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第一次见到藤原佳奈是在少女的花店前。
刚刚拿到委托金打了半夜小钢珠把钱挥霍的差不多的银时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长谷川, 两个MADO对视一眼一拍即合,勾肩搭背去关东煮摊坐完了后半夜,喝了个烂醉。
最后发现剩下的钱完全不够付酒钱之后银时偷偷的丢下了长谷部逃走了。
醉宿导致他脚步虚浮头晕脑胀, 一个没注意一头栽到在了新开的花店门口。
倒下去的时候他不小心带倒了门口的几只菊花,花粉花瓣糊了他一脸。
“阿嚏!”银时被花粉弄的打了个喷嚏,他感觉这个喷嚏都快把他脑子一起喷出去了。
青年颓废的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早晨的阳光意外的刺眼, 晃的他眼花。
然后有人遮住了光线让他眼睛好受了不少。
少女弯着腰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
“先生, 你没事吧?”藤原佳奈把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阳光在她的发丝撒上点点光斑。
光线和酒精的作用让银时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是混着各种花香气的腐臭味钻入鼻腔, 这可比垃圾场下水道的味道刺激多了。
银时猛的爬了起来转身就跑, 差点撞到少女,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后来回到万事屋的银时抱着马桶就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他摊坐在马桶旁边, 最后还是被起床上厕所的神乐踢了出去。
银时知道那个少女, 藤原佳奈, 刚搬来附近不久, 据说人长的漂亮性格也挺好。
不过因为不常去花店那边这么久了银时也没见过人家, 直到今天……
漂亮不漂亮他是不知道了,没能看清。但对方身上那股久违的味道让他记忆尤深。
那是他永远不会忘记,从被叫做食尸鬼开始一直到成为白夜叉都长伴与身边的, 尸体被放置多日不管而发出的腐臭味。
那味道勾起了他的回忆, 这感觉可不太好。
过了半天酒醒后的银时发现那个味道好像只有他能闻到,这个发现让他原本因为醉宿痛的不行的脑袋更痛了。
然后他决定离藤原佳奈远点, 同时他也暗示过神乐和新八不要去接近那个漂亮的花店店长,但那两个小混蛋完全不听他的, 和藤原佳奈慢慢的熟络了起来。
后来他没有办法,一直躲着人家对于一位女士来说也未免太失礼了。
昔日的白夜叉就这样妥协了,靠着毅力居然慢慢习惯了少女身上的味道,甚至面不改色的吃下了那些带着腐臭味的食物,即使那股味道越来越重,甚至超过了他从战场的尸体上摸出的那些。
从被松阳老师捡回去之后他好像就再也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了,这让银时经常性的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
包括松阳老师被带走那天,以及……
虽然他永远也不会忘,但现在每次回想起来好像细节都更清晰了些,那些回忆紧紧的扣着他的心脏,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带来紧缩的疼痛。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就像习惯了少女身上的味道,习惯了每天都去花店取专门为他做的小甜点,习惯每天都会在街上‘偶遇’藤原佳奈,习惯了对方看他的眼神里总带这些炙热。
银时知道藤原佳奈喜欢她,但是他对少女的感情仅限于朋友,再往上一点也只是家人。
他原本不是那种对感情拖拖拉拉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他也不会吊着人家。
但是藤原佳奈不同,他不能像对待那个紫发的变态女忍者一样,一边开玩笑的骂人家一边把人踹开。
藤原佳奈可比女忍者棘手多了,她心思细腻也更容易受伤,爱慕着他却保持着不会让他难受的距离,好像只要一直跟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这样可不好。
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银发的青年挠秃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拉远距离委婉的拒绝少女的好意。
索性自暴自弃顺其自然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到对方鼓起勇气来和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他就能说出拒绝的话了。
真的……能吗?
这个问题银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对方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冰冷的刀光闪过,戒指分成两半伴随着少女破碎的灵魂落在地上发出轻响,却震的他耳膜发麻。
“少吃点草莓芭菲啊银时,你的血糖值已经很高了。”
脱离了腐烂的□□藤原佳奈的声音又能被普通人所听见,可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少女的声音空灵缥缈,就像浮在空气中细小的灰尘,看不见,也抓不住。
“还有神乐。”灵魂的碎片泛着幽幽的蓝光,像是萤火虫一般,它们聚在一起努力的想要多停留一会。
“吃饭不要只吃肉,适当的摄入水果和蔬菜也是很重要的哦。”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夜兔少女已经一脸的鼻涕眼泪,哭声卡在喉咙里噎的她打了几个嗝,看上去惨兮兮的。
新八也没好到哪去,眼镜在刚刚的战斗中碎了大半,没了眼镜眼前的东西本来就模糊,现在更是被眼泪搅糊成一片,只有如萤火虫一般的白色光点格外清晰。
“不要哭了啊新八。”光点轻轻的围在眼镜少年的旁边上下飘浮,像是在安慰对方。
“你一直是最稳重的,要看好银时别让他犯傻了。”
说完藤原佳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了几声,好像连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处于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的。
“总之……给大家添麻烦了真的十分抱歉。”藤原佳奈终于支撑不住了,灵魂被撕裂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之前能清醒的说出那些话已经用尽了全力。
碎片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再也聚不到一起,它们一片一片的化作更小的光点,最后完全消散溶于黑夜之中,少女的声音也随即变的更轻更小。
“我不要!”神乐向前一扑伸出手想要留住那些渐渐消散的碎片,可却扑了个空,好像还把那些脆弱的光点打的更散了些。
“我不要小佳奈消失阿鲁!”夜兔少女有些茫然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脸上的表情难得一见的脆弱无助。
“抱歉啊……大家,麻烦了你们那么久……还吃了我做的那些东西。”
藤原佳奈的声音越来越轻,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是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一定……很……恶心吧”
神乐和新八在见到她那个样子时的表情她还记得。
不过也不怪他们,正常人看了她那样子还能保持冷静的应该没有几个,那是生理无法抑制的恶心,无法控制的反胃。
除了银时和鹤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做的食物带着腐臭的味道,或许还被蠕虫爬过,仍谁想到这些都不能保持冷静。
“才没有!小佳奈不要乱说阿……嗝……阿鲁。”神乐胡乱的摸了把脸,哭的打了嗝,口癖都差点没说出来。
“小佳奈做的东西都超好吃阿鲁,我还想吃樱花饼,还有……还有芝士火锅……还有……嗝。”神乐摸着眼泪,但是却根本止不住反而越来越多。
“啊……啊嘞,为什么,这个沙子真是大粒啊都快把我眼珠挤出来了阿鲁。”
“还有乌冬面,茶花糕,手握寿司,羊羹,还有银桑最喜欢的草莓芭菲,还有……”新八抬手抹掉眼泪,接上了神乐的话,报着一堆菜的名字,声音沙哑的不像原本的样子。
“我们还想……还想再一直吃下去啊!”
神乐抓着银时的袖子抽泣着,能手撕天人的夜兔少女难得一见的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银发青年终于开口了。
“不是约好了夏天要去海边的吗?”青年的表现比鹤见预想中的冷淡了许多,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过多悲伤的表情。
“不守信用可不是好习惯哦,佳奈。”
“抱……抱歉。”
“不过……”银时的话锋一转,他勾起嘴角,看向那些快要全部消散的白色光点,神色温柔的像是飘在咖啡里的棉花糖,柔软温暖。“这次就原谅你了,来年的夏天要一起啊,啊如果你忙的话来来年也可以,不行的话银桑和海之家的老板还挺熟的经常去帮忙。”
“所以不管是来年,还是来来年,还是来来来来——”银时一个来字差点把自己说断气,最后他换了一口气加大声音到:“不管什么时候!就算神乐变成了老婆子,新八也变成了生锈的眼镜,我们都会等着你!”
“所~以~”
“一定要记得回来的路啊!万事屋!会一直开着!”
最后这一声的尾调拉着高调,带着不易察觉发颤抖。
“……”
早晨的曦光从天边亮起,少女洁白的灵魂最终还是随着黑夜一起消散,带着一声缥缈的,不真实的‘谢谢’。
“喂……”银时闭上眼睛,大概是阳光过于刺眼,一颗水珠冲他的眼角顺着脸部的线条滑落,他问鹤见:“那个孩子……最后会怎么样?”
“……”鹤见捡起地上的外套抱在怀里,让暗堕还没完全消去的付丧神躲在里边,他揉了揉站在他身侧的五虎退,低声道:“灵魂的消散代表着这个会彻底从世上消失。”
“这些……她知道吗?”
他不怪鹤见和斩断了戒指的三日月,他明白,那是藤原佳奈自己的选择。
鹤见看了眼银发青年捏紧的拳头,应了一声给了肯定的答案。
“不过……”初晨的微风撩过鼻尖,吹散了一晚的血腥味。“或许在几年以后她会来赴你们的海边之约,虽然时间可能会花的久些。”
鹤见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在藤原佳奈消散的最后看见了,看见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个灵魂,他们撕扯着自己,分出了一些自己的灵魂用来修复藤原佳奈的。
不过这一切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可是鹤见却鬼使神差的帮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藤原佳奈的一部分灵魂,代价是他自己的灵魂也被扯的生痛……
这可能是那次意外之后,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真正的死亡。
就算是他,灵魂也被扯碎的话……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