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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
禚邺愣了一下,确认小白兔是在说自己无疑以后他哑巴起来,对此没有言语表示。
如果他对待禚鑫能被称之为小白兔,那他很怀疑禚鑫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或者是有点别的什么癖好。
禚邺身上的酒味很浓,像江寓刚抽完烟以后浑身烟味一样。
江寓手肘撑在栏杆上,支着额头闭着眼,垂着一只手在外面。禚邺看他昏沉的样子,问:“醉了?”
如果没记错,江寓从头到现在,也只是喝了一口红酒。
“……有点上头。”
何止上头,江寓喝醉也上脸,不过薄薄一层,要很仔细才看得出来他和平常的差距。
男人的发丝随着重力往下垂着,江寓的眼皮上也浮起了薄薄的粉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有些不切实际、有些模糊。
禚邺说:“那就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本就是陪同,又是老朋友了,江寓提前离场也无伤大雅。
但江寓几秒后反应慢半拍地摇了摇头:“……不难受,就是想在凉快的地方待会儿。舒服。”
禚邺也没走。江寓吹了会儿风,轻轻地说:“你想好你离婚以后怎么办了吗?”
禚邺倚靠着栏杆,说:“我离婚又不丢工作,有什么好想的。”
“我的意思是……离婚以后你还要商业联姻吗。”江寓说。
禚邺安静了两分钟,静静听着楼下舒缓的音乐和面朝着的马路上的车辆驶过的声音,说:“不会。”
江寓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了说了一般,继续问道:“毕竟有个可以继承你母亲财产的大哥在前头,你妈妈不盼着你要个孩子什么的?”
禚邺又安静了一会儿,道:“孩子也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反正还年轻,又没有alpha高龄产夫一说,多久要个孩子都行。”
江寓终于动弹了一下,他睁开眼,惺忪注视着高楼下的繁华,道:“不止江銮,还有你家里,她们会阻止我们离婚吗?”
禚邺凝视着他:“为什么这么想。”
“就是时间越来越近了,”江寓缓慢深长地呼吸着,说:“越来越近了就有种诞罔不经、是个梦的感觉。”
禚邺道:“你怕离不了?”
江寓道:“我害怕的东西不明显吗。”
禚邺觉得这个人很难琢磨透,以前是,现在更是,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问道:“江寓,你那天没喝酒,却凑过来吻了我一下是怎么回事。”
江寓答非所问,盯着远处的视线平稳,神情波澜不惊:“你觉得我喝了酒就会吻你?”
夜风还在吹,吹过禚邺因烈酒而双瞳剪水的眼。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禚邺笑了声:“……那好像这个婚非离不可了啊。”
“对啊,”江寓附和:“不离怎么收场。”
他说着也笑着,拾了夜风的柔情往屋里走去。
唯留剩下的人独自伫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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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寓没有回到人多的地方,转进一个Omega家属聚集聊天的屋子里,漠视了因为他的到来而盯着他的人们,上了复式楼。
这上面比外面的阳台还惬意些。
他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埋着头呆了会儿神,才拿出手机来分散注意力。
于是这才看到景久宸发来的文件,他像剖析一个层层加密的礼物一样,很轻又很重视地点开了那个文件。
江寓没有打开声音,但他还是看完了这十三分钟。
视频结束,江寓勾起一点点笑意,倒回去重新看景久宸说的那句“好东西”,便有了别样的感觉。
他收起手机,余光看到一双在灯光下闪耀无比的高跟鞋,江寓冷漠地掀眸,却发现是禚弦。
禚弦作为禚家成年了的女儿、这次晚宴东道主的准侄儿媳,自然出席了这场宴会。
江寓刚进场的时候禚弦只是站在姜书颐的身边,礼貌的称呼他阿嫂。
江寓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禚弦找到他的目的。
于是在两个人两厢无言几秒以后,江寓缓和了一下被酒精麻痹的情绪,道:“阿弦,有什么事吗?”
禚弦抿了抿红唇,垂着眸好一会儿道:“阿嫂。”
江寓看着她,觉得她有请求要说。
禚弦没等到沉默寡言的阿嫂回应她,她便准备了一下,道:“……还有三天我就要嫁人了,我妹妹她没有人照料,她成绩挺好的,她要读大学,读了大学才有出路。母亲说二哥没有答应抚养禚忻,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我嫁人以后,母亲就不会再管禚忻的住行,我夫家也说过不会花钱养禚忻,除非让禚忻以后嫁给他家那个脾气不好的瘸子alpha表兄弟。禚忻住在老家的话,我怕她被欺负——”
禚弦咽了咽口水,一袭高贵的礼服裙和精致的妆容却掩盖不了她现在的局促,她看着江寓,说:“我的婚事,就是小时候许欢去谈的,卖了我,她拿钱。斤斤是个Omega,她要是像我一样……”禚弦咬着下唇,眼底红着,抿了两秒才继续说:“算阿弦求求阿嫂,让二哥收留收留斤斤吧,等斤斤成年了就让她搬走,往后的日子我再想办法。目前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托付才更好……”
江寓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沉吟道:“你二哥并没有跟我说这件事。”
禚弦愣了愣。
江寓道:“……我待会儿跟他说一声,你别急,明天吧,给你一个结果。”
禚弦连忙点头,却看到复式下的人凝视着这上面,禚弦收拾了一下仪态,嗫嚅道:“谢谢阿嫂,阿弦感激不尽。”
江寓轻声淡淡道:“……没事,该做的。”
禚弦离开以后这上面又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不亲近人了,有些想上来坐坐的人看到他在,都犹豫着扭头下去了。
但江寓感觉,他们更多的是怜悯,像路边看到残疾的乞丐,避免尴尬而刻意不走近。
他在这里坐到晚宴的尾声,直到禚邺随着人的指引找到他。
禚邺站在楼口,江寓随之起身,诧异问道:“你喝了多少?”
喝酒不过就是微醺、醉了但清醒、醉了有点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的一些行为、醉了一点都不清醒且第二天指定断片。
禚邺的样子可不像前两个。
他皮肤又白,一红就如同宣纸上一滴红墨染开,双眼明眸善睐附着着一层透亮和迷离,还有一丝反应慢导致的呆滞。
半个多小时前在阳台的时候,禚邺还不是这副模样。
禚邺虽说看起来有点令人担心,可他站得稳、走得稳,包括上楼的时候,江寓都没有看出他喝多了。
禚邺低声道:“没事,准备走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拿。”
江寓说:“没有。”
他下意识想去搀扶的手收了回去。
“妈他们呢?”
禚邺走在前面,道:“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场,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司机已开着车在门口等候。
江寓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上车摸出手机看到景久宸的聊天界面才想起来,他看向身旁的禚邺。
犹豫要不要现在说。
禚邺感受到他的视线,侧眸对上,轻声问:“……怎么了?”
江寓捋了一下,道:“禚弦来跟我说,大后天她新婚,结婚以后你母亲好像不会再管斤斤的住行,让我问问你,收留一下斤斤行不行。成年之后就搬出去。”
禚邺沉默了一会儿,平时事情很多,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当时姜书颐给他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拒绝了,还是答应了,还是模棱两可说之后再说了。
于是就这么回忆了半分钟,禚邺想不起来,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道:“……斤斤好像猫毛过敏。”
禚邺这个人,真的是个谜,明明都不喜欢家里的私生子私生女,明明第一次江寓问他家里女孩儿年纪的时候他都迷迷糊糊说不出个准确数字,用应该来代替,却能记住禚忻猫毛过敏这种小事。
他并不在意的一些记忆他人细节的习惯,却是最能戳中江寓软肋的一把利刃。
他还是会一次次的因为禚邺随口一句谈吐出记住的细节,就默默地为他上升好感。
江寓喉结滚动,想起禚邺说的,那好像这婚非离不可了啊。
江寓道:“那就让西米在三楼活动吧,之后我带它走。”
禚邺没吭声,好一会儿好像是反应过来了,才懵懵地扭头问江寓:“我为什么要因为她放弃西米的抚养权。”
江寓看着他,没说话。
禚邺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以后我可以看它吗?”
江寓沉默。
禚邺转回脑袋,愣了一会儿,喃喃说:“……好吧。”
他脑子好像替他好像答应了,但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才后悔,他不该说好吧。
司机把车靠在停车库,给禚邺和江寓开了门,知会了一声便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
江寓关门,绕过车体,却发现禚邺站在他那边的车门门口没动。
江寓上下打量他,道:“干什么?”
禚邺道:“不好。”
江寓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好。”
“到时候再抽签吧,”禚邺说:“现在说的,不算数。”
江寓想起来了,在说西米:“……行啊,可以。走啊。”
禚邺没动,他把着车门顶,一动不动。
他看着江寓,但江寓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情绪,有点平淡不值得细究,却又直觉很复杂。
江寓看着他垂下眸,终于了然。好像是认错人了。
“禚邺啊。”
禚邺抬眸。
“你刚刚在看谁啊。”江寓问。
禚邺嘴唇和喉结有些细微的动作,但是没说话。
停车库安静得过分,不知过了多久,禚邺也没反应,江寓才问:“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着谁。”
禚邺敛眸,很小声,却能让江寓听得见:“你觉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