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离开后,吉娜又带了几名调查员来过两次,不过很轻易就被打发了。
那晚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脉络很清晰,并不需要身为受害者的这对情侣再全盘复述一遍。
自卢塔里迪号邮轮出事后,伊冯近乎一夜之间就消瘦得不成人形。
包括身份已转至明面上的吉娜等汉克本土术士在内,约德郡警务厅的同事都看得出来首席顾问经受了怎样的打击与折磨。
出事当天下午,伊冯刚去摩根家聊了内鬼的事情,随即夜间就被巡官送去了附近的诊所,作为一名从警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摩根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娜丝琳出现的时机太赶巧,伊冯随这位局里的心理师上车离开后,副警长便去联系了卡尔。
摩根不愿相信特案科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中有人是内鬼,但倘若内鬼不是他们,而是利用他们对身边亲近之人的不设防来达成目的的别有用心者呢?
果不其然,当摩根找上卡尔家的时候,虽然他极力维护娜丝琳的清白,可卡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约会的时候的确向对方透露了太多以往案件的细节。
甚至因为娜丝琳是警厅特聘签过协议的心理咨询师,很多他不会向外人聊起的心里话,卡尔也都会跟她讲。
譬如这位上司某些行之有效、冷酷果断却又精准把控到规则与指南的违规边缘的决策。
卡尔不相信自己被利用,于是他当即便找去了娜丝琳租住的住址,等到临近午夜都没见有人回来后,他用街边电话亭给摩根拨出了电话。
秘隐科的术士们当时本就调用了大批警力在搜捕诺兰死后四处躲藏抵抗的怪物们,摩根便联系上了吉娜。
在魔法阵被激活的那一瞬间,他们循着灵知探测罗盘上指针一致转动指引的方向找了过来,正巧撞上了那三个因能量场的变化而失去怪物能力后从暴起杀人的伊冯手里吓破胆逃走的渎法者。
有了这三名渎法者,关于娜丝琳的过去,她跟诺兰的关系,她曾经犯下的罪孽、计划与犯罪动机,还有地上那幅巨大的魔法阵图……就都不需要伊冯来复述了。
清早,阿卓亚娜一个人接待了摩根和秘隐科的术士们,问完话后吉娜也不多打扰,带着手下的调查员们离开了,只摩根最后留下来多聊了这几句。
“这次过后,秘隐科应该就不会再派人来打扰你们了,还有卡尔,他向局里提交了调职申请……”
虽然说起来,大多数人都会向朋友或更亲近的人分享工作上遇到的事情,越是压力大的行业越是如此,警察尤甚。
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不追究责任,卡尔自觉也没脸再在警务厅那栋气派的新大楼里继续待下去了。
阿卓亚娜闻言问:“坎德尔总署那边没采纳伊冯的专家意见吗?”
反正事情已然结束,冥界通往人间的偷渡之门被自亡者世界召唤传送而来的圣者封死,为了避免后续接踵而来的曝光、骚扰与麻烦,炼金术士便与女友商量着隐瞒下了见到初代院长的事情,只说最后魔法阵激活失败,娜丝琳死在了元素反噬里。
毕竟那位圣者生前的布置并无疏漏,用娜丝琳以为的表象来掩盖掉圣者真实的打算,可比戳穿后引来更多试图打破位面壁垒引来灾难的野心家和贪婪者要好得多。
至于曼森威尔那边,无论是站在个人、国家还是李斯特家族的立场上,佩吉也不会让先祖的计划曝光,成为人们议论或攻讦的对象。
“吉娜把长官的建议传达过去了,但总署那边又综合了多方意见,还是决定做两手打算,让秘隐科的术士们将拓印下来的魔法阵先送去坎德尔,做好应对魔法时代元素法师觉醒的准备……”
汉克斯伐诺现在的政坛是由保守党把持的,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说完娜丝琳这件事引发的后续及处理,摩根便也告辞离开了。
出门前,她回头举目看向客厅另一侧的楼梯,关心道:“维吉哈特长官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卓亚娜知道摩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但她只按字面意思回答了问话:“谢谢关心,伊冯恢复得还不错,伤口下周就能拆线了。”
见摩根欲言又止,阿卓亚娜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报名国际刑警学院交流学习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恭喜,是下个月就走吗?”
“谢谢,是的,手续已经在办了,应该会很快。”
“那要我告诉你凯瑟琳的通讯地址吗?她前天刚来过,我想你和吉娜应该也知道了。”
摩根略微有些尴尬,她争取这个名额和机会其实大多还是因为自己,但知道她和凯瑟琳关系的人好像都喜欢拿这点来调侃她。
现在她只希望凯瑟琳不要从其他人嘴里得知这件事,然后把自己看做是什么跨国纠缠的跟踪狂前女友。
毕竟准确来说,副警长甚至连她和李斯特小姐曾经的关系算不算恋人都不太能确定。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
“噢我忘记了,李斯特家族的地址,在曼森威尔应该不算什么秘密才对,我回头帮你问问伊冯,看能不能拿到凯瑟琳的私人内线电话号码……”
摩根近乎窘迫般落荒而逃。
在送走了今早的最后一位不速之客后,阿卓亚娜心情极佳。
她哼着音乐将窗帘用布带系好,就着明媚的日光在敞亮的厨房里将吃了一半的早餐清理掉后,又从橱柜里挑了一个小蛋糕出来,用指尖拈住一边咬吃一边上楼。
卧室里光线昏暗,女妖将最后一口蛋糕吃掉,吮了吮手指,把黑胶唱片放进一旁桌子上的留声机里,随后脱掉衣服,赤着身子钻入了毛毯底下。
伊冯从她唇舌之间尝到了奶油细腻甜美的味道,在美妙悠扬的乐曲声中醒来,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美好到不像话。
伊冯将自己此刻的感受分享了出来,阿卓亚娜被她逗笑,搂住压到自己身上亲吻脖颈的爱人,语气柔软撒娇道:“是你的生活美好,还是我美好?”
温热柔滑的肌肤贴覆在一起,底下就是两颗跳动的心脏,伊冯珍视热切地亲吻所能触及的每一寸肌肤,抬手抚摸阿卓亚娜的脸,凝视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眸。
“你现在就是我的生活。”
阿卓亚娜笑了起来,将她从身上推开,起身压卧到伊冯完好无损的另一边肩膀上,长发铺散肩后,枕着手臂注视炼金术士的眼睛。
“亲爱的,你真的瘦了好多……”
伊冯不愿再回想那些天浑浑噩噩的消沉日子,她抬手抚摸着女友的背脊,柔声问:“吉娜他们又来过了?”
身体在全力应对伤病,以至于生物钟也似重塑了一遍,伊冯这几日每天早上都赖床睡到挺晚才起来。
“嗯,还有摩根,她马上就要去曼森威尔参加国际刑警学院的培训课程了,警厅看起来很希望你能返岗工作。”
看她迟疑的表情,伊冯笑着环紧女友纤细的腰肢,“在想什么?”
阿卓亚娜摇头,趴枕在她柔软的心口上,“你要回去吗?”
“不了。”伊冯看向天花板上的装饰纹路,手指下意识勾滑着掌心细腻的肌肤。
“你失踪的那周,我接到了汉克炼金学术协会的邀请信,他们正在寻找一个能担任军事特警联络官的主管,工作内容是监督处理汉克各级政府执法部门投递来的术士协查申请……”
汉克斯伐诺的秘隐术士已经全部转入明面,坎德尔警务总署想将他们整编成一支特别行动部队,划归特警指挥部管辖,吉娜大概率会是第一任指挥官。
想法虽然很美好,但这不太可能像成立一支常驻执法部队一样实现,因为炼金术士只是一种身份,而不是义务。
总署可以雇佣吉娜这样的政府雇员,但他们没办法整合命令汉克斯伐诺所有的炼金术士,除非协会配合。
即便过去成立秘隐科,也是汉克的炼金学术协会居中调度从档案资料库里挑选出的人手。
所以这就注定了,总署成立的这支特别行动部队必将只是一支虚设的小队,除了常设的指挥官,每次行动时都需要联络炼金学术协会,由协会审核通过后协调人手,并全程监督政府的执法行动。
阿卓亚娜的眼神越听越亮。
“这个岗位算是文职管理,因为下面还有好几个联络官。当然,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时不时亲自出趟外勤。
我那时没有心思想这些,但现在看来,或许我应该考虑考虑?”
“真的可以吗?”
伊冯笑着坐了起来穿衣服,阿卓亚娜凑过来低头帮她系扣子,“你不准备从事调查类的工作了吗?”
伊冯伸手托起未婚妻的下巴。
“自从在曼森威尔以随军术士的身边加入宪兵部队后,我的生活就已经被那些东西全部填满了。
先是辨别后方部队里患上魔毒症的士兵非正常死亡的案例,再是从自己人当中调查并杀死叛徒以及沦为野兽的怪物,我来约德郡后做的事情跟那些也没有太大区别。
莉娅,你点醒了我,因为能听见亡灵的低语,所以从小到大,我对死亡与罪恶投注了太多关注,却偏偏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许这就是我一直走不出创伤的原因。”
面对黑暗太久的人,心便注定不会拥有太多光明,环境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注视着它的人。
“倘若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深渊吸引不自觉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人,你或许就是我的锚点,我想……
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阿卓亚娜扑哧笑出声来,吻了她鼻尖一下,站起身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背对着恋人将裙子从脚下拉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副窈窕有致的身躯隐没入白裙下,伊冯靠上前从背后搂住她,将栗色长卷发拨到一旁,埋头亲吻未婚妻的脖颈。
“刚刚你没反应,现在又来招惹我。”
女妖转身笑着抵住不让她亲,摊开手,掌心是那枚被炼金术士丢弃在工厂废墟里的符文单耳钉,“我请摩根帮忙,从术士们在现场搜集的证物堆拿回来的。”
伊冯低头看着不说话,阿卓亚娜抬手替她将耳钉带上,随后侧头将长发晃至一旁,露出自己一直戴着的那枚。
“好了!”她满意地笑了笑,“既然确定要去坎德尔的话,那我就给林赛打个电话,你晚上陪我和她一起吃顿饭,顺带聊一聊以后的合作。”
与斯塔尔夫妇的商谈定在了晚上八点,吃完午饭后,阿卓亚娜将长发挽起,换上了一条绘画时穿的工装裤,兴致勃勃出门向邻居借了一台除草机,把想来帮忙的炼金术士赶到门廊前不让她插手,自己在那研究用法。
伊冯心惊胆战地盯着机器前面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一看见女友在草坪前的栅栏边停下来就冲了过去关掉开关。
“亲爱的,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伊冯用袖子帮她擦去额前的汗,随口应道:“好像是猫叫。”
阿卓亚娜扒住栅栏往外看,路边有只母猫正叼着幼崽的后颈皮晃晃悠悠靠着木板的阴影走。
察觉有人在看它,母猫仰头,嘴里叼着的小猫眼睛都没睁开,就尖声尖气晃动着毛发稀疏的爪尖乱动了起来。
母猫烦躁地甩了甩头,带动着小猫幼崽可怜兮兮地在空中晃荡,让人觉得它下一秒脑袋就要从身体上甩出去。
阿卓亚娜忙制止唤道:“别甩,它会死掉的!”
伊冯从门前绕了出去,母猫歪头缩在栅栏边警惕地看着她却又不跑,由着嘴里的小猫叫得越发大声。
瞧着母猫的动作,阿卓亚娜跑回房子里拿了一点食物,蹲下来诱哄那只母猫,可它只是盯着伊冯,耳朵伏贴着头皮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
看着母猫嘴里的小猫张牙舞爪大声叫喊,伊冯心里突然一动,“卡洛?”
女妖愣了一下,就瞧见那只几乎立起来背靠着木板的流浪猫四足着地,由戒备怕人的状态变得亲人,从她腿边擦了过去,将嘴里的小猫放到炼金术士脚边,又回来喵喵叫着蹭女妖的脚踝,把她手里的肉干吃掉了才离开。
阿卓亚娜站起身来回头,伊冯已经将地上那只小猫捧了起来托在掌心。
小猫像一只乌龟一样在她掌心趴着,稍微仰头睁开了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虹膜泛蓝。
“卡洛?”
“喵~”/“阿嚏!”
卡洛被迎面扑来的气流喷了满脸,吃惊地张开嘴巴,它不知道主人猫毛过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