阎罗道:“我翻遍了那年的生死簿,当地并没有一个八岁女孩儿因遭此难丧生。”

  木惜迟听了,不知当喜当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南壑殊最后问了泥人方的住处,便与木惜迟一同赶到覃州。

  这边,众人也已将鸳鸯审了一番。叶重阳将素笺恢复成残破模样,拿给鸳鸯看。鸳鸯一见之下,花容失色。起初咬紧牙关不松口。后来还是南岑遥施展万人迷攻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审出点儿东西。

  据鸳鸯道,覃州那些人的死确与狄仁有关。

  众人问:“什么叫‘有关’?直接说是他杀的。”

  鸳鸯泣道:“不是的,狄公子并不清醒。你们看到的这些素笺,便是他难得清明时记下的,为的是写下自己的罪状,日后向佛祖请罪赎孽。”

  叶重阳眼神暗了暗,“只怕佛祖赎不了他的孽。”

  苏哲恨道:“杀了这么多人,连我的泥人方都弄死了。狄仁就该被剔去仙骨!哦,他应当还没有仙骨呢,那就废去修为,堕入轮回,入畜生道……”

  叶重阳怒叱:“别嚷!”

  他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众人都诧异。

  叶重阳道:“此事存疑,狄仁身在阜新,为何要来覃州杀人?且他一心修道,原先还要上太乙无念境拜师,忽然一连残杀数人,这没道理。还有,鸳鸯姑娘,你说他不清醒,是什么意思?”

  鸳鸯道:“狄公子起先是那样一位谦谦君子,忽一日起,性情大变。时常一连失踪数日。回来后披头散发,喃喃自语,状似疯癫。而后又失踪不见。”

  叶重阳总觉得她仍在隐瞒什么,待要追问,苏哲插嘴道:“还谦谦君子呢!哪朝哪代的谦谦君子杀人如麻来着!什么性情大变,都是托辞!”

  鸳鸯似被这话刺激到,伤心地垂泪不休,再不开口答话。

  木惜迟同南明赶到覃州泥人方的住处。这里是个荒僻的郊外院落。四周用石头泥土胡乱围了个篱笆,当中一间茅屋。

  二人确认无异常后,步入屋中。

  这里头两间房,虽经过一场凶杀已面目全非,但仍一看便知屋主是个单身汉,并且颇具年纪。地上散落着数根柴火、一柄烟锅子,还有一根拐杖。

  屋子里唯一还算洁净的地方,便是那盛放泥人的方桌。一只只惟妙惟肖,既没遭到破坏,也没溅上血污。

  木惜迟道:“这又捏上关公、孙大圣了。”

  南壑殊道:“泥人左不过都是这些人物,再没旁的。”

  木惜迟道:“不是唷,我在苏哲的房间里见到过泥人方捏旁的。虽说我见识少,但那些泥人实不是什么有名的。有簪花戴玉的妇人,也有遍身绫罗的中年男子,还有仆从装扮的丫头和小厮,甚至还有狗。就像是一大家子。”

  南壑殊听了不言语,眼神在屋中扫视。忽的他目光定在一处,木惜迟循着望去,见里屋床榻一角有一个鲜红的东西半遮半露。

  木惜迟过去将其抽出,见是一块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四角均伸出一根绳来。

  木惜迟不知系何物,拿给南壑殊,看罢也懵懂摇头。

  正不知所谓,忽闻外间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二人恐有敌情,忙出来看时,只见一条花蟒正款摆蛇尾向这边腹行游移,待见到他两个,却是一顿,“咻”地钻入一旁草丛中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立即沿途追去。绕至屋舍后方,那花蟒不见了踪迹。又忽而闻得一阵雷鸣之音,竟不是从天上来,倒像是……

  木惜迟游目四顾,只见草丛深处隐有叱咤亮光,即便在白日里也甚分明。便同着南壑殊赶过去瞧。

  不瞧则已,这一瞧之下,木惜迟膈应得起了满满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只见一窝蛇在那里缠成一个团儿,密密麻麻,一味搅动翻涌。它们上方涌动着团乌云,噼里啪啦闪着电。那雷鸣声便是这一小片雷电造成的。

  木惜迟只管头皮发麻。

  南壑殊面无表情盯着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眼神一亮。两根手指并拢,一道金光从他指缝中逸出,降落到那蛇窝之中。

  只听“哎唷唷!”一声,一条青黑色的巨蟒从那团乱麻里被提了出来,摔在地上。

  “哎唷唷,好疼!好疼……”青蟒匐地,上身变成了姑娘的样貌,底下仍是蛇尾。

  木惜迟道:“原来是蛇妖。”

  那姑娘摔得满面尘土,一边扎挣起身一边叫道:“是谁扰我双修!”

  木惜迟简直以为听错了,摇头道:“什么混账话,该死该死!”

  “哎唷唷……哎唷唷……”蛇尾不稳,又一个踉跄。

  木惜迟道:“还有脸哎呦,你说你方才在干嘛?”

  姑娘娇声道:“我方才在双修。”一会儿眉头一拧又纠正道:“兴许是七修或者八修也闹不准。”

  木惜迟:“!!!”

  “小哥哥,你借我扶一下。我脚软……”

  木惜迟躲过她伸来的手,趁隙一敲她脑袋,道:“你是蛇,哪里来的脚!你没听人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

  南壑殊道:“她并非蛇。”

  木惜迟道:“不是蛇,那是条长虫。”

  姑娘忙道:“我是蛇,我名字叫小白。”

  木惜迟嗤一声,“你这么黑,好意思叫小白。你该叫大黑。”

  小白听了这话咕嘟着嘴儿不服气。一时又蜿蜒至南壑殊身边,垂涎道:“小哥哥,你长得真俊,我想同你双修。”

  南壑殊:“……”

  木惜迟走过来拦住她道:“你这半人半蛇看着忒瘆得慌。不说人话还罢了,能好歹有个人样儿么?”

  小白嘴一拧,原地转了个圈。须臾,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俏生生在那里。

  “倒还凑合看。”木惜迟勉强道,“大黑我问你,你的窝是一直在这里么?”

  小白绷着脸儿不吭声。南壑殊温言道:“事关重大,请姑娘不吝相告。”

  小白这才道:“是的,我一向住这里。”

  木惜迟忙又问:“你可曾听见过这户人家里有很大动静么?你可看见什么了?”

  “好似隐约听到什么。”少女一脸纯真,“但彼时我七修还是八修时正进行到顶顶关键之处,并没那个空闲分神去听旁的动静。”

  木惜迟:“……不知羞耻!”

  南壑殊也摇头道:“罢了,再去附近看看。”

  说着提步就走,木惜迟忙跟上。两人行得不快。小白懵懵懂懂在原地呆了半晌,也歪歪扭扭地随了来。

  小白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和同类双修过无数次。但实则仍是处、女之身。她年纪尚小,只模仿着同伴凑热闹似的一味纠缠在交、配的蛇群之中,把干燥的身体磨得咔咔作响。然而根本摸不准门路,也没有尝到什么滋味,倒是把自己累的不像一条蛇,像一条狗了。

  她腿软脚软地走在田间,一刻不歇地找木惜迟说话。她说一句,木惜迟回一句“不知羞耻!”

  小白:“‘不知羞耻’是什么意思啊?羞耻是谁?他很出名吗?我干嘛非得知道他?”

  木惜迟鲜少对姑娘不耐烦,即便是响水山家中的丫鬟偶然对他横鼻子竖眼睛,他只觉烂漫可爱,并不生气。此时对着小白却黑着脸道:“‘不知羞耻’意思是不要脸!”

  小白:“脸如果没有了,妨碍吃东西嚒?若不妨碍,那便不要也罢。”

  木惜迟:“……”

  小白又道:“前面那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啊,好白,他是条白蛇么?”

  木惜迟:“当然不是!你当这天下都是你那长虫窝么!”

  小白嘻嘻笑道:“原来他不是蛇啊。那他是神仙么?”

  木惜迟:“他是不是神仙和你没得关系!”

  小白:“真想和他双修呀。你说我和他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儿?是不是一圈白一圈黑?哎唷,那好丑的……”

  木惜迟:“你自己就已经很丑了!”

  小白大惊:“真的么?我真的有那么丑么?”

  木惜迟耐心告罄,“是真的。不光丑,还很烦。待会儿喂你吃点儿蚯蚓,就赶紧回家找你娘!”

  南壑殊这时候忽然回头,“她娘亲不在这里。”

  小白一听,溜溜地跑过去问:“小哥哥,你知道我娘在哪儿么?我从小就没有爹娘,自己一个人天生地养的。”

  南壑殊道:“姑娘莫急……”

  小白像狗儿望食一般望着南壑殊。一双未开化的眼睛直白白,赤、裸、裸,既纯真又野性。

  木惜迟看着就来气!

  且不晓得为什么,木惜迟横竖觉得南壑殊在对这蛇精说话的时候,语气同往日十分不一样,难得的温柔。

  意识到这一点后,腔子里似忽的长出根倒刺,开始刮他的心肠。

  作者有话说:

  小白:“哥哥我想给你生猴子!”某木姓经纪人:“哪儿来的野粉儿,保安过来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