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后最难的不是捱过一茬又一茬的剧痛,而是骤然改变的生活状态和难以适应的身体。
晏怀瑾坐在轮椅上,垂眸看着浴缸里上涨的水位。
这已经是回家后的第三天了,江望不可避免地在伤口好了一些后,重新投入到演唱会的训练当中,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虽然江望不愿意,还是在离家前几经询问他需不需要找护工或者让张祁过来陪陪他。
两项提议都被晏怀瑾拒绝了,他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子,再说,有个陌生人在身边一直转着,别扭感更强。
他是腿不行,又不是手脑也有问题。
说是这么说,经过今天两次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晏怀瑾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能出院回家的喜悦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
在完全恢复正常生活之前,他还需要这样不方便至少两年。
时间这么长,肯定会习惯的。
晏怀瑾悠悠叹口气,伸手去摸浴缸中的水。
温度刚好。
拿起浴缸旁的毛巾擦去手上的水,晏怀瑾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衣扣。
才刚过正午,一般这个时间他是不会洗浴的。但架不住今天的照片调色怎么调都不满意,想看的摄影集自己又够不到,晏怀瑾才决定找点能干的转化下心情。
小心翼翼撑着浴缸边把自己放到浴缸中,裹着纱布的腿被放置在了浴缸头的大理石台面上。
被水流包裹的瞬间,晏怀瑾肩膀一松,任由自己的思绪也被随之而来的惬意包围。
小半个月未打理的长发在水中逸散开来,湿漉漉贴在身侧,晏怀瑾手指一扫,就将黑发拂到了浴缸边,安安心心仰头躺在浴缸预留的头枕处。
屋顶吊着的白光有些晃眼,晏怀瑾微阖双眸,脑中的琐事也如同被上了锁,只剩下白茫茫的松弛。
水声渐远——
“对了,你们等下有任何问题发我邮箱就好,我们后续用邮箱继续沟通。”
电脑包往腋下一夹,江望看上去有些待不住。
江望出车祸也不是什么小事,在场的人在江望出事后或多或少从互联网上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情况,也清楚对方现在家里有伤员。
“行,我们尽量处理,处理不了再找你。”
大策划一挥手,把人放走了。
“头上记得多抹点药,看着还红彤彤的。”
“好,麻烦大家了。”
江望起身和大家告别后脚步即快离开了会议室,一直到坐进驾驶座,江望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又看了眼手机,依旧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快两个小时了,他会前发给晏怀瑾的消息、打的电话都没有任何回信。
这时间也不是晏怀瑾平日习惯午休的时间,江望脚下一踩油门,将车甩出停车位。
千万不要出事。
他眉间高高拧起,对自己放任晏怀瑾一个人在家的做法生出了后悔,怎么就能相信哥能自己做好这些,他毕竟是伤员。
所幸这个时间停车场中的车不多,又是一个甩尾,汽车稳稳停进停车位。
嗡的一声,江望跨步下车就往楼上赶。
直到进到电梯,江望才初略大喘了两口气。
“嘭——”
“哥?”
“哥?”
江望穿着外穿的鞋子踏进屋里,屋里静悄悄的,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回音。
眉间的褶皱已经立成峰岭,呼吸不经鼻腔,直接划过口腔进入气管。
“哗啦啦——”
走到浴室附近,隐约透露些水声。
“哥!——哥……”
晏怀瑾才慢慢睁开眼,顶光下的阴影看不甚清,晏怀瑾眯了眯眼,才看清眼前的人。
“……怎么了,急成这样?”
他视线从江望额顶的汗珠上划过,不明所以。
江望先是愣了一下,“……哥怎么在这睡着了?”
找到人的江望放下心来,他目光逡巡了一下,眸色重了几分,才停在浴缸边沿上。
他蹲下身去摸晏怀瑾裸露在水面之外的胳膊。
果不其然,冰凉一片。
“睡多久了?”
江望略松的眉头重又夹起,语气难得有些硬。
“……我也不太确定,我大概两点多过来放水。”
两点
江望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16:42。
这是至少睡了两个小时,江望脸上的着急之色又重一分。
“不行,两个小时了,太久了,得带你出去,万一你回头感冒了。”
说干就干,江望站起身一把抓下晏怀瑾事前挂在钩子上的浴巾,毫不迟疑,将晏怀瑾整个人从水里捞到自己身上。
完全不管自己身上瞬间濡湿的衣服,江望动作即快地用浴巾紧紧裹住晏怀瑾,顾及到对方的腿不能沾水,江望还特意往前抱了抱。
“!”
眨眼之间,晏怀瑾就成了被江望抱在怀里的蚕宝宝。
“别动,哥。”
感受到身下躯体一瞬间僵硬后生理性的抖动,江望面色凝重地随便用手拍了下,以示警告。
怀里人果真老实了,只是面上忽然泛起红晕,比在浴室中熏出的还要加重几分。
江望怎么能打他那里——他父母都没打过。
晏怀瑾红着脸,不再动弹。
“……我自己能擦!”
被放到床上的意识到江望接下来的举动,瞪大了双眼,拽着自己的浴巾一动不动。
江望看了眼晏怀瑾的表情,两人僵持半晌,眼见晏怀瑾毫不退步,再拖下去感冒的风险更大,江望才点头同意晏怀瑾自己擦的举动。
“那你快擦,我去帮你冲杯感冒药。”
再回来时,人已经稳稳裹进了被子里,正红着脸坐在床头,身上的水也不知到底擦没擦干净。
江望叹口气,把手里的马克杯递过去,“刚都看光了,还这么避着干什么?”
“——咳、咳咳”
“慢点。”
灼热的气息靠近一瞬,晏怀瑾又往后缩缩头。
他就是知道刚刚江望已经看清楚了,才会想要躲避。毕竟,江望存在感极强的部位在夏日薄薄的布料下几乎一览无余。
但他——实在不知道男生现在一脸的正义凛然是怎么维持住的,明明是歌手,怎么演技也这么好。
但自己毕竟也算半个长辈,不能在小辈面前表现得太过局促,心下有了主意。
晏怀瑾重新把头闷进面前的杯子中,杯底隔绝了男生的视线,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地,很好地掩盖了话里的气虚,“……你那里,需要去解决一下吗?”
江望没想到晏怀瑾会主动提起这茬,他看了眼晏怀瑾漏在杯外红透了的耳朵,觉得禁锢在下腹的冲动几乎要掀盖而出。
平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丢盔卸甲,他稳了稳自己的的呼吸和心跳,才哑着嗓子开口:“等你量完体温。”
意思是要去解决一下了。
从江望进入青春期开始,顾及着自己天然弯,晏怀瑾特意请的老师负责了江望的生理教学。
他不太确定课上到底教了什么,但老师当时的反馈是,江望是他教过的最冷静的孩子,对这些生理知识没有任何外泄的情绪,诸如最常见的青春期男生的嬉笑或者害羞,似乎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和课上的几何代数没什么区别。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讨论生理问题。
原来那样冷静的小孩也有这样的反应,晏怀瑾红着耳朵,实在难以招架对方这样坦然的态度。
让对方顶着这副样子来照顾他——
“我自己可以量,你、你去忙你的就好。”
晏怀瑾实在没法做到忽视那里。
虽说江望憋得难受,但眼下的光景实在让他寸步难行。
晏怀瑾一定不知道,他现在脸上的桃色有多重,自己还什么都没干,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已经了一样。
还带着水的长发披在脑后,清减的脸颊上满是红云,眼尾泛着水光。
他裹在被子里,肩颈裸露,毫无遮掩的锁骨像是天边的云霄,一览无余。
一切的一切都让江望挪不开眼。
他想起自己许久不曾再有的梦,那抹横贯了他整个青春的倩影,如果转过身来,就是面前人的模样。
“……今今……”
江望的指尖摸到晏怀瑾的肩膀,一路沿着脖颈往上。
这样的举动,暧昧而危险。
“小望!”
“别怕,我只是拿一下水杯。”手臂青筋偾张,好似要生生捏断那截弯月似的把手。
“在你真正答应我之前,我不会做任何事的。”
江望的声音很哑,只是站在那里就浑身青筋暴涨,连额角都爬满了怒张的筋络。
虽然有了男生的保证,但那仿佛打量猎物一样的表情仍旧让晏怀瑾心中升起不安。
“江望,”晏怀瑾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提提,直到盖住自己半个下巴。
既然未来有可能在一起,那有些问题就不得不拿到台面上来,小望知道自己是top吗——晏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或许两人会因此起争执。
“我只当top的。”
确实如他所想,江望面上神情变了变,“什么意思?”
长着这张脸想做top,晏怀瑾想过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但他不想和江望就这件事有争执,他语气又强硬了些,将自己的坚定表达的淋漓尽致,“我只当top,如果你接受不了,不如趁现在——”
看出晏怀瑾脸上的表情不对,江望刚在对方话结束之前开口,“我的意思是,什么是top?”
晏怀瑾愕然抬头,对上江望完全不似作假满是疑惑的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孩子终于要知道男人之间可以负距离接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