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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得有点多，回去的路上禚邺一直在打嗝，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江寓发现他好像止不住了，两人才停下来。
禚邺不太自在地看着路边的灯，躲闪着江寓审视的目光，因为打嗝，江寓都看得到他每一下抽气时脖子上的胸锁乳突肌突起。
“憋气。”
“嗝，嗯？”
“憋气，”江寓隔着衣物摸上他的胃，禚邺打嗝的时候，那处就痉挛一下，“憋会儿就好了。”
“嗝，哦。”禚邺屏息凝神。
走了一段路，街上的人逐渐稀少，江寓拉了一下禚邺的手，示意禚邺听他说话：“你家里人知道我们的事吗？”
禚邺点头：“……我妈知道，大概禚斐也会知道，不出意外，我们全家应该都知道了。”
“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你想他们说什么？”
江寓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好奇，你谈恋爱以后，家里的人会对你有什么看法。”
禚邺滞了几秒，诙谐道：“能有什么看法，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一家子离心离德，我母亲不会在乎我爱着谁、喜欢什么，我妈也不会过多去管我究竟想要什么，其他的就更别说了。我是有一个家，但这个家有或没有都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我感觉吧，可能我对一些情感的处理很延迟很愚蠢的原因也有一点在这个原生家庭上，从我出生，我母亲和我妈就没有过真挚的双向的感情，我没感受过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的感觉，也就很迟钝，不太懂情情爱爱的东西。”
禚邺看了眼沉思的江寓，说：“不过我有进步，我在体会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为一个人的行为所牵动心绪是什么感觉，也在慢慢靠近…想要和他有一个家的渴望。你不用在意我家里的人的看法，他们接受与否，喜欢你与否，于我们而言都没有影响，这一次的契合，不是用金钱所衡量的。只要我们互相喜欢、互相依赖，我们满意就行。”
江寓说：“迟早要回去见他们的，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那氛围算不上好，也肯定算不上不好，要是下次去，就指不定是什么场景了。”
禚邺说：“我没打算以见家长的名义带你回去。他们已经见过你一次了，没必要再来一场，平时逢年过节一起回去看看就行，别担心这些。”
江寓莞尔：“你看，是不是没打嗝了。”
禚邺一愣：“……真的。”
江寓笑起来，眼睛像一抹亮色的月牙。
白卫衣下的两颗痣很扎眼，禚邺说：“从第一次发现你这两颗痣的时候我就觉得挺好看的。”
江寓摸了摸锁骨：“这两颗？”
“对，很漂亮，很对称，像人为的一样。”
江寓摩挲着大概位置，喃喃说：“以前青春期的时候觉得戴项链好看，很有个性，不过之后有人说这两颗痣很醒目，是天生的锁骨链，我也就没戴了。”
“有人？”
“谈栢礼。”
“又是那小子。”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很多人都知道我这儿有痣吧。”江寓对他的不满感到好笑。
“他应该陪伴你走过很多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吧。”
“是挺多，同病相怜了，不过他比我好些，他从我和他认识的那会儿起就有向上看的信念。”
“你没有？”
“在境外的时候，确实没有。我说过我没想过会回来，我认为我的一生都将在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度过，那里除了陪伴我安慰我的一个朋友，我了无牵挂，曾经对自己的人生安排，就是创业一家甜品店、花店，那种看起来浪漫又幸福的事业，或者毕业后实习就业，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前者，它虽然渺小，但慰藉我自己，足够了。更差一点的话，我已经做好了在那个地方浑噩一生的准备，可能碌碌无为一辈子，可能遭受更大的不公和刺激而选择自尽什么的，很多可能性，在我被蓝斯试图侵犯以后我就想过，总之——安安稳稳地死去这件事，对去年还没回来的我来说，是一件概率渺小、大概是奢侈的事。”江寓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也就从未有过看见光明的时刻。不过在黑暗里寻到一片土，种点花这种给自己生命的希望的行为还是有的。不然现在我可不能活着站在你面前。”
禚邺环住他的肩膀：“你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江寓贴着他，微微一笑：“熬都熬过来了，总不能一直待在以前的阴影里，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看开或许也是好的。”
禚邺接上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低声道：“可是我听得挺心疼。”
“所以啊，”江寓抬起脸，“当你今天早上跟我说，你梦到你救出了大火中的我时，我心里暖得不行。没有人知道，我在那边儿，多么渴望有谁来救救我。”
“我庆幸谈栢礼出现在了你的世界里。”禚邺说。
江寓摇头：“他也没救我，我们顶多——算是惺惺相惜。”
“给了你丝毫的温暖，那也是雪中送炭，我依旧庆幸。”
江寓笑着：“也是。不过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不可以吗？”禚邺反问。
江寓说：“我不太喜欢有人可怜我，那感觉挺不好受的，虽然我觉得我自己确实惨……但就是……”
“那我不可怜你，我心疼你。”禚邺说。
江寓顿了良久，肃然：“换个词语是好听些你别说。”
禚邺笑了很久。
“天黑了。”
“嗯。”禚邺看了眼天空，今天没几颗星星。
“接吻吗？”
“什么？”
“晚安吻。”
禚邺看了看人烟稀少的大街：“在这？”
“在哪都行，在今天我们分别之前。”
“我肯定会吻你。你不用问。”
“我怕你十分还没挣到，不主动。”
“我会主动。”
“……现在？”
禚邺耸肩：“我没说。”
江寓笑着从他臂弯里挣脱，揣兜道：“我闻到你信息素了。”
禚邺滞了两秒，拉过他：“那就现在吧。”
“欸？”
街边的路灯下，黑衣人吻住了白衣人。
树影婆娑。
命运的齿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