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7章

  两人厮缠一会儿,木惜迟轻轻退开半步,气息不稳地佯怒道:“明哥……太也荒唐,那边还等着咱们呢。”

  南明眼神憨得发直,憋了半天才说:“可我当着那么多人面亲你,是不是也不好?”

  木惜迟噗嗤笑了,“该夸你是君子呢,还是该笑你是个呆子。”摇了摇南明手臂道:“明哥,咱快回去罢。”

  这边众鬼扒着墙缝听壁角。离得稍远些的鬼问近前的,“他两个干什么呐?”

  头里的鬼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继而双手握拳贴在一处,立起两只大拇哥当空拜了拜,一边嘴上还“嘬嘬”有声,逗得众鬼哄堂大笑。

  正好过来巡视的阎罗看到这一情形,因叹道:“地府里何曾这样开心过。虽说是替人办事,实则咱们自己也有好处。”

  随侍在侧的夜叉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这无念境南二公子的东风,大人借得妙极。”

  阎罗得意地捋了捋眉毛。

  这厢说着话,那边南明已携着木惜迟的手回到座位上。

  木惜迟感到南明落座后仍不住地偷瞄自己,心里又欢喜又害羞,拿胳膊肘撞了撞他,道:“明哥,在人前呢,注意一些。”

  南明难为情地憨憨一乐,道:“晚儿,你真好看。我看不够。”

  一旁等着签名的女鬼听了,掩嘴笑道:“两位公子都是一般的英秀俊拔,万中无一的。”

  其他鬼听了也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二位的样貌无论在人间还是地府都是最顶尖儿的。真乃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木惜迟被说得心里痒痒,暗想这才哪儿跟那儿啊,要是这群鬼见了本仙真容,岂不是要跪下磕头?又瞅了眼南明。这家伙的真身那才是六界万中无一的好么!这些鬼都什么眼神啊。

  没见过南壑殊的真容,真是好惨一群鬼。

  话说回来,见不着南明的真身,倒是可以见见木晚舟的真身。如此想着,将笔往架上一停。施施然起身,调皮地冲着南明一眨眼,口中念诀,旋身一变。众人眼前哪还有粗麻布衣的木晚舟,分明从天而降了一位延颈修项,明眸善睐的旷世天仙。只见他衣袂翩然,无风而动。轶态瑰姿,转盼绰约。

  地府那些一概扁脸塌鼻的鬼差们全都看呆了,神魂俱飞,只知道张着嘴流口水。

  拿着书的,书掉了。举着笔的,笔跌了。

  “噗通”一声,南明跪在地上,磕头连连:“晚生有眼无珠,竟不识仙子玉容。仙子倾城绝色,怎可与我这蠢物相配。先前冲撞辱没了仙子,晚生万死难恕其罪!”

  木惜迟没料到这一出,他显露真身,本意是要逗南明夸赞自己一番,怎知用力过猛,直接折损了人自尊心。哭笑不得道:“明哥,我是晚儿啊。”

  谁知南明连连后退,竟不敢抬头看他。口中颤声道:“我少时在书中读到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这般的天仙,我便只远远瞧上一眼,已是毕生大幸。我怎可……怎可亵渎于他!玷辱于他!便是万死也难以消解罪孽……”

  木惜迟见他浑身颤抖,激动如斯。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若说有眼无珠,也该是我。竟认不出你便是堂堂南……”

  正说着,南明忽然起身,闯出人群狂奔而去。木惜迟不解其意,阎罗却一拍大腿,叫道:“不好!他往火海去了!快拦住他!”

  木惜迟一听,登时魂飞天外,不等众人赶上,他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御风而起,数息间身形已远在丈许之外。

  南明心中本已痛悔难当,眼见人追来,自觉无颜以对。脚程加快,跌撞奔至火海边,只求以最惨痛之法即刻自毁于天地。故而连犹豫也不犹豫,一纵身,便往火海深处堕落而去。

  木惜迟大叫一声“明哥”,飞身纵跃而下,双手温柔合抱住南明腰际,旋身而上,飞出丈许高,才又翩跹而落。这时,阎罗方领着众鬼赶来。只见南明涕泪交流,已晕厥在木惜迟怀中。

  “明哥,明哥……”木惜迟一面柔声呼唤,一面轻轻抹去南明脸上的泪痕,“真是个呆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谁又道你辱没了我了?你明知,我十分情愿的。”

  木惜迟又是揉心口,又是渡仙气,可南明就是不醒来。但觉南明气息越来越弱,竟是有魂飞魄散之兆。只得急询阎罗:“明哥这是怎的了?要不要紧,你可有法子救么?”

  “这……呃……小神……”阎罗也急得撸袖子,忽然眼睛一转,道,“嗐!水济仙君这是要元神归境了。”

  水济仙君?木惜迟想了一瞬才意识到,这说的是南壑殊。

  元神归境?是了!木惜迟想到,若是自己离了木晚舟的身,后者便也就是一具不腐死尸而已,与南明此时情状如出一辙。可这南壑殊对待南明也太不客气了罢!说走就走,也不给人家停放进棺椁里躺好?

  但木惜迟瞬息间想到另一桩要紧事。自己来这里之前可是被命在戒石前罚跪的!而木晚舟既已在此处与南明重逢,那南壑殊当然知道他罚跪时开小差偷溜走。若是他先回了无念境,领着苏幕老头儿赶去戒石寻自己晦气,那还了得!

  木惜迟越想越心惊,一探南明鼻息,似乎还有一口气。连忙将他托付给阎罗,请他好生照看,一面又急急寻来七郎,求他原样将自己送回无念境。七郎见他焦灼万分,虽不解其意,也只得照办。

  木惜迟回到戒石,明月未至中天,子时未到,可却不见了苏哲的踪影。

  一时间,木惜迟脑中掠过许多猜想。莫不是这苏哲知道我早已不在这里,便向他叔父告状去了?又或者苏幕记挂他侄儿,过来看他,不意竟发现我人去影空,以此为把柄去请南之邈的尊令,将我逐出无念境?

  好个苏家叔侄,奸猾鼠辈!

  木惜迟思忖片刻,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就是告状么,先告苏幕一个妄徇私情,再告苏哲一个倾轧同侪。这两个合起伙来欺负人。

  木惜迟正编排说辞,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奔忙的南府侍者仆从。起初,木惜迟觉得事不关己,并不在意。但见他们都往一个方向去,且面上都难掩急惶神色,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木惜迟拦下一名侍者,拱手道:“这位大哥,敢问府上是出了什么事么?”

  那侍者看了木惜迟一眼,认出他来,“原来是木公子。说与你知道也无妨。咱们家二公子今晚本在自己房中闭门清修,怎知突然间经脉逆行,灵力倒转。竟至不省人事。他的侍从花影、苔痕二位又恰好不在身边。尊主发现他时,情形已十分凶险。此刻尊主和少主正为二公子护法,我等众人也便即赶去护持。”说完便匆匆告辞。

  木惜迟怔了片刻,向那侍者背影高声道:“我随你同去。”

  刚来至南壑殊的殿门外,只见灯烛辉煌,一应仆从皆在丹墀侍立。中庭内人影憧憧,众弟子三五成群,把屋子都挤满了。

  不经意瞥见南岑遥,他正擦着额上细汗,万分忧急的样子。木惜迟大喊:“少主,少主,我在这儿。少主——”

  众人纷纷回头,向木惜迟投来责备眼神,心说这都乱成一锅粥了,这还有个捣乱的。

  南岑遥微一恍神,拨开众人来到木惜迟身前。木惜迟连忙问道:“他怎么了?”

  南岑遥一愣,意识到木惜迟口中的“他”指的正是二弟,叹一声道:“又是梦魇之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来势汹汹。适才若不是父亲以毕生灵力为壑殊护法,只怕他此时已灵海溃散,神魂罔归。”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南明在地府突然发病,南壑殊又是这样。“敢问少主,他是昏厥了么?”如南明那般?

  南岑遥道:“非也,他不光没有昏厥,还似癫如狂,口中不断叫道‘碗’‘碗’的。我们以为他口渴要茶喝,便用碗盅盛了茶递给他,他却一把抓起往地上砸……”

  木惜迟越听越心惊,“不对不对,他若是口渴,大概会叫茶或叫水,为什么是‘碗’?”

  南岑遥道:“我也说奇怪,只是别的也闹不懂了。”

  “呀!”木惜迟忽然拍手道:“他叫的哪里是什么‘碗’,他喊的分明是——‘晚儿,晚儿’!他叫的是木晚舟!”

  南岑遥一脸迷惑,木惜迟却急得拽他袖子,“少主,你跟我去一趟地府。立时就去,晚了你弟就没了。”

  南岑遥回首往南壑殊乱糟糟的内室望了一眼,犹豫片刻,将一只手拢在唇边,撮唇成哨。哨声未歇,忽听夜幕中马蹄声响。一匹神驹急驰而至。那神驹迅捷无伦,甫闻蹄声,便已奔至眼前。身长腿高,通体雪白,正是飞电。

  在场众人见了皆是稀罕无已。南岑遥牵着飞电,拎了木惜迟上马背。他站在地下道:“这是壑殊的坐骑飞电,他会带你出去。”

  木惜迟急道:“您不与我同去么?”

  南岑遥面上一讪,“这儿离不开我。你自己小心。”

  说着松开缰绳,飞电昂头长嘶,放开四蹄,后腿一撑,已腾云驾雾地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