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舟蹲在花坛前等,嘴里叼着巧克力味的冰棍,皱眉听林知乐说完,着急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呀。”林知乐说。

  “不跑等着他怼我吗?”

  “我让他穿校服戴校徽,”林知乐设想了一下,“然后他说小子你管得着吗……那我多尴尬,我又打不过他。”

  陈轻舟:“也是。”

  陈轻舟把手里的还剩几口的冰棍递过去,“吃吗?”

  林知乐嫌弃地转过了头。

  “快走吧。”

  林知乐从单车棚里把自己的单车推出来,陈轻舟张大嘴一口包住冰棍的木签,蹬着脚踏风风火火地追上去。

  离开学校,过一座天桥,他俩看见了徘徊不定的程江。

  陈轻舟从书包侧兜里摸出一个纸团砸程江脑袋上,“不回家在这儿干嘛呢?”

  程江看见他俩像看见救星,张嘴就是:“崽儿,借我点儿钱。”

  “要多少?”

  “十二块,买酱油。”程江可怜巴巴地说。他鼻梁上挂着汗,黑框眼镜快要滑下来。

  他妈早上叮嘱的,今天傍晚放学顺带买瓶酱油回家,现在他兜里摸不出半毛钱。

  林知乐把自己剩下的零花钱给他,“你妈让你买东西不给钱吗?”

  “我给贺灼了。”

  “啊?”陈轻舟气愤地把自行车往树下一搁,“他抢你钱了?”

  程江支支吾吾:“他……他他说跟我借的。”

  陈轻舟:“他管那叫借?!”

  “说了什么时候还吗?”林知乐问。

  程江:“明天。”

  “草,”陈轻舟说,“我怎么就不信呢!”

  林知乐:“你借了多少给他?”

  程江记得清清楚楚:“一百六十五块三毛。”

  程江妈妈管钱管得紧,这相当于程江一周的伙食费。

  “妈的,”陈轻舟又骂了句,“丧心病狂,连张毛票都不给人留啊。这他妈哪是借?这叫搜刮!”

  程江脸色凝重,感觉天塌了。

  “等明天再看吧,如果他不还,我们就直接问。”林知乐说。

  有他们在,程江心里安定了不少。用林知乐给的钱买了瓶酱油,把找零还给他。

  林知乐没接,让他先留着,等明天贺灼还了钱再说。

  小商店旁边是家福利彩票店,开了有些年头,店面灰扑扑的不起眼,玻璃拉门上张贴着乱七八糟的广告。看着不出彩,店里其实开出过大奖。

  程江把酱油放进书包里,陈轻舟在店门口驻足,问林知乐:“要不要试试?”

  里头的老板也看见了他们几个,扬手招呼,第一个叫的就是林知乐:“小财神快来快来,有新票……”

  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见得多,老板对眼前这几个小孩印象深刻。

  没别的,其中那个长得最漂亮最讨喜的,手气极好。

  “新到的锦鲤票。”老板点点玻璃柜台上的那一沓,票上印刷着粉色的锦鲤图案,每张面值20元,最高能开出80万奖金。

  票上的刮奖区如果刮出锦鲤图案,则能获得图案下方对应的金额。

  陈轻舟怂恿林知乐:“试试呗,二十块钱的本金我出。”

  程江也期待地看着林知乐。

  因为林知乐从小到大运气都好,商场抽奖活动他随手抽个一等奖,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他乱蒙的大概率就是正确答案。

  之前他们在这家彩票店也买过几次,只要林知乐触手,就没有落空的时候,看得老板和路人啧啧称奇。

  而林知乐本人认为那几次可能纯属巧合。也不是什么大奖,十块二十块,不赚不亏,偶尔一次才会上百。

  “知足吧你,跟我的臭手比,你这双手简直是上辈子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陈轻舟像太监捧着老佛爷似的托着林知乐的手,恳请他抽一张。

  “没中不怪我。”林知乐说。

  “没中不怪你!”陈轻舟举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

  林知乐抽了一张,用柜台上的硬币慢慢刮开刮奖区。面前凑齐了三个脑袋,陈轻舟,程江,还有店老板,全神贯注盯着林知乐的手和票。

  最后一块区域也刮完,全是数字,一条锦鲤也没有。

  林知乐倒是不意外,“哪可能张张都中,我又不是真的锦鲤转世。”

  陈轻舟不死心地提议:“要不要再来一张?”

  “这样不好吧?”林知乐说,“得戒赌。”

  陈轻舟:“赌个二十块钱的,不过分吧?”

  “二十块钱已经花光了,再来就是四十块。”程江讷讷地补充,但眼里却流露出希望的目光。

  看着面前两张期待脸,林知乐想想,自己扫码付了一百,“我再买五张票。”

  “哟呵,刚是谁说戒赌?”陈轻舟刮目相看,“老板大气!”

  林知乐:“我有钱。”

  陈轻舟和程江忙不迭点头。

  林知乐:“所以不怕输。”

  陈轻舟和程江:扎心了老铁。

  林知乐挑了五张,几人一起刮。程江那边刮着刮着,手里的硬币停了,他不大吵大叫,只是颤着手拉陈轻舟的袖子,“……中~了~”

  “草,我也中了!”

  一清点,五张票,除去成本,净赚210。

  老板发现林知乐来他店里就没亏过,“难道真是个小财神转世?”

  “我们崽儿——欧皇!”陈轻舟揽住林知乐想亲,手一顿,两人同时扭过头,异口同声:“好恶心。”

  陈轻舟突然朝门外看了一眼,纳闷地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有人在偷看我?”

  林知乐和程江不约而同偏过头去,什么也没看到。

  从老板手里领了钱平分,每人分到七十。

  “要不去看看辛夷吧?”林知乐说。

  郑辛夷鼻子里长息肉,周末动了个小手术,现在还在留院观察。

  “我和崽儿刚得的钱买个果篮,程江你的钱先留着吃饭,谁知道贺灼那逼明天还不还钱。”陈轻舟说。

  林知乐也赞同。

  三人挑了个果篮,林知乐被水果店阿姨塞了把脆枣,三人边骑自行车边啃枣。去医院向郑辛夷表示慰问,顺带给他带去了家庭作业。

  辛夷妈妈招待他们喝了鸡汤,跟病号抢食。

  林知乐啃鸡腿的同时,用油乎乎的手指虚空地在试卷上点了下,给郑辛夷讲了道数学题。

  郑辛夷用没吊水的那只手苦哈哈地在草稿本上画辅助线。

  程江和陈轻舟没错过开小灶的机会,掏出卷子,蹲在旁边的椅子上照搬照抄,看上去非常认真。

  医生进来查房,“嚯,学习氛围这么浓厚啊。”

  陈轻舟:有现成的答案不抄是傻蛋,省得自己回家小猿搜题了。

  林知乐讲完题,也吃完了鸡腿,扯过纸巾擦了擦油。碰上林爸爸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他说马上回来。

  陈轻舟和程江家的电话也紧接着来了,三人急忙收拾好书包从医院撤离。

  一路上自行车蹬得冒烟。

  “崽儿,怎么我还是感觉有人盯着我?”

  林知乐回头,太阳已经落山,灿烂明艳的云霞堆叠着仿佛在燃烧。车流串连成线,城市的霓虹开始亮起。

  风吹得他头发乱了,“少看点恐怖片!”

  陈轻舟大笑着,脚下加速,骑得更快。

  三人最后闪进小区大门,拐入丛丛浓密树荫中。

  阎骁在后头叼着根棒棒糖,许久收回才收回视线,把小区门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从学校开始跟了他们一路,纯纯像个变态。

  他发现林知乐这辈子过得真挺好的。父母健在,家庭富足美满,衣食无忧,在蜜罐里长成了天真无邪的小少爷,还有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很好的朋友。

  还是个买彩票能中奖的欧皇。

  阎骁转头发现,不好的是他自己,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远没有解决。

  连系统都替他着急:“积分始终为零,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值毫无波动,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阎骁也想去林知乐面前刷存在感,但诸多问题没解决的情况下去接近他,只是给他带来麻烦。

  “我先一个人苟着吧,他小日子过得滋润,不缺我一个。”阎骁说。

  系统学了个新词:“酸了吧唧。”

  别说,阎骁想想林知乐跟他发小勾肩搭背的样子,心里确实酸。

  刚在家放下书包的陈轻舟突然打了个喷嚏,神经兮兮地往后张望一眼,真没人啊。

  *

  阎骁手背上粘着粉紫色的兔子创口贴回了家,一楼铺子冷清,既没客人,也不见老板,贺德忠和王兰佩鬼影都没有。

  门口挂着监控,也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

  阎骁咚咚咚踩着楼梯上楼,乌漆墨黑,二楼作为一家三口的生活区,同样不见一点光亮。

  隔壁厨房飘来辣椒炒肉香,阎骁站漆黑的窗口老半天,闻个味儿。

  闻完下楼从货架上拆了盒酸辣粉,烧开水泡上。

  外边有个男人拨开门帘进来,嗓门响亮,“来包烟。”

  阎骁吸溜着粉丝,头也不抬,“自己拿。”

  男人见怪不怪地自己冲着柜台去了。

  “贺小子,你晚上就吃这个?”男人显然认识原主,是附近居民。“你爸你妈都在麻将馆,要不去叔家吃点儿?”

  “谢谢叔。”阎骁摆手,“饱了。”

  男人扫码付完钱离开,阎骁拉开收银抽屉,里面剩几个钢镚。

  以前原身就喜欢扫荡家里的收银抽屉,有个十块八块的进账,也会被他搜刮走。

  后面流行起了网络支付,用现金的人少了,他就更搞不到钱。

  印象里,贺德忠和王兰佩夫妻很少给贺灼零花钱,只有赢钱了,手头宽裕的时候,会给个一两百块。其余时候,全靠他“自力更生”。

  小弟请饭,巷子里围堵低年级学生,混游戏厅和滑冰场……

  阎骁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口袋里倒是还有钱,白天班上同学奉献的。

  那人叫什么来着?

  阎骁想了想,对了,程江。

  还跟林知乐走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