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鼻尖刻痣>第47章 殆无孑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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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

  姜书颐端着瓷杯,站在禚斐跟前,细眉微蹙,微微狐疑。

  禚斐揉了揉眉心,满脸不耐烦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欢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她默默地剥着橘子,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实则想说的一点没留,她道:“……估计是两个人自己私下商量好了吧,最近江家出的那些事,八成也是禚邺做的了,之前先生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或许阿邺早有打算。”

  姜书颐睨了一眼许欢。

  许欢没得到禚斐的回答,识趣儿的没再说下去。

  “现在问想干什么有什么用,不是都离了。”姜书颐喝了一口咖啡,不咸不淡地往厨房走去。

  “把禚邺给我叫回来。”禚斐道。

  姜书颐脚步没停,进了厨房,她添了点方糖进咖啡液里,毫不在意道:“你打电话吧。毕竟先斩后奏这种事情,也是随了你。”

  禚斐当即疑惑起来:“什么叫随了我?”

  姜书颐在厨房头都不回地说:“我说他先斩后奏是随了你,不随你随谁?”

  她慢悠悠转身,靠着大理石板,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要是可以,我倒是希望禚邺不是你家的儿子。随你一身毛病。”

  禚斐沉住气,转头对许欢说:“打电话让禚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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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寓拿着结婚证和离婚证翻来覆去看,看了两回,还是有点觉得不太实际。

  这个感觉就像他刚结婚那会儿一样:一摸,红本子,原来已经结婚了。

  现在则是:一摸,两个红本子,已经离婚了。

  他没想过这辈子自己能在一年内一起完成结婚和离婚这两件人生大事。

  多少是有点魔幻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车内玻璃上起了些雾,禚邺车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平稳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江寓摩挲着手中的证件,看着宽阔的大道,说:“这半年,谢谢关照了。”

  禚邺没作声,但其实像江寓这样轻松一点说了再见才是最体面的,可他现在不知为什么不想吭声,也不想找个什么话头来敷衍一下。

  他就不想吭声,不想说话。

  他很少由着自己本性想干什么干什么,现在却纵容着自己的本性,想干什么干什么。

  好一会儿,江寓接了个电话。

  禚邺也在这时终于有了一点发自内心的想要说的话,却被这通电话打断。

  他看了一眼接电话的江寓,还是干脆闭嘴认真开车。

  “……在,可能关机了吧。好,我会转告。这事儿…您应该不用太过关心。嗯,您的确只是个外人而已。”

  禚邺狐疑挑起一边眉头,江寓这个语气也不冲人,但字面意思足够人想入非非,等到江寓把电话挂了,他才问:“谁?”

  “许欢。”江寓瞧了眼禚邺摆在杂物盒上的手机,那块头黑不溜秋的躺在那,安安静静的躺尸似的,江寓冷不丁道:“你早有预料,所以关机了吧?”

  禚邺笑了一声,他重点并不在江寓这句话上。笑了一会儿,说道:“她跟你说什么了,让你怼人是个外人。”

  江寓愣了一下,随即没什么感情地为他重复了一遍:“她说,不好意思,因为禚邺的电话关机打不通,所以打了你的电话,禚邺在你身边吗?然后我说,在,可能关机了吧。她又说,那麻烦你转告一下,他母亲要他这两天抽个时间回来一趟。我说,好,我会转告。她就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在纠结开不开口,而后还是没忍住想八卦吧,就说,听说你和阿邺离婚了,他母亲这才想让他回来谈谈的,你们这是吵架了还是什么,毕竟新婚夫妻,有什么事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必要闹得太僵。我就说,这事儿您应该不用太过关心。她有些不太满意我这句话,所以笑了两声,说,我也只是随口说一句,毕竟我也算是禚家的长辈,关心关心小辈的也正常不是,又不是什么外人,你不愿意说我就不说了……然后就是我刚才那句话。”

  嗯,您的确只是个外人而已。

  其实这句话很容易就能被怼回来,但许欢可能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寓挂了电话。

  回怼的话……大概就是……

  ——如今你俩离婚了,你也不算什么内人了吧。

  这种斗嘴。

  禚邺笑得咳了两声。

  江寓没什么表情。他脑子里恍然想起,他们结婚那天,好像也是这幅景象,禚邺在开车,被他逗笑,而他当时坐在副驾,手里也拿着东西,一脸淡然。

  不过当时手里的是禚邺送给他的酸奶。

  现在是离婚证和结婚证。

  有点怅惘,这份怅惘江寓还是能理解的,再怎么也是朝夕相处过半年多,再怎么……也是一起走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的关系,今天过后就没什么关系了,等到把官司打完,他和禚邺的联系就将彻底了断,以后再也不会见。

  最迟就……明年吧。

  不过循序渐进地断掉联系,也不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江寓还是能接受。

  比莫名其妙就结婚了来得更让人舒服点。

  最起码有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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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禚邺送他回来便走了,江寓没有多问他去干什么,目送他离开院子以后,就开始不慌不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几天多亏了能婉灵的闺蜜帮忙,他找到一套还不错的房子,租了下来,离市中心也不远。

  那个房子还有些地方没有打扫,不过无伤大雅,他现在收拾好再过去打扫一下,正好可以住人。

  家里的东西肉眼看着没多少,但一收拾起来就没完没了,江寓撸起袖子忙活了半天才收拾了一半,有些后悔自己没找人来帮忙处理,他叉着腰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罗列了一堆没必要带走的东西,把需要的装了一堆。

  江寓打了个电话联系搬家公司,再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卖了那些他用不着的东西,一忙就忙到下午两点半,尽管收拾东西这件事他早早准备了清单,便也不算太兵荒马乱,应该未曾落下任何自己的事物,但当真的离开这个房子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带走什么。

  卧室的水关了吗,厨房火关了吗,书房的窗户关了吗。

  江寓茫然地在脑海里搜罗了房子里的每一处,最后没有得出结果的提着猫笼子,走出了院子。

  搬家公司的人还在忙活搬东西,他站在黑铁栅栏大门外,看着这栋别墅,放下了猫笼,蹲在地上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江寓用手指点了点笼子,引得笼子里对外界十分警惕的西米扭头盯着自己,他笑了一声,说:“跟你爸说个再见。”

  西米耳朵甩了甩,奶呼呼地坑了一声:“喵呜——”

  江寓用手搭在猫笼子上,把镜头对向别墅,声音轻缓道:“应该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如果有的话你扔掉就行。刚收拾西米的东西的时候,看到它的猫房里左边的窗户的窗棂被它抓烂了,被窗帘挡着的,不出意外需要修葺下。”

  江寓话刚刚说完,西米就从猫笼里伸出一只爪子刨弄江寓的裤脚:“喵呜——”

  江寓叹了口气,瞥向它,瞧着它不像是撒娇,便说:“你要是很不想跟我走的话我就把你从这个大门上面扔过去,你自个儿在里面等你爸回家。”

  西米轱辘着眼珠子,貌似听懂了一样,软乎乎地把爪子收了回去。

  江寓看了眼屏幕中的景象,缓缓把镜头挪到搬家公司的货车上:“差不多好了,走了。”

  他截断录制,提上了猫笼,起身朝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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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姻联的是两家,你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不长脑子的事的。禚邺。”禚斐抿紧唇。

  禚邺靠在椅子上,以一种商量的姿态说出气人的话来,他道:“一个家,要有一个说话算数的,做决断的人,那我是这个人,为什么要知会你一声。而且你也知道当时结婚是你问过我的意思,才作为长辈替我答应的,现在我和他有分裂,离个婚还得听你的意思?”

  禚斐脸色阴沉,她凝视着禚邺,沉声道:“别忘了公司现在还有我的股份坐镇,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禚邺淡淡道:“何必因为一个已经离婚了的外人生气,还拿自家产业来撒火,这是个明智的人说出来的话?况且,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禚斐闭上眼,忍住火气道:“你非要因为一个江寓,去惹江銮那个老登,吃错药了?”

  “江家人丁不兴旺,但业大,是一个香饽饽,近几年有在走下坡路的趋势,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江銮在外头有个人。”禚邺讲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看着禚斐没什么感情地解释道:“——不是许欢那种。”

  “是他身边那个秘书,蔡泽霖。我知道你查过他……就算没查过你也了解过他明面的信息。”禚邺道。

  禚斐显然对江銮的出轨很意外,毕竟这老登除了翻脸很快以外,对外大家都以为他家庭和睦,禚斐嗯了一声:“确实查过,这个人是谈宇同母异父的兄弟的儿子。”

  “嗯,听说蔡泽霖很早的时候就被逐出家族了。谈家跟江家不一样,谈家家大业大,人丁旺盛,虽说家业没有江家这个高度,也足以站稳脚跟,现在正是上升期。谈宇的儿子谈栢礼我也查过了,他不是有意接近江寓,所以我也没防着,谈宇也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扮猪吃老虎的人。蔡泽霖是谈宇的侄子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至于他为什么被斩断了关系扔出来自身自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禚斐微微蹙眉,她很少跟她这个二儿子坐在一起说这些正事,而每一次跟他说这些事的时候,她都有一种禚邺在无形中进步,进步到她不得不提防起来的危机感。

  禚邺现在还年轻,他现在从未懈怠过,便还有更大的天地,这于禚家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她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服老。

  她最不看重的二儿子,却是禚家的顶梁柱,她有口难言。

  “为什么。”禚斐还是问出口。

  “蔡泽霖十七岁那年杀过人,”禚邺语气平淡道:“因为未成年,加上是Omega,还有谈家出人出力,把他捞了。他完完整整、安然无恙的逃过了一劫,当年连消息都未曾泄露分毫。那年正逢蔡泽霖他爸查出癌症去世,至此之后谈家就把他踢了,他不得不改名换姓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