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七岁的时候,应该谁都有吧,无话不说、亲密无间,仿佛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的,每每谈话就好像灵魂共振的朋友。

  小聿的哥哥怎么会是他——

  是何青。

  晏怀瑾怔愣在中岛后,他第一反应是该藏起手里还在燃着的香烟,又觉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晏怀瑾,这样的想法实属多余。

  过去,晏怀瑾被这个词绊住,不自觉地开始联想自己的曾经。

  他心中思绪一瞬间如泉涌出,整个人被杂沓的思绪裹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眨眼都变得有些艰难。

  到底是总局最得力的副队长,除却脚下步幅一瞬间的改变,何青至少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他甚至还和张祁主动介绍起自己与晏怀瑾的关系。

  晏怀瑾离得不远,刚好是能听见何青嘴里一口一个朋友的距离。

  朋友,两个频率极高的字听得他耳鸣。

  好像有列车从耳边呼啸而过,压得摇摇欲坠的车轨发出要散架了似的哀号。

  火星已经烧红了捏住香烟的那截手指。

  “把烟给我。”

  耳边有另外一道声音,穿破列车的屏障,来到晏怀瑾身边。

  香烟被另外一个人取下,指腹后知后觉地传来灼痛。

  不是很严重,却让晏怀瑾觉得整只手指,连皮带骨都好像被炸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疼。

  “哥,一会蛋糕想吃巧克力的还是水果的?”

  蛋糕本来只有一个的,但是Bernie对巧克力过敏,来的路上自己又买了个水果的。

  说是水果,但因为Bernie对很多水果也过敏的原因,蛋糕上只有水蜜桃。

  除了水蜜桃,只有零星几个樱桃。

  整个蛋糕看上去就甜得齁人。

  蛋糕

  晏怀瑾眨眼的频率慢慢恢复正常,甚至比平时还快上两分。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水果的。”

  “好。”

  江望又侧了侧身,将身后另外一人的视线完全挡住。

  宽阔的背影因为站位优势,将另外一道身影挡得分毫不露。

  何青收回自己的目光,抿了两口手里的乌龙茶。

  是宋聿特意为他提前准备的乌龙茶。

  “青哥,你也认识晏哥哥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讲过?”

  宋聿夹着抱枕,毫无形象吊在沙发里,趁着Bernie被白术骚扰,他抽空从游戏里抬头,随口问了何青一个问题。

  一个简单的问题。

  何青的目光终于有锚点似的,落在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弟弟身上,“高中的时候是朋友,很久之前了……”

  句里某个词被Bernie捕捉到,他一把推开白术的手,跟着趴到宋聿身边,好奇地问:“你们高中是朋友?”

  “啊,嗯。”

  蓦地冲出的半生不熟的中文听得何青卡了一下。

  顾及着宋聿的长辈在场,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张祁,也跟着看过来。

  刚刚何青说和晏怀瑾以前是朋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张祁看了眼厨房里两个相叠的身影,觉得晏怀瑾刚刚的状态绝对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反而更像是——

  出人意料的惊吓。

  不然,晏怀瑾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出来打招呼。

  “那Yan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受欺负了?”

  Bernie直来直往惯了,说话向来直达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

  “……这个,”

  何青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绷不住,连出口的话都带上了涩意。

  “想知道怎么不问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晏怀瑾,站在Bernie身后,坏心地推了一下Bernie手里的手柄遥杆,刚还好好的游戏人物,瞬间落进了怪物嘴里。

  一旁安静待着的宋聿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优胜者。

  “Yan!”

  Bernie顿时回头,头发甩开一周。

  “你、你赔我!”

  Bernie摇着手柄就要冲到晏怀瑾怀里,再一次被江望拦在半路。

  “我可以帮你。”

  江望说着就要去拿Bernie手里的游戏手柄,被Bernie一用劲,躲开了。

  Bernie的问题就这么被轻轻带过了。

  宋聿压根没察觉到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埋头又和Bernie开了新一局游戏。

  何青松了口气。

  这才察觉刚刚简单的对话之间,贴在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能感受到水意。

  小晏,还是原来的样子。

  何青又喝了口手里的茶,转头去看晏怀瑾,却只看到一个侧脸。

  他刚来的时候没注意,这才看到,晏怀瑾脸上以及脖子上,不正常的红印。

  是蚊子,还是——

  何青的视线忽然再次被挡住,另外一双黑色的眸子直直看过来,其中警告之意明显。

  何青顿了顿,最终选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从他做了那个决定的那天起,他和小晏,就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了。

  嘴里的乌龙茶一时间苦得发涩。

  “嘿!你耍赖!”

  又玩了一会,Bernie摇着手里的游戏手柄,反手抽出身后压着的手柄扔在了张祁身上。

  “怎么还指导呢!”

  张祁上大学的时候玩游戏就意外地好,不管什么游戏,在他手里都像是孩子的玩具,几下功夫就能轻松解决。

  连被誉为“男人游戏界的难解之谜”的乙女游戏,张祁都能面无表情一路收获好感度,达成大河蟹的美妙结局。

  他一出手,宋聿的游戏积分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

  没怎么费力就超过了Bernie的总积分。

  “Yu,你要公平。”

  Bernie握着拳头忿忿道。

  不费吹灰之力拿了第一的宋聿正笑得一脸开心,才不管Bernie嘴里所谓的公平。

  两人又纠纠缠缠扭到一起,连着白术和张祁在旁边团团转。

  看上去已经完全忘掉了今天的小插曲。

  晏怀瑾心底那丝愧疚终于云飞烟灭,他唇角微扬,流露出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眼神一直盯在晏怀瑾身上的江望心一痒,沙发上和晏怀瑾之间的距离又缩小几分。

  “哥,”他期期艾艾坐到晏怀瑾身边。

  “你笑起来真好看。”

  江望小声说。

  耳畔被呼气熏得发热。

  晏怀瑾侧侧身子,斜了江望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凌晨两点,这场生日聚会才堪堪结束。

  玩得开心的宋聿睡在张祁的臂弯里,被张祁抱进何青的车里。

  几人准备的礼物在白术的帮助下,放进后备箱。

  何青放好最后一件礼物,看向了在车头转了两圈的Bernie。

  他以为Bernie又要问关于晏怀瑾过去的事,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若是他再问,自己一定和盘托出。

  然而

  “你们是兄弟,为什么不一个姓?”

  憋了一晚上的疑问终于问出口,Bernie拽着白术的袖口,站在何青车边,想知道一个答案。

  意料之外的问题,何青还没打完的腹稿顷刻消失不见,他甚至隐隐为自己刚刚冲动生出的想法感到后悔。

  宋聿应该是何青的表弟吧,何青的妈妈好像姓宋……

  听到Bernie问话的晏怀瑾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高中的时候已经和何青有了不少了解,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关心。

  他按上右侧刚道别时放下的车窗,打算和江望从停车场里离开。

  在最后一线窗缝之间,他听见何青的声音传进车里,“我们不是一个爸爸妈妈。”

  果然这样,“走吧。”

  晏怀瑾回头看了眼似乎是在走神的江望,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好。”

  江望这才止住思绪,启动车辆离开。

  放心地看见晏怀瑾关上车窗,何青才补全自己的话,“他是我妈收养的。”

  “啊,原来这样。”

  国外收养小孩的例子并不少见,Bernie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解决了疑惑的他心情极好地和何青道了别,牵着白术钻进他们车里离开了。

  留下张祁和何青。

  张祁站在车门外,神情复杂地看着何青。

  关于晏怀瑾打断的那段话,他隐隐有些猜测。

  他想了想,话在肚子里几经旋转,最终换了个方式,还是脱口而出,“聿聿他,一直以来因为校园暴力都很痛苦。”

  张祁的目光隐晦地看向躺在后座的宋聿。

  侧面蜷缩的躺姿刚好露出他后颈那片不平整的皮肤。

  后颈那一块丑陋的、骇人的伤疤,是那段时光里最不值一提的遭遇。

  何青启动车辆的动作一愣,他们都是有足够经历的成年人,有些事,不必说的很清楚,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其来意。

  何青看向后视镜里睡得无知无觉的宋聿。

  宋聿脸上还留着兴奋过后残留的余红。

  何青回忆着今晚宋聿脸上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宋聿脸上露出那样的笑容。

  像普通孩子一样,笑得那样开心,那样开朗,好像毛栗子终于被撬了壳,露出里面最香甜软糯的部分。

  但转而,他心口一涩。

  他听得懂张祁这句话的问意。自然而然想到张祁言下之意真正所讲的对象。

  对啊,晏怀瑾呢,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还有机会、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何青只觉得,短短几个小时所经历的新潮起伏已经要比上他在问讯时几周加起来的次数。

  最终,他收回视线,“我知道,我也很心疼他。”

  在所有的回复里,他选择了最笨拙的一种。

  假装不懂。

  张祁皱眉。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何青却已经发动了车辆。

  车灯大亮的一瞬间,张祁断定,何青在回避过去的事。

  这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了——

  过去晏怀瑾的事,一定和何青有关。

  车辆发动的嗡嗡声响彻地下停车场,车身一圈的车灯照得张祁满脸发红,红得那张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他看着驾驶座上的何青,没再问,何青也没再说。

  那辆黑色的车,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后视镜里,张祁站在原地,视线盯了车尾许久。

  直到车辆拐出停车场,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宠物饲养小贴士1

  新到家的貂宝宝不可以莽撞的rua

  不然可能会遭到貂宝宝的攻击

  但一旦你养了貂宝宝足够久

  你有着足够的耐心

  不久

  你就能收获一只每天就爱埋脖颈的貂宝宝

  可抱可rua可亲

  ——来自养貂专家张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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