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茶被那滴滚烫的热泪烫得内心茫然无措, 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给对方一点儿反应。

  商轻离捧着他冰冷的脸,感受到决绝的拒意, 心里一寸一寸凉下来。他心底升起一股恼恨, 又生生压下去,最后松开他,坐回去。

  梁茶察觉到他的离开,悬着的一颗心稍许放下,睁开了眼睛, 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

  “商轻离, 你这样反反复复回来纠缠我, 不就是不甘心吗?不就是还没玩够吗?不就是看我离开你过得还不错,心理不平衡吗?”他低眸苦笑了下,转过头来盯着左边的男人,“你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用娄巍来威胁我。今天都到这个份儿了,我们摊开来说。”

  商轻离绷紧了下颌线, 沉眸直直地望着他,像是被梁茶的眼神钉在原地,无数话语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却在说出口的瞬间被他的眼神打得魂消魄散。

  半晌,他闭上眼, 缓了两秒,再睁眼, 艰难说出几个字:“……好, 你说。”

  梁茶抿唇冷笑:“九千万,把我卖了都还不起。你商老板也是抬举我, 这才几个月啊,我就又涨价了,什么白马会所里的头牌也没这个价吧?”

  “梁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茶哂笑:“有区别吗?你商轻离财大势大,呼风唤雨。”他转头看了眼万丈高空,眼神轻蔑,“我还有的选吗?”

  商轻离胸腔憋着一口气,脸色阴沉地听着他的阴阳怪气,最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死死盯着他冷声道:“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你根本就没得选,我就该一开始就这么做。”

  梁茶的脸颊被他捏得生疼,却也在这一瞬感觉到了畅快淋漓。

  就是这样,他宁愿和商轻离兵刃相见,也不想再听他那什么虚假又可笑的谎言。

  机舱内气氛陡然降到最低点。

  两个距离不过毫米的人,却仿若相距万里。

  梁茶不欲再与他争辩什么,闭上眼睛开始拒绝任何靠近。

  商轻离憋着一肚子的火,目光一错不错地,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盯了一路。

  直到夜幕降临,苍穹晚罩,私人飞机降落在一座有停机坪的大厦天台。

  商轻离起身,单手拽住梁茶的手就将人强势地一路带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梁茶只觉得这酒店熟悉,随即惊悚地发现,这就是当年他和商轻离遇到的那个国际酒店。他们回到了北京。

  终于落了地,踩在地面上,梁茶也不再顾忌,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商轻离!你放开!你放开我!”

  电梯开门的瞬间,商轻离甩手将人推进了套房内。随着他身后的电梯门关上,眼前商轻离面色阴沉的脸由上而下地盯着他,梁茶的心不安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看着商轻离眼眸中幽深的火苗,后怕地往后退:“商轻离,你要做什么?!”他色厉内荏,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被一步步逼近,不得不往后退。

  商轻离看着他防备的姿势,冷笑出声:“梁茶,四年了,你还是这么怂。”

  “你说我要干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比白马会所的头牌身价还高吗?!”

  梁茶害怕得脸色惨白,哆嗦得闭上眼,偏偏这个动作惹得商轻离更加怒火中烧。

  “你闭眼干什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睁眼!”

  梁茶颤颤巍巍地睁眼,被他几句吼得心里也有了火气,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瞬间溢满了眼眶。

  商轻离看得一怔,缓了缓起伏不定的心绪,想伸手去替他擦眼泪,伸出去到半空。

  梁茶却狠狠咬牙,愣是将眼泪逼了回去,他回头看着这套豪华套房里的大床,嘲讽一笑,开口:“来啊,做吧。你不是还没玩够吗?”

  商轻离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痛色,攥着身侧的手,无法再前进一步。

  “梁哥……”他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心底滋生出无边的恐慌,仿佛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梁茶目光已经平静许多,冷静地打断他:“别这么喊我。”说着就直接伸手开始脱衣服。

  他神情麻木而空洞地盯着商轻离的眼睛,手上动作着,一件件衣服掉落在地上。

  商轻离终于被刺痛得回神,慌乱地一步上前,滑跪在他面前,手颤抖着捡起他的衣服往梁茶身上急切地盖上:“穿上!快穿上……会着凉的,梁哥,会着凉的……”他语无伦次地抓着衣服,徒劳无功地想盖回梁茶身上。

  眼泪忽然就溢满了眼眶,慌乱地一把将麻木的梁茶死死抱住:“梁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哥……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别这样……”他颤抖着抱着梁茶,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你别这样,梁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我没有要对付娄巍,我就是吓唬你,我就是吓唬你的……我只是想你回来,我只是想你和以前一样对我啊梁哥!”

  梁茶僵站在原地,被他这么抱着,整颗心像是坠入冰窖,又像是放在烈火上炙烤,他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胸口像是要被捏爆了一样,整个人麻木又痛苦,他终于忍不住,像是再也受不了一样,毫无预兆地噗通一下直直地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震惊的商轻离,惨然一笑。

  接着在商轻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就着脑袋就朝着地上磕上去!

  商轻离难以置信,忙不迭伸手快速抱住他的额头,生生被梁茶一个脑袋连着磕在地上,疼得他脸色泛白。

  “梁哥!你干什么!你别这样!你干什么!”

  可梁茶却不管不顾,愣是直愣愣地磕了一个又一个闷响的头,砸得死死抱住他额头的商轻离的手指全是血!

  商轻离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地上前一把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任由梁茶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梁茶靠着他剧烈跳动的心口,扯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笑来,凉凉道:

  “商轻离,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给你磕响头,也算是抵了吧。”

  商轻离抱着他的手发抖,心里却是无边的绝望和后悔,只能颤抖着嘴唇应:“……算,算……梁哥,算的……已经抵了!已经抵了!”

  他死死地将梁茶的脑袋抱紧在怀里,难受地用脸颊贴着他。

  听到他的话,梁茶才终于松了口气,得逞地笑出声来。

  商轻离听到他笑,心里又气又恨,忍不住恼恨道:“梁茶,你他妈的真是比我还疯!你他妈就是我祖宗!”

  梁茶有些疲惫地靠在他怀里,明明该伸手推开他,可现在却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也许是脱得身上单薄,他太冷了。才会冷到无法抵抗商轻离身上传来的温暖。

  哪怕那温暖也是灼烧到令他痛彻心扉的烈火。

  商轻离感受到他的乖顺,眼眶里的眼泪还没干,不由欣喜地抱紧梁茶。

  可哪知道下一秒,就听到怀里的人轻飘飘地说了句:

  “所以商轻离……”

  “你放了我吧。”

  一句话让他彻底堕入深渊,脸上还没来得及展露的欣喜僵住,浑身发冷。

  两行冰凉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

  商轻离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锥心般的痛,难以置信地放开梁茶,后退着站起来,死死盯着他,拉满血丝的眼睛红得吓人:“……梁茶,我对你而言真就那么罪不可赦吗?”

  他声音颤抖着,一滴眼泪滑落,痛到无法呼吸地盯着梁茶。

  梁茶抬头望向他,额头的红痕还未消,只是看着他这样,他心口也跟着发颤,痛得脸色发白,他咬紧牙关,从胸腔里倒吸一口冷气,应道:“……是。”

  商轻离听到这个字的瞬间,感觉心都碎了。他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向前咳出一口血来!

  梁茶看到这一瞬,吓了一跳,下意识要上前。

  商轻离却张皇得快速后退,靠在门口,伸手擦掉嘴角的血,盯着梁茶嗤笑了声:“梁茶,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你心里也有那么多人,就是唯独容不下一个我是吧?”

  梁茶闻言,面露不忍,还是生生压下了,攥紧了身侧的手,抿紧唇不再说话。

  商轻离见他不说话,却在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他伸手抚着痛到要炸掉的心口,含着嘴里浓重的铁锈味,明明已经那么痛了,可还是舍不得放手。

  他受不了梁茶已经不爱他,但他更承受不了他的生命里没有梁茶。

  他放不了!他根本放不了手!

  商轻离转身用独有的房卡刷开电梯,走进去,转身面对着他。他用食指将嘴边的血迹再次擦干净,深深地望了梁茶最后一眼,狠狠说道:

  “想要我放了你,除非我死。”

  失神的梁茶听到这话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快速起身扑上前。

  “商轻离!商轻离你想干嘛!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里的商轻里眼神阴鸷地在他面前一点点合上,消失。

  恰如当年。

  梁茶快速拍着电梯门,反复按着旁边的按键,依旧无果。

  他这才颓然地瘫坐在地,目光移动,注意到了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商轻离,你他妈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