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目送着江牧川一行人带着冯袁军匆匆离去, 心有不甘。
武陆不满的望着一群人的背影,咬着牙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局直到看着几人消失在电梯口,才回头对着裴映川说。
“立即整理本案所有相关资料, 上报给省厅和兰海市局。”
林局说完严肃的看这几人,警告道。
“冯袁军的事情到此为止, 谁也不准插手。”
陆焕不情不愿的回了声好, 就转身进了全锦隆的监听室。
顾郁站在灰色走廊上, 望着林局离去的背影, 若有所思。
一只手从身后悄然拍在顾郁的肩膀上,顾郁的身形猛的一抖。
裴映川有些意外的抬起了手,满眼歉意的看着顾郁。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顾郁晃神, 脸色苍白的看着裴映川,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进去吧。”
监控室内, 几人或站或坐, 一片沉寂。
现在冯袁军被带走, 所有的线索中断。
张春遥在被‘治疗’过程中与冯袁军发生了关系,是否处于自愿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但郑淮阳和王双的死,很显然是冯袁军为了暴露全锦隆身份而犯下的案子。
原本冯袁军落网, 大伙都兴奋着能从他嘴里得到案件的来龙去脉,可江牧川的到来打破了市局刑侦队的所有幻想。
目前唯一能获取消息的就只剩一个全锦隆了, 可他又不愿意开口。
着实难搞。
陆焕看着一脸平静坐在审讯室内的全锦隆, 闹心的揉了揉眉头。
武陆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桌子。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这样不开口?冯袁军我们不能审也就罢了,现在这个也死咬着不开口!王双和张春遥就这样白死了?小郑也白死了?”
毋庸置疑, 郑淮阳的死是所有人心中的痛。
顾郁沉默的看着全锦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裴队, 我申请关闭监控。给我五分钟,我只要五分钟。”
裴映川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你是想……”
“不行。”
陆焕修长的中指敲了敲桌面,警告似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顾郁。
“这不符合规定。”
顾郁笑了笑,转头看着陆焕,笑意却未达眼底。
陆焕眉心微蹙,那种令人生厌的疏离的眼神又出现了。
“陆队以为我要干什么?”
顾郁自嘲的一笑,“不是催眠,五分钟能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他聊聊一些私事。”
裴映川沉默了一下,再三确定了顾郁不会催眠的意图之后,做主关闭了审讯室的监控五分钟。
顾郁进审讯室前,回头交代了几人一声。
“去查全锦隆的儿子在哪家医院治疗,以及一些相关信息。儿子是他的软肋,抓住这个痛处,他不会不交代。”
顾郁关上审讯室的门后,回头冲着审讯室看了一眼。
陆焕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出了监控室。
全锦隆毫不意外的看着再次进门的顾郁,微笑着打招呼。
“我不会说的。”
顾郁嘲讽的一笑,“全叔,其实你现在说不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你的主子,现在就在你的隔壁,他可没有你这么心志坚定啊。”
不说别的,单论全锦隆的毅力就没有人能比。
他坐在这里被强光照射一夜,除了略显疲惫,没有一点点其他的表情。
这是一般罪犯所不能做到的。
就算他知道冯袁军被逮捕进市局,
也没有所谓心里防线上的崩溃。
有的只是平静,死一般的沉寂。
全锦隆微微一愣,转而一笑,其实冯袁军说了什么,有没有把他供出来,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会反驳,也不会否认。”
顾郁还是不太明白,这冯袁军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全锦隆这样一个曾经十分有原则和底线的人,如此维护。
且观察交谈间,顾郁并没有发现全锦隆有被催眠的痕迹。
而且就顾郁对冯袁军资料的了解,他是半路出家学的心理学,连执照都是假的。
他不能,也没有这个本事催眠全锦隆。
“全叔,讲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冯袁军这样一个阴险,狡诈,极度自负却又极度自卑的人,你究竟为什么这样维护他。”
全锦隆却只是动了动肩膀。
“我有些热了,想把外套脱了。”
顾郁起身帮助全锦隆扒外套时,触在他肩膀的手猛地一顿。
瞬间汗毛倒立的看着全锦隆微笑的侧脸,不可置信的又按了按全锦隆的双肩。
“你这是?”
顾郁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戚砚玥来去都十分费力的甬道中,全锦隆却可以来去自如了。
他的肩膀似乎是曾经被人打碎过,两个肩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内弯折着。
就像是故意打碎,然后人为让他这样生长一般。
全锦隆的双手铐着手铐,其实并不能脱外套,只能脱掉肩膀那部分而已。
他是故意的。
顾郁意识到,他可能已经诈到了全锦隆。
“我自己弄碎的,然后拿一根绳子绑着碎掉的两个肩膀,让它们长成这样。”
顾郁眉头紧皱的看着十分可怖的双肩,不能想象这样的剧痛改如何忍耐。
全锦隆却向后一仰,靠在背椅上,双眼望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双眼失焦。
“我这一辈子,杀了好多好多人,已经回不去了。”
顾郁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回到座位上,望着监控。
五分钟马上到了。
其实关闭监控没有什么其它的目的,他只是需要排除一下,全锦隆有没有被催眠。
冯袁军被捕的消息仿佛卸下了全锦隆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他自顾自的叨叨了起来。
“其实我儿子的白血病不是去年才发现的,而是他小时候就有了,他已经经历过三次骨髓移植了。”
顾郁意外的看着全锦隆。
“我的爱人,他妈妈也是这个病没的。”
全锦隆苦笑一声。
“癌症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有的人移植了一辈子不复发,有的人移植了却可以在两个月内复发转移。”
“我的工资承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我只能去杀人,替冯袁军卖命。”
顾郁眸色一痛,冷冷的问。
“你是哪一年开始替冯袁军‘办事’的?”
全锦隆思索了一下,“大概七年了。”
顾郁记录的手一顿,算算时间,自从他遇见全锦隆再到分开,可能就是全锦隆这辈子最后的职业生涯了。
“杀了有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全锦隆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要说他这辈子救过几个人,他已然不记得了。
可要说他杀了几个人,他却记忆犹新。
“大概二十六个。”
这个数字让顾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锦隆不是第一个为冯袁军‘卖命’的人,很显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光全锦隆一个人就杀害了这么多人。由此可见冯袁军所犯下的血案累累。
他背后的利益链条究竟是什么?
“这些人究竟是跟冯袁军有什么纠纷?你知道吗?”
全锦隆摇了摇头,“组织里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想要赚钱是不能随意打听老板和任务对象的。”
“而且,这些人也不全是我们的‘猎物’,还有很多是给‘新人’用来‘开手’的。”
“开手?”
“嗯,”,全锦隆点点头,“就是教我们如何不动声色的,快速杀死‘猎物’,这种东西没有做过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所以在下甬道之前,我们都要‘学习’。”
“用活人?”
顾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全锦隆点点头。
“那那些被你们‘开手’处理掉的尸体呢?”
全锦隆深深的看着顾郁一眼,
“我们有一个统一的‘清理场’,把他们拉到那里处理掉就可以。”
顾郁灵光一闪,越昙13号后的那片荒地!
“是那片待开发区?”
全锦隆点了点头。
“你亲手处理过吗?”
又是沉默的点头。
顾郁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冯袁军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不知道,但全锦隆的量刑,必是最高量刑了。
故意杀人,抛尸。
身上背着二十六条人命,这二十六条人命的背后是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
非亲身经历不能体会。
“我只知道这些,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顾郁盖上笔盖,沉默着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已经完全脱了像的全锦隆。
“全封年那里,你想怎么解释?”
全锦隆忽然低下头,红了眼眶。
“别和他说我坐牢了,就说我死了吧。”
“这怎么可能?将来他无论是考研还是考编考公,考任何体制内单位,都过不了政/审您知道吗?”
“直系!三代!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儿子!”
顾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全锦隆。
一滴泪悄然滴落在冰冷的银色手铐上。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审讯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顾郁看了全锦隆一眼,起身开了门。
陆焕站在门口,冲着顾郁使了个眼色。
楚樨和裴映川几人面色凝重的看着顾郁。
顾郁心领神会的关上审讯室的门,几人快步走向会议室。
“怎么了这是?”
楚樨把厚厚的报告单子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
“根据戚砚玥带出来的一些DNA样本,对比到了好多失踪人口,足足有十几个。”
顾郁迅速翻了一遍。
“全锦隆说他们会用一些流浪人口作为练手,估计就是这些了。他们还有一个统一的埋尸地,就在发现王双尸体的那片待开发土地上,明天我们带着全锦隆进行现场指认。”
“可以。”
陆焕赞同道。
几人刚松了一口气,武陆却突然闯进了会议室,气喘吁吁的说。
“全封年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