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8章

  飞电果真神骏非凡,如一柄利箭破夜疾奔。木惜迟只感到迎面狂风如刀割在脸上。他伏低上身,紧紧抱着马脖子。口中还在不断催促:“飞电啊飞电,我是去救你主人。你再快些,再快些罢。”

  数息间来到地府,飞电跺蹄长嘶,震晕了看门的小鬼,木惜迟无拦无阻长驱直入,直奔南明的石室。

  远远听见里面小鬼大喊:“他魂淡了,又淡了,淡的看不见了!”

  阎罗一手敲一个,“你才浑蛋,去给我去往油锅里加点儿桂皮,上刀山上磨刀!”

  木惜迟冲进去时,南明正仰卧在棺材里,人事不省。身上一缕幽魂,将附不附,淡如琥珀。

  “他怎么样了?”

  阎罗一扭头,见他来了,忙道:“仙子啊,自你走后,南明公子的情况一直不好。”

  木惜迟头都大了,“怎么个不好法。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往哪儿不好去?”

  阎罗道:“这么和您说罢。您也知道,南明公子死后体内尚存一魄,流连不去。无念境的那位水济仙君若附身上去,他便能短暂‘复活’。若离魂而去,南明公子虽面上如死了一般,原本残存的一魄却尚能维持肉身不腐。可如今自您将他从火海边救上来之后,忽然连这最后一魄也眼见不保。”

  木惜迟蹙眉道:“怎会如此?南壑殊那边也出事了。”

  阎罗道:“南壑殊?便是水济仙君么?”

  “嗯。”木惜迟将他在无念境所闻对阎罗说了。“据他大哥讲,他现在如癫如狂,口中不停呼唤木晚舟的名字。”

  阎罗沉吟半晌,纳罕道:“这便奇了。”

  木惜迟听他话里有内容,忙问:“阎罗大人有何见地?”

  阎罗道:“水济仙君何以呼唤木晚舟名字?他是如何呼唤的?”

  木惜迟道:“他叫道:‘晚儿,晚儿。’”

  阎罗道:“这便不对了。只有南明公子才会管木晚舟叫做‘晚儿’。”

  木惜迟想了一回,一拍巴掌,喜道:“正是如此!这么一来,倒像是南明的魂到了南壑殊身上。而南壑殊的魂到了南明身上?”

  阎罗道:“兴许真是这样,南明是凡胎,其残存的一魄尚不能支持自身,又何以支撑起水济仙君的仙体。但又因其堕入火海时激动癫狂,因此水济仙君才会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

  木惜迟又道:“那为何南明也醒不过来?”

  阎罗捋着八字眉慢慢道:“水济仙君未必肯让南明醒过来?”

  “啊?这是何意?”

  阎罗又道:“仙子,您还记得您在南明公子面前显露真身后,他的反应么?”

  木惜迟想了一回,道:“他先是给我跪下了,然后开始大骂自己,然后就要自尽……”

  阎罗幽幽道:“一切陡变似乎都发生在您显露了真身之后……您不该在南明面前显露真身。”

  木惜迟:“……”

  断案断到自己头上了?

  阎罗续道:“水济仙君附身于南明公子身上。虽不知何因,但据察,南明公子身上却不具备水济仙君的任何记忆和意识,因此才一切相安无事。但您显露真身后,惊醒了南明身上水济仙君的意识。您与水济仙君历过情劫,而南明公子和木晚舟在下界有一世情缘。所谓各马配各鞍,您若以仙子真身示于南明眼前却好比扰乱纲常。以南明公子后来自骂不休,甚至投身火海的种种言行来看,啧啧啧……水济仙君是对南明公子下了死手了。”

  木惜迟摇摇头,表示没懂。

  阎罗道:“这就像两个孩子耍玩具,各耍各的时候,天下太平。但一旦一个孩子无意间染指了另一个孩子的玩具,那两个人厮打起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木惜迟似懂而非懂,急得直挠头。“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罢!南家那边要是知道是我起的祸头,闹得他们家宝贝二公子险些魂飞魄散,我可没好果子!”

  阎罗道:“如若小神猜测不错,那也简单。您只需唤回水济仙君的神魂。”

  “我?唤回他的神魂?”木惜迟手指着自己鼻头,“您没弄错罢?我有那本事?”

  阎罗道:“恐怕也只有您才有这本事了。您想啊,纵观六界,有谁同时与南明公子和水济仙君都有瓜葛?唯有您呐。再者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二人因您而入障,还需您妙手解铃,另他二人各归各位,止休羁绊。”

  木惜迟为难不已,“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唤回南壑殊的神魂,他也不听我劝的啊……”

  阎罗道:“如果劝不听,那就用激将法。”

  “我怎么……”话说一半,木惜迟忽然福至心灵。

  他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

  飞电驮着木惜迟回到无念境时,南家人已经从药王谷请来了药王。但仍旧是束手无策,爱莫能助的样子。众人挤在中庭议论纷纷。

  一名面容清秀的弟子说:“二公子终究是没有蹚过这一劫。”

  另一名身材敦厚的弟子问道:“兄台何出此言?他家二公子有劫难么?”

  那面容清秀的弟子摇头叹息:“说了你也不懂。我看你资质平平,出身平平,长相平平,头脑空空,身材壮壮。倒是很适合当个屠夫,哪里知道历劫飞升之事。”

  这话十分倨傲无礼,说话的人正是苏哲。

  那名敦厚的弟子听罢也不恼,只憨憨地道:“我怎么不知道历劫飞升了。历情劫,下凡娶媳妇儿,戴绿帽,生娃儿,娃儿不是自己的,死媳妇儿,死自个儿,死……”

  苏哲脑袋摇成个拨浪鼓,“我说元宝老弟啊,你成日价寻思什么呢?粗俗!真粗俗!”

  敦厚的元宝脸红了红,又道:“苏兄方才说二公子没有蹚过这一劫。莫非二公子这是正历劫呢?”

  苏哲气道:“说你笨,你就恨不能当个猪。我问你,白日里你不是还见过二公子么?哦,这人百日里出来现眼,晚上跑去历劫,折腾一宿,明日飞升了。有这等轻易的事?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元宝眨巴着两颗绿豆大的眼睛,不敢再说话。

  苏哲忍了半天没忍住,开口道:“我有内幕消息,你听不听?”

  元宝点点头。

  苏哲又道:“他家二公子啊,在咱们拜学前才将将历劫归来,并且此劫正是情劫。并且历劫对象就在咱们这一届弟子之中!”

  元宝睁圆了眼睛嘴巴。苏哲见他是这反应,感到十分满意。继续道:“二公子历劫归来迟迟没有飞升,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元宝呼呼摇头,脸上的肉直甩出二里地。

  苏哲道:“这个劫,还没完。大劫过后还有小劫,三不五时要发作一次,你且等着看罢……”

  苏哲正与元宝说的高兴,一个人影从他俩之间嗖一声掠过。苏哲给唬了一跳,再看那人影,已穿过中庭闯入内室。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南岑遥一见来人是木惜迟,只“嗯”了一声,并不相询此去地府有何成效。

  榻上南壑殊双目紧闭,神情痛苦,口中犹自喃喃不休。南之邈仍在给他灌注灵力,然而也只能助其稳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并无更多效用。

  “让我试试罢。”木惜迟轻声道。

  “你?能做什么?”南之邈压低眉眼,语气颇为不屑。

  木惜迟给他一质问,有些怯怯的,目光求助一般看向南岑遥。后者忖度片刻,对南之邈道:“父亲,横竖无法,莫不如就让他试试看。便是无效,也无甚害处。倘若当真令二弟醒转,岂不是好?”

  南之邈沉吟半晌,浅浅地点了点头。

  木惜迟向榻沿走近几步,蹲矮了身子,一手放在南壑殊掌心握紧了,另一手将他额头细汗轻柔抹去。嘴唇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南之邈父子眼眨不错地屏息以待,只见榻上之人胸口猛烈起伏,一盏茶刚至,果真醒转过来。二人起初将信将疑,现下更是大惑不解。

  南岑遥忙近身扶起南壑殊,问他道:“壑殊,你可好些了?你可还认得我们?”

  南壑殊慢慢道:“父亲,兄长。”

  南岑遥喜道:“好了,好了。木公子果有奇招。”

  南壑殊面上一冰,道:“木公子?他在哪儿?”

  “他在……”南岑遥一回头,屋子里哪里还有木惜迟的身影,“他方才还在的。你要见见他么?为兄替你将他找来。”

  “不必,”南壑殊咬着牙道,“我不想看见他。”

  且说木惜迟眼见大功告成,便麻溜地拍屁股走人。最终他还是听了阎罗的建议,用了激将法。他附在南壑殊耳边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话,是木晚舟绝不会说的话,因此即便南壑殊和南明的神魂同时听见,也只有南壑殊会中招。最终成功将南壑殊给气了个半死,神魂直接杀回来要找他算账。木惜迟这才绝不敢逗留。

  要问他嗡嘤了句什么,便是一句木晚舟绝不会对南明说,而他却会对南壑殊说的话——

  “速射公子快快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