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暖气的温度太高，安泽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烧得慌，他咳了一声，匆匆爬起来看了眼手机：“十二点过了。”
安淮嗯了一声，合着腿坐在床上没动：“回你屋睡觉去吧。”
“……晚安。”安泽飞快地看他一眼。
“晚安。”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室外喜悦的红色，李子焕摸索着打开客厅的壁灯，骤然而起的光芒即使昏暗也让人忍不住眯起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吸了口凉气，脱下外套，书包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自己屋关了门。
把录好的音源和视频上传之后，迅速又关了电脑。
台灯没开，屋内仅有的光源是窗外一丝隐约透来的雪色。
他静静盯了会儿天花板，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
点开微信通知，除了推送的腾讯新闻和张宇发来的几条消息，十分安静。
他若有若无地笑了声，抬起胳膊覆住双眼，喉间动了动。
耳边清晰地“叮咚”一声，他顿了半晌，最终伸手拿起手机，点开：圣诞快乐。
发信人：林大公子。
李子焕倏而睁开眼，猛地弹坐起来，手指微颤慢慢打了一行字又迅速删掉。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他终于叹了口气，回了句：圣诞快乐。
对面半天没再有动静，他盯着微信界面，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地松了口气。
点开朋友圈，上一次的照片已经在三天前，早就不显示了。
手机又叮咚了一声。
--明天见个面吗？
呼吸停顿了几秒，李子焕僵硬地握着手机，指尖滑了又滑。
林午墨又点了支烟，坐在没开灯的客厅内，盯着微亮的屏幕，眉间紧锁。
过了约有两三分钟，那边终于回了过来。
小孩儿：不用了吧。【笑】
林午墨的目光迅速冷了下来。他慢慢吸了口气，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蒂。手机一扔，屏幕狠狠地磕在大理石的桌沿上哗啦一声……估计是碎透了。
半个多月没见，又横了不少。
爱谁谁去你妈随便吧，老子过了二十多年，从来不他妈吃回头草。
李子焕躺在床上，睁着眼等了很久，那边没再有信息发来。
他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涩了才退出微信，点开b站。
投稿已经过了审核，底下也有了不少评论。
他顺手点开了视频，准备看一下弹幕。
前奏平稳，音质也挺好，张宇说的新设备果然没有骗他。
心做し。
这一场录制的状态很好，大概是时间充足，也或许是……情感共鸣。
高.潮的哭音爬得很高，似抽泣似尖叫呐喊，弹幕果然也是一片爆。
--啊啊啊心疼地抱住环圆大大！！
--少年音啊太苏了我的天！哭起来也好难受……
--别哭了小哥哥o(╥﹏╥)o我抱不到你啊
--大大录制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哭了……这个腔大概不是能模仿来的吧
他撑着眼笑了，在评论区底下回了句：太心疼我自己了哈哈哈^O^
点赞来的很快，底下还有人回他：哎呀看见我环这么活泼我就放心啦！还以为大大是真的难受哭了呢哼！(*▽*)
他慢悠悠地刷了遍评论，关了手机，嘴角的笑意敛了敛，闭上眼任自己融入黑暗。
早上雪下得深了些，高三生起得早，道路两旁的积雪还没有人打扫，在凌晨的黑暗里映着昏黄路灯，望过去白皑皑的一片。
路太滑没法骑车，俩人只能一起步行。安泽走在路边踢雪玩儿，被安淮伸手拉住了：“别踢了，把鞋弄湿了中午又没法回家。”
他啧一声，磕了磕鞋面上的雪，呼了口气白气问：“马上放假了吧？”
“嗯。”安淮埋在围巾里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得出浅墨的双眼轮廓，“下个周期末考试，估计还有十来天吧。”
“终于能歇歇了。”安泽捏了捏他的手，冰凉凉的。他干脆去排队买了热牛奶，扔给他一袋儿。
安淮笑了笑咬开喝了口：“别想了，你寒假估计还得恶补一场。”
“行吧。”安泽叹了口气，“再熬半年。”
安淮刚要说话，突然听见旁边有人笑着说：“你俩来这么早啊。”
李子焕站在两米远的路灯底下，在黯淡的光中笑眯眯的：“我还以为这会儿没几个人呢。”
“……是你啊。”安泽顿了顿，刚要说话就被安淮打断了，“你自己一个人？”
李子焕愣了下：“嗯……要不然呢？”
安泽拧眉看他一眼：“前两天有人来找你，你不知道？”
他的笑容明显地顿住了，脸色微变，勉强扯了扯嘴角：“谁啊。”
“就那天酒吧里那个，”安淮看着他，“是你男朋友吗？”
李子焕无意识地捏着兜儿里的手机翻来覆去：“……不是。”
“是不是随便。”安淮喝完牛奶，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你的事儿自己处理。”
他顿了顿：“不过我劝你一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能拖，还是尽早解决吧。”
安泽站在他身边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再见。”
李子焕没动也没说话，微微垂着头。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单薄地倒映在一旁被踩得凌乱的雪地里。
一个周的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正好是下午。压抑了半年的同学们像是觉醒了一般疯似的笑着闹着，商量要去哪里哪里旅游。
安泽收拾好东西，把书装了满满一书包，抽了张纸巾把桌子擦干净，朝郑志喊：“吾儿！等我回家放好东西网传集合！”
“得嘞父皇！”郑志兴奋地嗷了一嗓子。
老北风呼啸着往脖子里灌，安泽费劲儿地背着书包走在路边，硬生生出了一身汗：“妈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好像是，前几天不是打电话说项目快要结束了。”安淮东西多，课外书漫画书加试卷背了一书包不算，还拎了一袋儿。
安泽接过来，跟他换手拎着，说：“那我得先提前玩儿了，否则妈一回家我就凉了。”
“随便你。”安淮伸手把他下滑了些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自从上回早上偶遇一次之后，他们似乎每天都会碰到李子焕，一来二去地也熟悉了不少。年二十晚上他请客吃饭，俩人也就都去了。
大概是好不容易找到能敞开性向说话的人，李子焕挺开心：“吃什么都行，我全包。”
其实刚开始一起玩儿的时候安泽还觉得有些别扭，但聊了几天之后，也觉得这人还挺好。
他拉满了拉链：“去东店吃火锅吧，这大冷天儿的。”
“行。”
晚上火锅店人不少，热气腾腾闹闹哄哄地，他们仨点了个小包间，绕过人群就进去了。
点单的服务员是个小帅哥，眉清目秀的。李子焕刚坐下目光突然一亮，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两眼。
点单的时候他站在一边儿等着，之后李子焕把菜单一递，笑地十分温和：“谢谢你。”
小帅哥估计早就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抬头跟他对视了会儿，也笑了，一侧的小虎牙微闪：“不客气。”
等人退出去关上门，安淮叹了口气：“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掩饰啊。”
李子焕正玩儿着手机，低着头乐了：“就跟你们看见漂亮姑娘就多瞅两眼一样，我也喜欢帅的啊。”
“……也是。”安泽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菜上一碟碟上来，但送菜的不是那帅哥，李子焕又十分无聊地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他随便涮了筷羊肉吃着，突然抬起头问了句：“哎对了，你追过隔壁班的顾晓萌对吧？”
“嗯？”安泽一愣，莫名心虚地瞟了眼安淮，见他在低头吃青菜才敷衍地应了句，“好像有过……闹着玩儿的。”
李子焕喝了杯水，唔一声：“那就好，我之前见过她脚踏两条船，这样的女生你还抗不住。”
“为什么？”安泽笑了，他倒是不在意顾晓萌踏了几条船。
李子焕微妙地看了他两眼，弯起嘴角：“你太嫩了，玩儿不过那样的。”
安泽愣了愣：“……嫩？”
“你就，非要我直说吗。”李子焕叹了口气，喝着水，借玻璃杯的透光间看着他，“就我……我们这种人，看同性挺准的，无论是从哪个方面。”
“……哦。”安泽顿了顿，突然就想往旁边看一眼。
但他同时又觉得有些莫名的怪异，于是硬生生地在回头的半路上忍住了。
安淮放下筷子，轻飘飘地看向李子焕：“那你看林午墨看准了吗？”
他端着杯子的手一滑，勉强拿住，笑了笑：“……不准啊，这不是已经吃亏了。”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安泽回过神问了句。
“就上回颁奖，突然就看对眼儿了。”李子焕慢慢喝了口白水，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他长得挺帅的。”
安淮有些想不通：“只是见了一面就去搭讪了？你就不怕他是个直的吗？”
李子焕看了他一眼，迅速又收回目光：“刚刚已经说了，我看同性很准……包括性向。”
那边安泽低头吃着饭，不在意地听了一耳朵，丝毫没有减慢吃饭的速度。
安淮却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拧起眉，转过脸来看着李子焕。却见他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蔬菜低头慢悠悠地吃着。
吃完饭已经快十一点了，安泽接了个电话，老妈催他们早点儿回家。
仨人推开包厢门去结账，领路的还是刚刚那小帅哥。
李子焕眉眼弯弯地笑着，跟在他身后：“你是兼职的吧？”
“啊，是。”他笑了笑，有些清俊的帅气，“寒假，来玩玩儿。”
“挺累的吧站一天。”李子焕点开支付宝界面扫码，一边问，“你是大学生？”
“隔壁市E大的。”帅哥多看了他两眼。
李子焕付了账，朝他眨眨眼笑了：“学霸呀。”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赶过来的安泽两人，朝帅哥摆摆手：“再见。”
他转身就要走，帅哥突然喊住他：“等一下。”
“加个微信吧。”他笑着打开手机点开递过来，嘴角微勾，露出些狡黠的笑意。
李子焕眯了眯眼。
出了门，骤然凌厉的寒风把人吹得一阵透心凉。
“哎，刚刚那人也是……那个、同性恋？”安泽纠结了半天，终于小声问了句。
李子焕看着他，笑了笑：“您得是憋了一路吧。”
“靠。”安泽摸了下鼻子，“这不是好奇一下吗。突然发现周围这么多同志，搁谁不吓一跳。”
安淮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看他一眼：“怎么着，你也要试试？”
“滚。”安泽踢他一脚。
李子焕看着他俩笑了半天，突然说了声：“是。”
“……哦。”安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半，老妈已经睡下了。安泽进屋脱下外套，打了个呵欠：“这一身火锅味儿。”
“你先去洗澡，等会儿换我。”安淮把他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拎起来，挂在衣架上。
安泽背对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脱着毛衣：“一起呗，节约时间，又不是没有过。”
安淮看着他形状清晰的肩胛骨，收回目光叹了口气：“……算了吧，你先洗。”
“行吧。”安泽被暖气烘得昏昏欲睡，进屋扒掉毛衣裤子往床上一扔，转身进了浴室。
安淮脱着外套，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夜空无云无星，只有雪堆反射的光映进寥寥几丝明亮来。
还原.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李子焕有些困，被手机叮咚声下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点了确定。
他看了眼这人的头像，黑白剪光的侧脸，鼻梁高挺，大概是本人。
还原……环圆。挺有缘分。
--你好，周澄安。
--李子焕。
--名字挺好听，高中生吗？
--高三，你呢。
--大一。
李子焕又困又累，实在没兴趣跟人搞暧.昧，直接问：你是吗？
那边过了七八秒，回了句：是。
他笑了笑，放下手机没再说话。
是不是还能怎么样……问的多余。
那边没等到下篇，也没追问，发了句晚安就没再说话了。
李子焕叹了口气，点进微信。
下午四点十八分，林午墨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字：时光不老，深情不变。
配图是一张钥匙扣的照片。浅蓝色的小鲸鱼逆着光，翘起的尾巴十分俏皮。不过边角有些掉色……大概是长期携带，磨得有些泛黄了。
他放大看着照片，笑了半天。
直到笑得眼角发涩了才叹了口气，退出前随手点了个赞。
去你妈的吧大傻逼。
夜色深了下来，躺在天鹅绒被上的少年蜷缩在床上，形单影只。
年前的时间过得挺慢，因等待而期盼起的年节姗姗来迟。
腊月二十六号，天色有些阴沉地飘着小雪。到了存年货的时候，俩人被老妈派出来买水果零食。
这个时间买东西的人太多，他们干脆打车去了离市中心挺远的一片商业区。
超市里的货架空了又满，隔了市中心大段距离，人依旧满满腾腾的。
安泽想喝牛奶，但冰箱里剩的不多了。他跟安淮说了声让他在水果区等一会儿，自己去了东边的酸奶架。
爸妈喜欢纯牛奶，他们俩喜欢酸奶，安泽跑了两圈都拿了些。
前面排队的地方闹闹哄哄的，听动静大概是有人插队了在吵架，安泽随意看了眼，刚要收回目光，猛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爸穿着件藏灰的毛衣和深色外套，面带笑意。
他身量不低，常年的学职工作养成了一副儒雅的气质，立在一群大爷大妈小屁孩儿中十分显眼。
而他旁边站着的面容温柔的女人，和女人手里抱着的孩子……也同样显眼。
那小孩儿不过一两岁，牙牙学语的年纪。未长开的眉眼间十分熟悉，像极了他曾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幼年安淮。
作者有话要说：
八号的份提前更~么么哒！所以明天别催我哈~(*/ω＼*)高考的小可爱们一定会运气爆棚！
全文唯一的剧情线小虐点要来了~不过我会一次性尽量多放不拖沓的~
谢谢天凉和洗发水hhhh的雷弹~么么哒！谢谢子青、天凉、洗发水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