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安泽一愣,烦躁地踢了下墙。

  郑志搂了下他的肩膀,犹豫着低声问:“爹……您该不会真是个弟控吧?”

  安泽一把挣开他:“一边儿去!”

  郑志重新又趴上来:“别啊安泽!我跟你说,弟控可不好!到时候他要找了女朋友你肯定得气死。”

  不等安泽开口,他恍然大悟:“哦嚯!怪不得今儿早上您说不想让人追安淮呢,还护送他上下学……”

  他震惊地叹口气:“靠,变.态啊这是!”

  “你跟我在这儿骂谁呢!”安泽怒了,撵着他就要揍,“他妈一嘴辣条味儿!”

  郑志嗷一嗓子蹦起来,拎着书包慌张地开始跑:“卧槽你别追我!我被狗咬过!我怕这个!”

  “出息!”安泽被他气乐了,追了上去。

  等俩人转过路口,安淮从转角边走出来,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又低垂下眼,双手插兜倚着墙看不清表情。

  晚上到了家,安泽匆匆冲了个澡径直就往自己屋走。余光里可见旁边暗着的房间,他顿了顿,更迅速地拉开了门。

  手机响了,林阮发来消息,问他明天放学有没有时间去新开的店里喝个奶茶。

  他擦着头发,皱了下眉,随手回一句:不知道,再说吧。

  烦。

  安泽仰躺着盯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又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拽起花花,双手颠了颠,又在它不满的喵嗷声中把猫扔回了猫窝。

  两人之前商量好的一起学习,还没开始就匆匆结了个尾。

  他闭了闭眼,扯过被子蒙上了脸。

  半夜十一多,安淮关上房门上了楼。

  路过左边隐隐透着灯光的房间时,突然停了停。他静静地倚在门边,在黑暗中闭上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壁灯昏暗,隐约照见他微扬的嘴角。

  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奇形怪状的梦,早上实在醒不过来。安泽被闹钟吵得又烦又燥,干脆一把按掉又蒙上被子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安淮果然没喊他。

  车流匆匆而过,碾在零落的树叶上扬起片片碎末。清洁工人在路边扫着垃圾,校门口的早摊点儿都收了起来。

  安泽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低头踢着树叶心中十分燥郁。

  就连看门大爷放他一马的大慈大悲都没能挽回住他愈往愈下的心情趋势。

  进班的时候正值下课,班里的人两极分化着,要么在插科打诨着嘻嘻哈哈要么在认真学习。

  郑志正坐在桌子上说得口沫横飞,扭过头一眼看见他,兴奋地招手就喊:“爹!牛逼啊!逃课啊!”

  周围的小姑娘在旁边儿笑。

  安泽从兜儿里顺手摸出盒口香糖砸过去,郑志嗷嗷叫着伸手接住了。

  他笑了声,似不经意地往左边看了看,却没见到安淮,情绪越发躁动。

  安泽敛起笑意,下意识地就往原座位上走,刚拐了个弯又反应过来已经调了座位,生生卡在半路挪了个方向。

  他低下头,双手插兜儿看不清表情。

  旁边有人打打闹闹掉了支笔,三两下蹦到他脚边。安泽顿了顿,弯腰捡起来,没等人说谢谢起身又走了。

  路过倒数第三排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早上好啊哥。”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猛地就抬起头,正撞进安淮的笑容中。

  “……你怎么坐这儿来了?”他愣了愣。

  安淮递给他一袋儿饼干,嘴角勾着:“做惯了后排,不习惯,跟人换了座位。”

  安泽接过来,半天才哦了一声,慢吞吞走到他身后坐下了。

  “对了。”安淮突然又回过头,眉眼漂亮地弯着,低声说,“班主任说让你写一份迟到检讨,晚自习之前交上去。”

  “……知道了。”安泽猝不及防又撞进他的目光中,下意识地晃了晃视线,点点头。

  安淮看着他,笑了:“还有,昨天晚上我以为你睡了就没喊你,今晚回去可能要熬会儿夜了。”

  “嗯?”安泽皱了皱眉,抬头看他,“你几点回去的?”

  安淮指尖点了点饼干盒:“十点多吧,我有点儿事。哥,你没生气吧?”

  安泽被他这一声声哥喊得坐立不安,莫名有种别扭的感觉,只好匆匆说了句没有。

  上课铃响了,安淮朝他笑了笑,转过身去。

  安泽有些莫名其妙,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心情不知何时也舒畅了许多。

  中午放学,郑志贱兮兮的凑到他座位边,笑得十分暧.昧:“爹,盈盈说林阮来找你了~”

  安泽一愣:“……在哪?”

  “门口呢!”

  安泽皱了下眉,应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

  路过安淮的座位旁边时,突然听他笑着说:“哥,我中午想吃炒饭,你陪我去吧。”

  郑志挤眉弄眼拼命给他使眼色,安淮却像是看不到一样,依旧眯着眼,笑意满满地仰视着安泽,等待他的答复。

  安泽一愣,犹豫了下,说:“可是……”

  “哥,我挺饿的,你快点儿回来。”安淮打断他,眉眼间的笑意带着请求。

  刚好安泽也不太乐意大中午跟人出去玩儿,飘飘然地点头:“行吧,那你等我一会儿。”

  等人出了门,郑志十分震惊地看了眼安淮,说:“你捣乱呢吧,看不见我在跟你示意啊!”

  安淮抬头眯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冷冷放了下来。原本看着安泽时目光中的笑意也半分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冰冷。

  郑志大夏天被他看得一个激灵,站在原地顿了半天,半天才皱眉走了。

  这是俩人第一次在学校一起吃饭。郑志去陪他新交的女朋友,没有跟着。不过安泽估计,他就算不陪女朋友也不会想跟安淮一起来。

  店里人声鼎沸,空调呜呜地吹着凉风。

  他看了眼对面安静低着头吃饭的安淮,愣了愣,突然想起郑志出门前跟他说的:“泽哥,我觉得安淮这孙子挺阴的,你小心点儿。”

  安淮一抬头,正对上他发着呆的目光,笑了笑:“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没事。”安泽啧了一声,深觉要么郑志傻要么就是他傻。

  安淮看着他因低头而清晰分明的眉眼,悄悄弯了下嘴角。

  高三果然是不负盛名的辛苦。纷纷扬扬的试卷和考试压得人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神经,在这种高压下,时间似乎过得也更快了。

  十一国庆节,爸妈难得的同时回了趟家。

  安泽终于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月考成绩单交了上去。

  老妈看着他的分数,一愣:“进步了啊。”

  “嗯。”安泽点点头,“好好学习了来着。”

  “挺好,继续努力。”老妈在成绩单上签了字又递给他,笑着说,“争取跟小淮你俩上一个大学,我也少操点儿心。”

  安泽刚要说您得做梦吧,接着就听安淮笑:“行。”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安淮,见他弯着嘴角看过来,自己居然也忍不住笑了。

  荡漾了会儿又赶紧憋住……笑什么笑神经病吧。

  “对了,”老妈看了眼安泽,“之前给你的那个存折放好了吗,密码是你的生日。过几天你就成年了,记得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安泽一愣:“……哦,在我屋里放着呢。”

  老妈看了他半天,突然伸手扒拉一下他脑袋:“臭小子,你自己也长点儿心。”

  俩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安淮只好问了句:“妈,我爸呢?他不是说公司没事了吗,怎么还在忙啊?”

  老妈顿了顿,挪开视线:“不用管他,大概晚上回来吧。”

  “妈我晚上想吃糖醋鱼。”安泽迅速地说。

  “行。”老妈站起来,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奶奶说的对。不光鸡不能看见你,鱼也不能。”

  吃完饭一直等到十来点,安爸才踏着电视剧的声音进门,跌跌撞撞一身酒气。

  安泽赶紧去扶人:“爸你怎么又喝多了!”

  老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头也没回。

  安淮倒了杯水递过来,安爸扯了扯领带,皱着眉一摆手:“你们俩上去学习去。”

  他动作幅度太大,一把挥掉了水杯。玻璃的杯子“咔嚓”碎裂在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电视剧不知何时已经被关掉了,四周静得发慌。老妈却依旧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抬头看了眼安爸。

  那目光冰冷,安泽猛地一僵。

  安淮却没还能反应过来,被安爸撞得一个趔趄,手保持着端杯的动作愣了下,心间陡然升起些慌乱。

  他下意识地拿目光去寻找安泽的身影,手上却突然一暖。

  安泽牵着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他的手指,朝客厅匆匆说了句:“妈,我们先上去了。”

  老妈面无表情地低低嗯了一声,与安爸对视着,动也未动。

  关上门,安泽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冷着脸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拉开抽屉找医药箱。

  安淮皱着眉,这才察觉脚腕上有些刺痛。他低头看了眼,腕骨边有一条挺长的划痕,正沁着血迹。

  他顿了顿,大概是刚刚玻璃杯摔碎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片崩到了。

  安泽翻出酒精棉和创可贴来,看他一眼,低声说:“伸腿。”

  他如话照做。安泽把拖鞋脱下来一丢,盘腿坐在地上,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膝盖处,小心地擦着伤口。

  安淮由上至下地俯视着他,眼睫未眨,侧脸逆着灯光,看不出情绪。

  折腾了半天处理完又贴上创可贴,安泽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行了,你早点儿睡觉吧。”

  “……哥。”安淮突然喊住他。

  安泽正准备开门出去,闻言诧异地回过头:“怎么了?”

  暖黄色的灯光并不刺眼,安泽迎着光跟他对视了许久,对视到气氛似乎都要陡然变化的时候,安淮终于笑了下,修长的眉眼弯着,深邃明锐。

  他伸手指了指乱七八糟的地面:“医药箱还没收拾。”

  “操。”安泽收回目光,心底猛然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又被他气笑了:“你就不能自己收拾吗?”

  安淮伸了伸腿,笑着示意脚踝上的伤口,低声说:“不方便啊。”

  “你这么点儿小破划口还矫情上了。”安泽叹了口气,到底转过了身,蹲下收拾东西。

  “这么点儿小破划口,”安淮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担心?”

  安泽把药箱合上,抬起头:“我怕爸妈吵架,你会不舒服。”

  安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拨一下他的头发:“行吧。”

  安泽想问他什么就行吧,但话至嘴边他又忍住了。

  总觉得,未知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崩坏。

  楼下没再有什么动静,安泽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两个月不曾见几次的父母,衣食住行全靠佛,连郑志都觉得他们俩过得不容易。

  在别的家庭看来十分平常的争执,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种煎熬。

  开学没多久,安爸接着又去了公司,老妈也出差去了外省。

  安泽本该有些不舍,心底却竟然隐隐地松了口气。

  十一月一号,安泽十八岁生日。

  郑志来问他要不要请几个关系好的人一起聚一聚,安泽犹豫了半下,答应了。

  毕竟十八,成年了呢。

  生日那天正好赶上周五。周六没课,几个人理所当然地想多浪一会儿。

  吃完饭,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赶往酒吧换场。

  郑志领着他女朋友一起,林阮也来了。见到人的时候,郑志贼眉鼠眼地朝他示意了一下,笑嘻嘻地推着几个人先进去了。

  安泽看见她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自上回拒绝之后,他俩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按安泽的想法来说,她几乎跟个陌生人差不多。

  林阮倒是挺自来熟,看着他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笑着打了个招呼:“生日快乐啊安泽!”

  “啊,谢谢。”安泽点点头。

  这姑娘长得其实挺漂亮。性格也活泼不做作,按理说是他挺喜欢的类型,郑志也不止一次暗示他可以拭一拭。

  但他总……提不起兴致。

  安淮从后面绕过来,指尖点了点他的腰侧,笑着问了句:“哥,这是谁啊?”

  安泽怕痒,微侧躲开,刚要开口却听林阮兴奋地说:“你好我叫林阮!我知道你的安淮!”

  “嗯……你好。”他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认识我的?”

  安泽在一边看着他们俩聊天,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儿!搭讪有这么快的吗!怎么人家小姑娘一说你就颠颠儿往上凑!没出息!

  那边林阮却半分没有察觉,高兴地笑着说:“我在李子焕那见过你照片。”

  安淮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照片?”

  林阮心虚地看了眼安泽,打着哈哈:“啊对,我就是觉得你挺帅的。”

  “……谢谢。”安淮愣了愣。

  安泽迅速地拉着人往里走:“喝酒去,别聊了。”

  安淮跟在他身后,反抓着他的手轻轻握了握,嘴角微弯。

  林阮懵懵地跟在后面,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郑志跟几个男生女生都在包间,借着刚从饭店出门的兴奋劲儿,又闹闹哄哄地点了几瓶酒。

  安泽今天庆生,自然被灌了不少。

  不过这群人到底还是有点儿良心,没点多少后劲儿大的白酒。但一杯杯啤酒混着红的黄的喝下来,还是有点儿眼花头晕。

  外面的灯光纷乱,照不亮一方天地,不知名的男男女女在隔音玻璃外笑着闹着,神色暧.昧。

  安淮端着果汁,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往身侧看了一眼。

  安泽被灌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喝醉了倒是不闹腾,眯着眼不说话也不动弹。要不是看人的目光直愣愣的,安淮压根儿看不出他已经不行了。

  但反观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郑志,这傻逼嘟嘟囔囔的发着酒疯,男女不分扯着人就喊兄弟,甚至还想脱了裤子表演一波“瓶口对焦”--就是对着酒瓶撒尿。

  旁边的人赶紧伸手一拦,塞给他一叠儿水果好声好气地劝他一边儿玩去了。

  他那小女朋友还跟别的小姑娘一起起着哄,笑着要给郑志录下来。

  由于安泽事先交代过,让这群人注意点儿分寸照顾女生,他们一个个的也挺上道儿,保留着绅士风度老老实实地没敢灌人。

  结束的时候,安泽坐在沙发上一阵阵发晕。旁边人说什么他都盯着人认真听着,但又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

  醉了的和没醉的互相组队搀扶着往外走,郑志突然兴奋地回过头,朝安泽一挥手,吼着喊:“父皇再见!儿臣先行一步!来日战场再遇你我还是父子!”

  包间门口的一群人哈哈哈笑了半天,打着闹着往外走。

  林阮牵着杨盈盈走在后面,笑嘻嘻地咬耳朵:“郑志挺逗的,人也不错。”

  “还行吧,就是有点儿蠢。”小姑娘叹了口气,“安泽人家才男神呢,你加把劲儿啊。”

  林阮眨眨眼:“行。”

  等他们都走远了,安淮才收回目光看向旁边坐着一动不动的人:“还能走吗?”

  他扭头看过来,没出声。

  安淮叹口气,给他倒了杯水:“在这儿醒会儿酒吧。”

  安泽迷瞪着接过来一口喝了,半天才缓了口气看着他,小声说:“我想尿尿。”

  “……”

  把人带去卫生间,安淮不放心地在门口问了声:“你自己行不行啊?”

  安泽在外面洗了把脸,大致清醒了些,模模糊糊地说:“没事儿,尿个尿而已……我还是捏得住的。”

  安淮没说话,倚在墙边等着他。

  他酒量其实也不好,在闷暗的包厢里呆的太久,这会儿也有些发晕。

  有人路过,惊讶地问了句:“安淮?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愣,转过脸来,顿了顿说:“……我哥生日,来玩儿。”

  李子焕穿着件毛衣,身形清瘦,笑容温和:“啊,就你自己吗?”

  他旁边的男人皱了皱眉,衬衫挽至腕口,音色低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李子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盯着他:“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安淮顺着声音往男人那边看了眼,二十五六岁,高瘦英俊,有些眼熟。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些事情。

  那边安泽正好洗了手出来,虚晃晃走到他身边站定,一眼看见旁边的俩人,皱了下眉低声问:“谁啊。”

  李子焕笑着招了招手:“是我啊泽哥。”

  “……泽哥?”林午墨低头看他一眼。

  安泽想了半天才认出了人,模糊唔了一声,看向安淮,大脑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给你写情书的那个是他吗?”

  “啊?”安淮被他的神来之语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什、什么情书?”

  “就你放屋里那个,”安泽皱眉盯着李子焕,十分不满地充斥着敌意,“上回我看见了。”

  安淮甚至无法回答,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

  李子焕笑得发抖,啊了一身:“不好意思。”

  林午墨拧眉说了声操,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前走。

  安淮伸手拦了拦,看向李子焕:“……这是你朋友吗?”

  李子焕一愣,抬头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等人走远了安淮还有些发愣。

  “你看够了没有。”安泽拉了拉他的袖口,皱着眉,“一个同性恋,有什么好看的。”

  安淮收回目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半天才收回视线,说了一声:“走吧。”

  安泽跟在后面看了眼着他的背影,热气腾起来,有些烦躁。

  室内灯光闪烁着,昏暗的蓝紫色映在脸上明明灭灭。

  林午墨冷冷地问:“你就喜欢刚刚那小孩儿?”

  李子焕半倚在扶手上,无所谓地笑了声:“那可不,男神呢。”

  “男个屁神,毛都没长齐。”林午墨拉过他的肩膀往墙上一压,视线锐利。

  “林哥,”李子焕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弯起眼笑了,“玩儿玩儿而已……你说过的。”

  “闭嘴。”林午墨伸手按住他的双眼,目光暗沉。

  李子焕闭眼适应着黑暗,睫毛轻颤,低声说:“别闹了,您不是也有自己的白月光吗,装成这个样子干什么。”

  “你们现在的小孩儿,心都这么黑的吗。”

  李子焕叹了口气,扒开他的手,笑了半天,突然说:“我不想玩儿了。”

  林午墨一愣:“……什么。”

  “我说,我不想玩儿了。”他眨了下眼。

  夜风有些凉,俩人出门直接打了车回去。洗完澡出来,安淮给他切了几块儿橙子解酒。

  “就那个谁,李子,他旁边是他……男、男朋友吗?”安泽剥着皮儿,问得颇有些有些难以启齿。

  “人家叫李子焕。”安淮叹口气看他一眼,“应该是吧。”

  他顿了顿:“我总觉得那人像是见过。”

  “靠,那个李子焕,他不是喜……欢你吗?”安泽别扭地问。他脑袋还是有些发晕,压根没在意安淮说的人是谁。

  安淮笑了:“没有,他就是个传话的。”

  他一顿,又好奇地问:“等会儿,你是在哪儿看到的……情书。”

  “哦。”安泽抬手指了指抽屉,说,“就上回在你药箱这儿。”

  安淮看了他一会儿,蹲下身把抽屉打开,翻了两下,好歹翻出了张蓝色的信纸。

  他盘腿坐在地上打开看了看,笑了:“啊,我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夹我试卷里带回来的。”

  “这人没再骚扰你吧?”安泽把橙子皮一扔。

  “没有,名字都没说,估计也没认真。”安淮想了想,把纸一折,扔进了垃圾箱。

  安泽骤然松快了许多,哦了一声:“行吧,你可别被人带坏了。”

  “……带坏?”安淮抬头看着他。

  安泽皱了皱眉:“也不是说同性恋怎么着……就是,以后结婚什么的,别人怎么看你。”

  “你也觉得变.态吗?”

  “……这倒不会。”安泽迷迷瞪瞪地想了半天,捏起个橙子递给他。

  安淮伸手接过来,笑了笑:“早点儿睡觉吧。”

  皮肤温热,手指被他不经意地蹭了下,有些发痒。安泽收回手摸了摸,应了一声。

  紧张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日出日落,甚至来不及抬头多看一眼黑板上的倒计时板。恍惚雪落时,一整个学期已临近尾声。

  寒风凛冽,路上的枯枝残雪被踩的咯吱响,除了早起的摊贩学生,路上行人呵着白气只余寥寥。

  安淮今天值日起床早了些,就没跟安泽一起。

  他迎着冷风骑着车,转过弯时,旁边慢腾腾地怼过来一辆车,停在了他身边。

  车主开门下车,安淮刹车抬头看了眼。这人一身休闲大衣,围着条格子围巾,骚包地迎着风迈步过来,人高腿长。

  “安淮?”他问了句。

  “是。”安淮认出了人,皱眉,“什么事儿?”

  林午墨看了眼周围的学生,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有些犹豫:“那个,你最近见过子……李子焕吗?”

  安淮一愣:“没有,我跟他不熟。”

  “不熟?”林午墨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轻蔑,“他不是特喜欢你。”

  冷风嗖嗖地见缝插针往衣服里灌着,安淮懒得跟他比比,伸手拉满了拉链,抬头洒他一眼:“不好意思。除了一个多月前那次,我最近都没见过他。”

  露在冷风中的皮肤被吹得发僵,林午墨似无所觉,拧起眉:“可是……”

  “让道。”安淮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呵出口白气,拨了拨车铃,“我要上学。”

  “等等!”林午墨赶紧拦住人,“能帮个忙吗,帮我联系上他。”

  安淮保持着前行的动作一动不动,盯了他一会儿,半天才移开目光,烦躁地叹了口气:“我他妈已经说了,跟他不熟。”

  “……操。”林午墨狠狠皱了下眉,低下头抖着手手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在苍白的烟雾氤氲中看着他,“我找不到人,又不方便进学校,帮个忙吧。”

  安淮看他一眼,突然问:“你是他什么人?”

  林午墨一愣,目光动了动,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最终却只错了错烟灰,什么都没说。

  “看吧。你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我干嘛帮你找人?”安淮冷笑一声,“别挡道,让一让。”

  他微微侧过身,安淮直接骑着车走了。

  一天过得很快。晚自习放学,安淮值日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安泽只能坐在桌子上刷着游戏等人。

  郑志本来已经道完别跟杨盈盈出了门,没走几步突然又回了班,趴在门口兴奋地喊他:“安泽!出来出来!”

  “干嘛啊。”安泽头也不抬地刷完一个小boss,问了句。

  “出来啊!你先出来!”

  外面有隐隐约约压抑着的笑闹和起哄声,安泽似有所觉地一顿,抬起头。

  他皱了皱眉不太想动,于是转脸看了眼安淮,正对上他平静却微深的目光。

  “出来啊泽哥,怂什么!”外面有别班的人暧.昧地笑着喊。

  安泽彻底反应过来,低声骂了句靠,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儿。他跳下桌子,往门口走了过去。

  林阮站在走廊下,拎着一袋儿彩缎包裹的苹果,笑着递过来,说:“送你的,圣诞节快乐啊安泽。”

  “啊……”安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但郑志这个蠢东西没半拉眼色,一把夺过来就往他怀里塞,挤眉弄眼笑得贱兮兮:“哎呦安泽,礼物都收了!您就没点儿表示吗!”

  林阮十分大度地摆摆手笑了:“用不着用不着,送礼物是我自己乐意。”

  安泽皱了下眉,在底下踢了脚郑志,说:“那我……改天请你吃个饭吧。”

  林阮笑了:“别别别,之前请您请吃饭请了多少遍啊,哪一回都是有事儿退了。这次我干脆求个别的事儿吧。”

  这回倒是轮到安泽不好意思了,他也笑了声:“行吧您说,只要不过分。”

  林阮朝他眨眨眼:“那你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安泽好奇的等着下文,一眼对上郑志看好戏的目光,心间一动,猛地有些烦躁。

  林阮说:“你能不能答应我,高三之前不找女朋友?”

  “啊。”安泽突然松了口气,“行。”

  杨盈盈在后面笑着打趣:“呀,阮阮太害羞了。”

  郑志也在一边儿挤眉弄眼地使劲儿:“就是,我泽哥守身如玉十八年,正等着哪位美女解救呢。”

  他正不怀好意地笑着,目光不经意触及安泽身后,突然愣住了,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安泽却半分没察觉,朝林阮说:“行了,没事儿了吧。”

  “没了没了~”林阮笑着摆手,说,“那我走啦,拜拜?”

  “拜拜。”

  外面的人没看成好戏,十分失望地散了。安泽拎着苹果回了教室,打扫卫生的同学还在逗趣:“泽哥果然男神啊!林阮挺漂亮的。”

  他敷衍地笑了笑。

  “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啊,你们也早点儿回去吧,再见。”

  “再见。”

  安淮跟组员道了别,回座位背上书包,低着头冷声说:“走吧。”

  安泽拎着苹果跟在他身后,打着呵欠说:“困死了,回去能不能不学习了。”

  “随便你。”

  安泽一愣,他本来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其实每天晚上的加班加点他早就习惯了……但这会儿他敏锐地感觉到,安淮似乎在生气。

  “让开,我锁门。”安淮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冰冷却带着火气。

  “……靠。”安泽先是一呆,接着就烦躁起来。

  他最见不得安淮这样,脱口就骂了句:“你怎么回事儿!有病啊!”

  “有。”安淮见他不动,突然伸开双臂环住人。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微动都似乎可闻。安淮在他惊异呆怔的目光中,倏而垂下眼,勾了勾嘴角:“神经病……干什么都不犯法的那种。”

  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是门锁落了扣。

  安淮迅速松开环着他的手,退了两步,转过身拉上拉链,背对着他低声说了句:“回家吧,挺冷的。”

  安泽浑身僵硬地愤怒着,一腔隐蔽不可见人的尴尬难堪却无处可发,只得匆匆吸了两口气,骂了句操,跟了上去。

  夜晚的风透凉,混着空气中的湿气扑在脸上,刮得跟刀子似的。

  安泽眉眼泛冷,甩着一袋子苹果越发烦躁。

  安淮也压着火,一抬头却看见转角处的路口巷子边站着一个人。五官隐没在阴影里,只看得出身量挺高。

  他倚在墙边,指间一支烟,暗红的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那人看见他们,似乎愣了愣,却没动。

  安淮本来已经从他身边过去了,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了停,叹了口气回过头:“……现在放学了快一个小时,人估计早走了。”

  安泽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不是在跟他说话,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哦。”林午墨吐了口烟,白雾迅速溶解在冷风中消失不见,他迅速低下头,错了下指间的烟,说,“我就站会儿。”

  “随便你。”安淮懒得劝他,转身就走。

  安泽不明所以地皱眉跟在他身后,问:“这人谁啊?”

  “李子焕他男朋友。”安淮头也不回。

  “男……操。”安泽为他太过直接的话吃了一惊,别扭了半天又问,“那他是来找人的?”

  安淮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那人影已经不在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嗯,估计是吵架了,找不着人。”

  “哦。”安泽皱了皱眉,“不过前几天我还看见他。”

  安淮刚要说话,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你看见谁了?”

  他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脸去:“……靠。”

  “你看见谁了,”林午墨站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李子焕?”

  “是。”安泽狐疑地看他一眼,“不过当时他,正跟一个……男生聊天来着。”

  等人脚步错乱着走远了安淮才收回目光,啧了一声,低声问:“你真看见了?”

  “废话。”安泽说,“就在篮球场旁边,球飞出去了他帮忙捡的。”

  他把下巴往领子里藏了藏汲取着一点儿温度,回头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安淮,皱了下眉:“你……关心他们俩干嘛?”

  “谁关心了。”安淮跟上他,“他找不着人,来问我我又不知道。”

  安泽哦了一声,拉了下拉链松了口气。

  路边的橱窗上贴着胖脑袋的白胡子圣诞老人,温馨的叮当声从店铺开合的门缝中偶然溢出,荡在寒冷的夜色里不见踪迹。

  安淮走在前面,细密密的雪从空中飘落,映在灯透红光的图案里十分显眼。

  他收回目光,看着呼吸间溢散的白气,笑了笑:“圣诞快乐,安泽。”

  “……圣诞快乐。”安泽脚步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弯了下嘴角。

  回到家暖和了一会儿,俩人洗了个澡就开始学习。刷题背书一直学到十一点多,安泽打了个呵欠:“困死了。”

  “睡觉去吧。”安淮也有些累了,他按了按眼,放下笔收拾书桌。

  灯光暖黄,他看了眼时间,手机锁屏上的麋鹿可爱地晃着脑袋。

  “等等!”安泽下意识地一把按住他的手,触觉温凉,两人均是一愣。

  安泽迅速撤开,匆匆站起身说了句:“你先别睡。”

  他出了门,安淮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手指。

  过了两三分钟,安泽又捧着俩苹果进了屋,挑挑眉递给他一个:“诺,平安果,应个节。”

  安淮没出声,坐在书桌边单脚蹬着椅子,看了他得有三四秒才伸手接过来,低头握了握:“这是……林阮给你的?”

  “不是,”安泽咔嚓咬了一口,被果肉冰凉冻得一个激灵,“冰箱里的。”

  安淮笑了笑,也低头咬了一口:“操,大冬天地吃冻苹果。”

  安泽啃着苹果,模糊笑着说了句我靠真凉。

  他悄悄抬起眼撩了撩,突然伸出只手往他脖子里一放,不等人反应过来又哈哈笑着蹦开了。

  安淮被他一冰猛地清醒了过来,飞快地跳起来捂了捂锁骨,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靠,神经病啊你。”

  安泽三两口啃完了苹果,把果核一投栏,还倚在桌子边儿眯着眼直乐。

  冰凉的触感还没有下去,困意都冻没了。安淮笑着低声说了句操,猝不及防冲过去,拽着他的胳膊伸腿一绊压了上来。

  安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摔地一个懵怔,半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一阵眩晕。

  “笑个屁笑!”安淮一只手按着他的胳膊往上一压,另一只手腾出空来,卡了卡他的脖子,“还笑吗?”

  安泽乐了半天,伸出条腿往他身下示意:“起来,不然我就踹了。”

  安淮手上没动,腿.间一错,半压住他下半身,笑了:“踹啊。”

  “个不要脸的东西,”安泽仰起脸忍不住挣了挣,但安淮卡得实在太紧纹丝不动,他叹口气也笑了,“太流氓了。”

  安淮伏在他脸前,边笑边说:“是你先撩的行吗,搞搞清楚。”

  “那我他妈也没……”安泽坏心眼儿地顶了顶胯间,弯起眼,“这么干啊。”

  安淮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接着就忍不住又笑了,叹了口气:“您这才叫不要脸吧。”

  两人离得太近,他唇齿间残留的酸甜果香极其清晰地盈在身前,安泽愣了下,飞快地推了他一把:“……起来。”

  安淮笑着笑着,突然就察觉到了些不明显的变化。

  他一顿,慢腾腾松开手,目光低了低弯起嘴角:“……哥,您也太不经撩了。”

  “滚蛋。”安泽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裤子,“你被蹭个试试。”

  安淮眯起眼笑了笑,看着他,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安泽:……撩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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