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斯特建筑事务所是约德郡最大最顶级的建筑设计公司,它面向全国吸引了众多建筑系人才,在约德郡,任何一个进入考斯特事务所任职的人,履历都会增添最光鲜亮丽的一笔。
而事务所的七位高级合伙人,更是行业内部标杆性的存在。
“我知道了莉娅……噢请别担心,只是一件小事,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反而要感谢你们,是你帮了我的忙。
考斯特建筑事务所的客户是那些慈善机构、政府机关,以及瓜分拥有西洛弗群岛和诸多豪宅的显赫家族,对这些人来说,选择事务所靠的是良好的口碑、才华和名声,其中建筑师的人品德行也是需要考量的重要一环,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公司的声誉被这种败类牵连抹黑。”
接电话的男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拥有一头微卷的黑色头发和光滑的皮肤,言谈爽朗亲切,笑起来阳光开朗,惹人喜欢。
“不不不,如果这个人果真才华横溢到无法割舍,那我应该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放心交给我吧,替我向维吉哈特小姐问好。
法律能做到的事情总是很有限,我很高兴能帮上这种忙。
噢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将艾什莉小姐墓葬之地的位置告诉我,在惩罚了那个混蛋以后,我要去给可怜的姑娘献上一束美丽的鲜花。”
电话挂断后,韦嘉想了想,脱下外套,将领口处的两枚扣子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膛,随后拿起自己刚买回来的咖啡走出办公室,笑着跟走廊里几名同事打了招呼后去到前台。
“午安莫妮卡,今天的你依旧艳光四射、夺人魂魄。多么漂亮的珍珠项链啊,你男友送你的吗?马克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令人艳羡……”
“你可省省吧,韦嘉先生,我们早上才刚见过面,快说,你这个花花公子现在跑来找我献殷勤有何贵干?”
“太不解风情了大美人,你这话真让我心碎。瞧,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
韦嘉把咖啡放到女人身边,交叠手臂搁到台面上,压低声音道:“莫妮卡,帮我查个人。今年来公司的新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叫安东尼·韦恩的?他应该是约德郡的五年制建筑学徒,几年前去首都坎德尔的大公司实习了,前不久刚回来。”
韦嘉故意耸起肩膀的动作让他领口敞开处露出来的肌肉更加明显了,莫妮卡光明正大欣赏了几眼,随后毫不客气将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
“是有这么个人,在这批新来的建筑师里面,老板最看好他。前几天有一场酒会,老板还带他一起去了,听说这个小伙子很会说话,在那种社交场合上游刃有余,特别讨人喜欢。
他才来事务所几个月就隐约成为了同期建筑师当中的领袖人物,爱慕追求他的女孩子都排成长队了……”
“是嘛,那看来是个很有才华的小伙子了。他上一任东家是坎德尔哪家建筑事务所的,有什么出类拔萃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吗?”
莫妮卡抬眼看他,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韦嘉举手做投降状,乐呵呵道:“我就问问,突然有这么一个受老板器重的人出现,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有危机感啊。”
莫妮卡脸上绽开笑容,吹了吹自己的美甲,“你少来,他不过是一个年资浅的助理建筑师,而你可是事务所七位高级合伙人之一。那种级别的酒会你们又不愿意去,老板带他也不过是因为那小伙儿嘴皮子利索能挡酒而已,他能带给你什么危机感?”
“这么说这位安东尼不是什么新秀大天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咯?”
“当然了,他拿到资格证都不到一年,谁敢让他做大项目?
不过招来的这些人里,他目标也挺明确的,跟同期的关系都处得很好,应该是想往管理方向发展,而不是走技术人才路线。”
“这样啊,我的办公室正好缺个助理,这小伙看起来就不错。”韦嘉笑容灿烂,“你知道的莫妮卡,我最近手头接了很多活儿,早就忙不过来了。”
“欸?跳过所有考核筛选程序,直接就让他跟你吗?那这家伙真是一步登天走大运了……”
虽然这跟那个惹人喜欢的小伙子职业发展方向不符,而且这样过于优待的突兀做法极有可能让能力并不足以服众的安东尼成为众矢之的,失去与其他或资深或同期的建筑师积累经营建立起来的友谊、信任与一切好感,但能跟着面前这位业内知名的建筑师学到东西,所有的诋毁与冷眼也是值得的。
“是啊,我提供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希望他不要辜负期待吧。”
“噢对了,”韦嘉走了两步又回头,眼神锐利,似有深意,“我的另眼相待可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而我向来是一个体贴的好心人,所以你不要直接告诉他,只暗示我需要一个助理就行了。
亲爱的莫妮卡,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张扬自信的年轻人,如果有谁能大大方方递一份自荐申请上来,我一定会很乐意去找老板要人。”
——
午后刚与韦嘉通过电话,没过多久,红槭木庄园就接到了一通来自警务厅的来电。
电话那头是斯宾塞,他的语气小心礼貌且客气,问塔妮斯顿伯爵夫人知不知道维吉哈特长官的下落。
管家很谨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斯宾塞稍等,他去请示庄园主人。
等阿卓亚娜拿起听筒的时候,斯宾塞道明了来意后向她解释:“我请一名值班路过的巡官去找过了,维吉哈特长官今天不在公寓,我从她备用联系人那一栏看到了您的地址和联络电话……”
不管分手以后炼金术士是有意还是忘记了变更联络人,这一点都让女妖心底觉得踏实又甜蜜安心。
伯爵夫人食指勾缠着电话线,唇角上扬,“嗯,她现在是在我这儿。不过,伊冯的病假不是还没休完么?”
斯宾塞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是、是的,这件案子本来可以等到科长明天上班再请她处理的,可摩根副警长今天也请假休息了,我根本找不到她人在哪儿,所以就只能联系科长。
这件案子情况比较特殊,我想跟长官请示一下,夫人,您看……”
“我知道了,请稍等,我现在去叫她。”
昨天上午出院后,摩根托凯瑟琳交给伊冯的文件是安东尼的档案。
伊冯上周住院的时候,摩根主持工作,周五就已经将鬼婴童的案子归档了结了。至于案子背后的乔瑟夫匪帮等一系列□□,以及顺藤摸瓜查出来特莱林警局内部腐败一案,则通通交由坎德尔派来驻扎在约德郡的首都特遣联合犯罪调查部门处理了。
乔瑟夫作为污点证人已经被保护起来。
他的反水虽然让首都特遣队大大出了一回风头,也铲除了莱罗河两岸盘踞多年的数个有组织犯罪帮派组织,但让这样一个曾加害过无数人的匪首轻易洗脱所有罪名,改名换姓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逍遥法外,谁也不会为这个结果而高兴。
特案科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摩根领着手底下的警察记录证据的时候,将艾什莉的前男友兼第一位皮条客安东尼的身份挖了出来。
艾什莉已经死了,当年欺负女孩的房东去年也病死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如今已经无法考据,甚至连一条可用的能指向安东尼的罪证线索都找不到。
所以伊冯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人脉,让那个道德败坏的混蛋接受来自司法体系之外的另一种惩罚。
好在前女友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并向她放言保证,用从艾什莉身上榨出的金钱去深造求学的安东尼,永远别想在自己擅长且奋斗的领域出人头地。
处在药物作用下脑子一根筋的伊冯当然很感激,伯爵夫人完全没必要动用人情去帮她做这一件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不是吗?
于是在被投喂了手指饼以后,早上脑袋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的炼金术士又被女妖哄着吃了一块烤牛排、一份浓汤炖菜、一碗蜜糖布丁和两个纸杯小蛋糕,从原本礼貌又矜持的六七分饱,硬生生变成低头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小声说自己已经完全吃不下的十二分饱。
阿卓亚娜这才心满意足放过她,拉着吃撑的小狗去花园里溜达闲逛,逛了几圈后伊冯又困乏了起来,打着哈欠看过医生后吃了一点药,就被伯爵夫人推回卧室又睡下了。
卧室里,炼金术士现在正侧头仰躺着,熟睡的样子看上去乖巧安静极了。
阿卓亚娜坐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俯身趴到她心口闭目静静听了几分钟,这才仰头抬手抚摸她耳后肌肤,低声唤她的名字。
伊冯皱眉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怎么了?”
女妖声音柔软,摸着她的脸,“斯宾塞从你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下午奥汀区郊外发现了一具尸体,他想接下这件案子但没有权限。摩根副警长今天请了假又找不到人,所以只能打来电话请你出面。”
伊冯身体懒洋洋的,躺在枕头上一点也不想动。她用手掌捂住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摩根请假了?今天是——周一?”
伯爵夫人声音甜糯,伸手也帮她按摩,“对呀,你明天才上班呢。”
伊冯身体突然僵住了,她睁开眼,看着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所有的困意瞬间都被驱散了。
她连忙起身往后靠,迫得半卧她怀里的阿卓亚娜也不得不坐了起来。
看着手撑在床沿歪头看着她的女妖,伊冯大脑思维先是凝滞了一瞬,“我怎么在——”
她咽了咽喉咙,干哑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你……”
“嗯?”
炼金术士抬手捂住脸,既窘迫又有些尴尬,“抱歉,我昨天……唔,不应该喝那壶茶的……”
看来果然如弗莱明医生说的那样,喝了药后,伊冯被红叶草草汁迷惑的神智就会完全清醒过来,剩下的只有熬过精神高度敏感紧张等一系列后遗症了。
阿卓亚娜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知道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轻易将小狗哄到身边来。她便借着抚平裙子褶皱的动作,手搭到膝盖上,大腿轻轻抬起叠到另一条腿上,将修长光洁的小腿线条从裙摆之下滑露了出来。
“你是在我这儿被人下的药,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
思维迟滞带来的后果是,即便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有一些身体本能的举动还是快过了大脑思维。
就比如现在,当伊冯目光被女妖的动作捕获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盯着别人腿的动作太不合时宜了。
如果在别处或许不会有什么,人的目光天生就会被动态及美好的事物而吸引,但这种本能放在前女友面前,还是需要克制的。
伊冯从床上爬了下来,视线游离就是不落到阿卓亚娜身上,“安东尼的事情,我替艾什莉谢谢你和韦嘉,既然警厅有事找我,我就先离开了。那个,我衣服在哪儿?”
伯爵夫人瞟了她一眼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洗过又熨烫好的外套。伊冯接过穿上,避开她伸手想帮忙整理的动作,自己走到落地镜前整理仪表。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将腰带及缠绕在皮带上的腰链整理好,从镜子里背对着看到了伯爵夫人的身影。
四目相对,眼神里似乎传递了一些默契的信号,阿卓亚娜笑着启唇问她:“要我开车接送你吗?”
伊冯单方面切断了视线的连接,“不必,我叫计程车就行。”说着,她又加了一句:“也不用接,我下班后直接回家,就不过来了。”
明明这是对伯爵夫人方才“接送”一词的补充与拒绝,但话一出口,在女妖明亮水润的目光里,伊冯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跑去别人家中勾搭留宿一夜后,第二天拔腿就走的无情负心人。
炼金术士莫名觉得耳热,她清了清喉咙,微微低头,神态不自然道别:“我走了,谢谢你。”
——
主卧阳台上,阿卓亚娜手扶着栏杆,看着伊冯远去的背影,眼神清浅,意味不明。
伊冯当然能察觉那一道有如实质般如影随形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一直没有回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来不知道阿卓亚娜在想什么,包括以前,包括现在。
她们现在的关系就很稳妥了,自己不必再因对方浮于表面的关心与忽视而患得患失,也不用因妒忌与醋意而怀疑痛苦。
阿卓亚娜跟她本来就是两种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一直比她洒脱开明。
朋友的身份的确刚刚好,能互相关心,彼此提供帮助,又不干扰对方的生活。是她从一开始就错选了一条死路。
走出庄园的铁艺大门时,伊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距离,她们其实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但阿卓亚娜抬起了手臂,伊冯犹豫一瞬,也朝她招了招手告别。
炼金术士走了,方才还让女妖感觉温馨的卧室顿时就显得空荡清净太多,但阿卓亚娜脸上并没有失落的表情。
她目光狡黠得意地笑了笑,回身在床上恋人睡过的位置躺下,抱住枕头转身趴到床边,抬手拉开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是一个方形的大铁盒子,掀开盖儿,一只小花栗鼠正仰着肚皮躺在坚果堆里幸福地呼呼大睡。
伯爵夫人笑着将侧脸贴到手臂上,搂紧怀抱中恋人枕过的枕头,看着小家伙用爪子挠了挠肚皮,无知无觉地砸吧嘴翻了一个身。
除了炼金术士之外,卡洛的确不怎么亲人。但如果投其所好不求回报,又能忍住不去骚扰它,这家伙还是很容易被讨好的。
比它主人可容易亲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