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22章

  依旧竹叶葳蕤,清泉濯濯。

  连根灵兽的毛都没有。

  木惜迟:……

  正要回头问苏哲,你看见一头雄狮从这边过去么?

  一转身,连根苏哲的毛都没有。

  木惜迟哼出一口气,回想刚才的感觉,笃笃定自己化凝出的灵兽不是雄鹰就是雄狮,再不济也是头狼,便起身走入竹林深处寻找。

  一路上游目四顾,灵兽全无踪迹。

  果真是雄狮?只有雄狮方能有这脚力,一纵千里,我如何能追上。越想越对味儿,心中欢喜简直难以言宣。

  行至一架悬索桥前,忽听得“哞哞……哞……”,像是幼兽哀求之声。木惜迟上前察看,但见那索塔旁一只小牛儿正急急地甩蹄子,这叫声便是发自于此。那牛儿似困入了什么陷阱逃脱不得,但周身实无任何绳索绑缚。

  木惜迟再看时,原来这小牛儿的舌头被黏在了环绕索塔的铁链之上,这才挣脱不得。想来这牲口舔舐地下的嫩草时不当心舔在了铁索上,冰寒的铁索一旦沾上湿热的舌头便牢牢粘连住。

  木惜迟觉得好笑,站在那里教育道:“牛儿啊牛儿,这才教你学个乖。”

  那牛儿不知听没听懂,急得“哞哞”乱叫,拼了牛劲死命往后扥,可舌头粘的牢牢的,又哪里能扥脱身了,平白费力罢了。

  木惜迟动了恻隐之心,道:“罢,罢。亏得你今日遇见本仙,便日行一善,解救了你去。”

  说毕手指一拢,凝聚出一团白光,正要往牛舌头上施术。忽的见这牛儿形容憨态可掬,遂欲薅一把牛脑袋,又怕牛儿解脱后,立时撒蹄而去。

  且先薅一把,再解救它不迟。

  木惜迟“嘿嘿”笑了两声,伸魔爪往牛儿头上搭去。手刚一挨到牛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未及反应,便身不由己,被一股旋涡大力卷入其内。木惜迟一度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时,迷迷瞪瞪,若有所失。

  “嗳……”他叹出一口长气。

  “嗳?”他觉出不对。

  “嗳?嗳?嗳!嗳嗳嗳!!……”

  了不得了!!!

  舌头给黏在铁索上了!!

  苍了天了!!要了命了!!

  人舌头!人舌头!!人舌头!!!

  另一边苏哲拈花折木,招猫逗狗归来,远远见一个活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凑过去一瞧,见是木惜迟。

  “喂,木头。”

  木惜迟双眼直瞪前方,一言不发。苏哲循着他视线望去,一式一样地瞪了半日,方转过头问道:“木头,你看啥呢?”

  木惜迟仍是不答话,只管瞪住前方。

  原来这木惜迟发现舌头被黏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醒过闷儿来,这小牛儿便是自己灵力汇聚出的灵兽了。他方才若是出手解救了便罢,偏偏手贱要薅一把牛头,哪知这真身与灵力化成的灵兽一经接驳上,便立刻与之化二为一。是以,便有了这呜呼哀哉的一幕。

  那木惜迟大着舌头喊了无数声“救命”,全如投石入海,杳无回音。他一个无可奈何,硬生生剥落魂体,横冲直撞地满无念境找人。苏哲赶来瞧见的是木惜迟离了魂体的躯壳,自然呼之不应。

  时值休沐,木惜迟赶到一处,一处鸦雀无闻。连闯了几处房舍,没寻到人不说,还累得气喘如牛。渐感魂体薄弱,只好回归真身。

  这一回来,便见到苏哲躺在自己身侧,舌头黏在索塔上,已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

  木惜迟:……

  木惜迟心焦如沸,将他没死活地推醒,竖起眉毛问他怎么回事。

  苏哲被搡醒醒过来,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人,嗷一声道:“木头,你把我害苦惹……”

  这苏哲先头甫一见木惜迟,先问他在做什么,当然得不到回答,可他还不死心,又一气儿道:“木头,这索塔上有甚好物儿?”

  木惜迟:“……”

  苏哲:“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尝尝。”

  木惜迟:“……”

  苏哲:“好木头,好兄弟。咱们最好了。”

  说着把舌头凑上去……

  这人是不中用了!!

  两人吊着舌头直挨到天光西沉,才有个弟子从这里经过,瞧见他们,先笑了个天崩地裂、人仰马翻,然后才答应出去叫人。

  很快,悬索桥前聚拢了十多个人。然后是数十人,再来是数百人。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那么多人,打着灯笼,拖家带口,冒着严寒,赶来凑这旷世稀有的好热闹。

  木惜迟满心里只想立刻死去,苏哲还大着舌头和他道:“木头,你瞧头里那个弟子,穿一身红,却戴着绿巾子,提着的灯笼上画的五颜六彩。这审美真瘸了。甚丑甚丑!”

  没错,木惜迟真的很想立刻死去!

  又过了会儿,纷纷人丛渐渐安静,有个什么人,分花拂柳拾道而来。那人白衣胜雪,广袖翩翩,堪堪在木惜迟跟前站定。

  木惜迟艰难抬头,见不是别个,却是南壑殊。

  一见了他,苏哲反而闭了嘴。木惜迟只能硬着头皮道:“二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们。”

  南壑殊半晌不则声,末了冷冷道了一句:“再敢胡言乱语,舌头不肖要了。”

  木惜迟闻言,不禁暗暗叫苦。知是他犹记恨当日自己在他耳边道的那句“速射公子快快回魂。”如今看来,当是因果报应,该当他不施救。

  “哈哈哈哈……”一个人笑音爽朗地走近,“怎么闹了这出儿趣事。”

  听着这无事也带三分情的声音,两人都如获至宝,苏哲叫道:“少主,救命!救命哇!”

  南岑遥握拳拢在嘴边忍笑道:“老顽童,还不快放开他。”说着,敲了敲那索塔。

  那索塔轰轰两声,忽的活了过来,好似十分不情愿地扭了两下,“二位小公子,你们馋我的身子。”

  那索塔话还未说完,木惜迟忽觉舌尖一松,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拉着苏哲起身。

  那苏哲也没成想这索塔竟然是活的,一时给气成了猪拱嘴儿:“你个老流氓!干什么戏弄我们!”

  那索塔哈哈大笑,声如鼎钟:“小公子说话慢一些,别闪着舌头。哈哈哈哈……”接着,那索塔便绘声绘色把过程和众人说了。

  那苏哲没成想自己来之前,木惜迟还另有故事,越听越有趣,也跟着众人笑得极其开怀。

  木惜迟在一旁又气又羞,恨的眼都红了。

  南岑遥浮夸地扶了扶额头:“罢了罢了,到此为止。壑殊啊,趁着老人家这当口儿醒了,你索性修理修理他身上的铁链。若有锈迹,你可尽早替他除去。”

  那索塔笑道:“多谢少主关怀。二公子一早才为我修理过的。他弄得我浑身痒痒,我一醒来他却急着要走,随后小牛儿就过来了……”

  “咳……”南壑殊清了清嗓子,阻断了老索塔说话。南岑遥却已明白过来。

  想不到,他这个不苟言笑的严肃弟弟,竟还有这么淘气调皮的一面。

  待众人兴尽散去,木惜迟已经哭完好几场了。

  他独个儿回到兆思居,不准任何人来探望。南岑遥给他请了大夫,来替他看看舌头有没冻坏。被他凶巴巴地赶了出去。苏哲也来瞧他,被一嗓子吼得站不稳,只得走了。

  木惜迟翻来覆去,想起来老索塔最后那没说完的话,还有南壑殊那怪里怪气的一声咳嗽。

  忽的灵光一现,脑袋被个叫作“原来如此”的小槌子给狠狠敲了一下。

  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南壑殊这个黑心怪!原来是他捣鬼!

  他明知老索塔爱捉弄人,故意将他唤醒!

  那他怎知我会在林子里,又怎料得我必会化凝出灵兽呢?

  跟踪!

  恐怕这人一直躲在暗处偷窥我的一言一行,伺机报复!

  好歹毒的心肠!

  以怨报德啊啊啊啊!

  擦干眼泪,做最勇敢的自己。木惜迟决定小小地,微微地,轻轻地找南壑殊报一下下仇。

  知道苏幕不待见自己,木惜迟索性不去上他的晨课。有那么一次,他清早潜伏在东华宫至剑室的必经之路,隐蔽地伏在道旁的台阶下,腿脚都给冻木了。

  远远见到南壑殊款款而来,木惜迟悄悄去摸后腰衣服里藏着的臭屁虫。

  一摸没有,再摸还是个空。

  他回头正欲翻找,瞧见一溜仙鹤围在自己身边,正拿眼睛瞅着他屁、股。

  “哇呀呀呀……啊啊啊……”

  南壑殊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道旁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接着木惜迟满脸鼻涕眼泪地蹿了出来,从他身边惊悚地掠过。

  后面还有五、六只仙鹤扑闪着翅膀猛追。也一样过去。

  乍然喧嚣起来,又瞬间归于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南壑殊面无表情,自顾自行路而去。

  又一次,木惜迟趁着白天南壑殊不在房内,攀上东华宫的屋顶,揭开瓦片,将两只小蛇丢了进去。正要走,又舍不得。

  不看到敌人被吓得鸡飞狗跳的狼狈样子,如何罢休?

  因此木惜迟愣是等到了傍晚。他轻轻揉着酸痛的腿脚,眼睁睁看到南壑殊月白风清地进殿,然后清雅似玉地饮了一口茶,再潇洒闲适地和花影说了一会子话。接着——

  只听那悠然清隽的话音忽地犹如雨墨泼洒、金石倾覆般变了调子,又如一脉昆山新曲突逢弦断琴损,失了音律。

  杯盘跌打声、衣帛撕裂声,又有佩剑出鞘,乱斩桌椅之声……

  和某人料想中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