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错金银玉>第4章

  【火化】

  白银跪在蒲团上,望着那挂着一条又一条白布的厅堂悬梁,发呆了很久。但没人敢去打搅他。正中摆李文卿的照片,这照片是差不多三年前拍的,他从外头归家,突然提到因着俩人当初婚事是父母办的,不说正儿八经的婚纱照了,连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过,就拉着白银去了照相馆。除此之外,白银发现不再有其他自己先生的照片了,翻箱倒柜就只有这么一张,过去是挂在床头墙上的。他只能把这照片拿去给照相馆的人翻拍,如今正放大洗了裱成遗照摆在灵堂正中间。

  灵堂昨夜还不是灵堂,他就坐在自己现在站着的位置,正和盼了大半年的先生团聚。李文卿对他说的话,往他碗里添饺子的画面都历历在目。怎么也不想第二天竟变成天人永隔。白银忽然感到头疼的厉害,两眼冒星,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来气。他扶着额,左右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像是要晕倒,忽然有人扶住了他。

  那长衫青年是李文卿母家沈家那边的堂弟,李文卿从本家分了出后,只和母家这边几个亲戚有些来往。真要追究起来,沈家和白家也是半个亲戚的,李文卿常年出门在外,嘱咐过沈家的表弟有空照顾一下白银。沈昌洁是个大学生,还有三个多月就要毕业了。白银念不了大学,所以对他说上学的那些趣事很是向往。而且说起来是表弟,但因只比白银小两岁,所以跟他成为了嫁来南京后仅有的朋友。

  沈昌洁搀着他,他却急不可耐地抓着对方,问他到底怎么说,李文卿到底是怎么死的。沈昌洁一脸犹豫,仿佛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扶着白银,先让他在凳子上坐稳了。

  “我找了我的一位高中同学,他现在就在中央医院里头当医生,告诉我说,大表哥的确是死于心脏病……”沈昌洁顿了顿。“……而且我确实知道,表哥这心脏病是生下来就有的,这事……以前姨母可能从来没跟你提起过。”

  “……天、天生的?”白银确实不知道,自己家做的药材生意,他从小对行医之事多少有点耳濡目染,心脏不好的人是会有一些特殊面色的,一看便知。李文卿却怎么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沈昌洁道:“大表哥小时候是经常生病,我记得他十岁那年还差点没救回来。但…我想也决不是姨母家要故意瞒你,因为他十岁之后就再也没犯过病了啊!”

  李文卿出了事后,当时他觉得实在是不对劲,先生平时身体很好,也没听说他哪里会有不舒服的,怎么能突然吐血?于是立刻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了后,做样子似的问了几句有的没得,就把先生的遗体给拖走了。白银虽然不接受这个结果,可又十分地无可奈何。现在警察和医生都说是心脏病了,自己又能怎么办?去剖开先生的身体,看看那颗已无法跳动的心脏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吗?他只能想着,无论如何先把被带走的遗体接回来,入殓为安,好好地再看自己先生最后几眼。张叔一大早跑断了腿,跑了四家棺材铺子才找到了现成的水晶盖棺椁。沈昌洁正是要替白银去接回遗体的,但白银注意到此刻那些跟着去的仵工虽然抬回了棺椁,可各个面露难色。他又注意到,为首的仵工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那,昌洁,文卿的身子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那是……什么?”

  “这……”沈昌洁也回头看了那盒子一眼,对仵工试了个眼色,仵工便上前把盒子摆在了灵堂的正中央。“他们……我去的时候,已经把大表哥火化了。”

  “火……火化了?!”白银瞪了两只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没我们家的允许,医院怎么会擅自火化?”

  沈昌洁望着他,低下头,又叹了口气。“他们说…是、是医院本来是有另一具准备一早拉去火化的尸体,结果等都烧起来之后,才发现居然跟大表哥的尸体弄混了……我又去找过了医院,医院的人对我说,这事情他们会负责到底,下次一定登门赔礼道歉。我只能把表哥的骨灰盒带回来。”

  白银那泪珠扑朔朔地着顺着脸颊掉了下来。他声音颤抖着:“现在不是旧社会,这里是国民政府的首都,两个人脸长得都不一样!怎么还会弄混呢?!他们说负责到底又能怎么办?难道说现在文卿烧成灰,他们还能把他变回来了不成?!我、我现在就得去医院……!”

  不等沈昌洁来得及拦住他,白银就向外奔去。却想不到又是一阵子头晕,他被门槛跘了一跤,摔在地上。

  白银摸着自己沉闷的胸口,不免心里痛骂着自己真的不争气。怎么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又来信期呢?他跪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可膝盖发软,他连站也站不起来。他回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骨灰盒,绝望地心都快死了,只能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小声抽泣着。什么都没了,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昨天还满心盼着他回家的。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嫂兄,您这是干什么?我也姓的李,我也是李家的,我还得在这跟您一块给亲戚们放信呢,您大可不必对我也下跪的哪。”

  白银还流着眼泪,闻声抬头看,迎面是个身着蓝色西服的年青男,身材微胖,脖子上打了个白领结,头上还抹着厚厚的发油,显得乌黑油亮。那张白净的圆脸和对下垂眼倒是跟李文卿是有好几分相似的。但他人刚出现,白银就闻到他一身一股恶心人的味道。每个坤泽会遇到少数自己排斥的乾元信香,李明新对他来说就是那种。李家上人是基督徒,所以当初给他们办的西式婚礼,而文卿那异母胞弟是当的伴郎。那时候都还隔着头纱,味道一散了进来,白银差点当场就吐了。

  李明新笑着,弯腰伸手就抓着白银的胳膊想扶他。“我的好嫂兄,别哭了,您倒是快起来……唷,您身上这味道可真是沁人心脾呀,这是……”他却被白银狠狠推了一把。只当白银的样子看着柔弱无力,不想他手劲那么大,李明新被白银一把推了老远,又让凹凸不平的石砖地跘了脚后跟,一下仰头摔倒,还把头磕在了石头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李文卿的父亲走的早,家里是母亲独揽大权。可她在白银嫁过去还没半年,就不知怎么突然变了智,对这二房生的孩子比自己亲儿子还好。李文卿是个念过不少书的,一直不争不抢,结果反倒自己这个嫡长子在家里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白银那两年跟着他也没少受委屈。甚至李母最后立了个遗嘱,把李府园的全部产业签了字留给了李明新。很快又写了份登报声明,把亲生儿子从祠堂族谱的名册里头直接剔去了。

  而白银的母亲正是因为听了这件事一蹶不起的。当年因为闹得那些事被迫急着选亲时,白银差点被他爹甩手嫁去泉州的一户开茶庄的富商。那人白手起家的,没娶过妻,但年龄比他大了一倍多,头发也掉光了,望着他色眯眯地笑着,露出一口长期抽大烟的黄牙。况且他说的那方言,白银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母亲也心疼他,更不愿意他嫁那么远,急得要命,恰好碰到李文卿的母亲来安庆回乡省亲。白母想了想,反正知根知底的,比起大老远嫁到闽南,还不如把孩子嫁去南京。李文卿到底比黄着牙的老头好上许多,她以为是户好人家。两人相说一番,李家母瞅着白银乖顺的模样很是满意,笑着说那倒是自家儿子高攀了。

  但白银每次回忆自己成婚这些年,他什么都没做成,只是虚度自己那宝贵的韶华,整日整日地像只雀儿似的被困在家里。连想要个孩子作伴都要不到。恍惚着不知道这十年怎么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可当时除了嫁给李文卿,他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或许……肯定也是有的,只是那时他没有勇气罢了。

  白银现在倒觉得自己现在清醒了不少。他冷眼看着那人疼得在地上嗷嗷叫,又呵了一声:“你说你也姓李,可这全世界李姓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姓李的猪也有,我家再落魄,也不至于想头猪攀亲戚。”

  李明新头昏脑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端详起了白银。他差不多两三年没见过这大嫂兄,白银的模样却跟刚嫁进来时区别不大,身材还丰腴了一些。这大嫂兄长得漂亮,脾气温和,还是个坤泽。自己没那么好命有亲娘给他张罗这样的好婚事就算了,还被迫娶了只又丑又凶的老虎回家。李明新当时左看右看都觉得那俩人十分碍眼,越想越涨气,没少趁李文卿不在的时候欺辱过白银。但凡是被摸个手摸屁股,甚至摸了胸的,白银也从来没跟李文卿告过状。反正就算告了状,自己那向来宠辱不惊的书呆子大哥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却不想当下白银却仿佛变了性似的,那双乌黑的杏眼正冰冷冷地从上头俯视着他,头顶大太阳还晒着,李明新却被瞪出了一身恶寒。他身后一个女人见状跑了过来,拉了半天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冲着白银呸了一句,骂了声混账玩意。白银认出那是李明新娶的乡下媳妇,长得五大三粗地,实在是说不上好看。李明新的妈死的早,临走时最大的遗愿,就是要儿子把自己娘家那个订了娃娃亲的干姐姐娶回进门。说是他不娶的话死不瞑目,做鬼都不放过他。

  白银轻笑道:“这不是弟妹吗?几年不见你怎么圆润了这么多?”他又盯着吴素芸手上戴着的白底青镯子,那还是出嫁之前,奶奶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送给他的。“我那手镯真不值几个钱,你也不必这一戴就戴了这么多年吧?”

  吴素芸立马涨红了脸,她往后头缩着,右手捂着左手手腕上的镯子。“什、什么你的!这是我的嫁妆!是我…我的东西!我戴我自己的镯子还要被你多嘴?”

  “闭嘴!不是告诉过你那玩意别再拿出来丢人现眼吗?”

  “我戴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

  李明新被气得半死,回头恶狠狠瞪了妻子一眼。又看着白银,似是在嘲笑自己,伸着手就想冲他那张脸上一巴掌扇过去。又粗又短的手停了半天,李明新歪了歪嘴角,却把手收了回去。他正了正色,露出了微笑:“我来给大哥服丧,嫂兄不客气招待就算了,为何还如此欺人?”

  白银半垂着头,伸手将两鬓的碎发往耳后理了理。他淡淡而道:“我不说了吗,谁家会要头猪来服丧?母亲呢?你们家老太太呢?除了她以外,其他姓李的,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

  李明新看得两眼直了直,他觉得白银这个动作真是妩媚极了,这人说到底还是个男的,不免又看了身边身材臃肿肥头胖耳的妻子一眼,脸上笑一下子僵硬了许多:“……嫂兄,大哥都被开了族籍了,母亲怎么还会来?你知道母亲这一生是个要强的人,有那么个不争气的儿子,除了念书之外屁都不会,她现在躲都来不及躲呢。如今这家里头,也就我还念着过去,想来送大哥最后一程。哪知道嫂兄你如此蛮横无理,不顾我和大哥手足之情,竟要把我赶出去。”

  说罢,又忽然注意到站在白银身后沈昌洁,看到他胳膊上戴着黑纱,又紧紧靠着白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拱手道:“这不是沈家的表弟吗?好久不见,你也在这啊?”李明新眼睛不断在白银和沈昌洁身上来回转溜着,哼笑了一声。“噢,我懂了,难怪不让我,只让母亲进门呢,母亲姓沈,原来是不欢迎李家,只欢迎沈家的啊。哎呀,我说素芸啊!这搞不好,李家丧事过不了多久,我俩能吃上沈表弟的酒席子呢。就是我这大哥太可怜啦!昨天还能吃能喝的,这心脏病怎么说犯就犯了呢?难怪结婚十年连个子儿都没留下,原来是老婆想嫁人呢。”

  “你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胡话!”

  沈昌洁是实打实的知识分子,受不了这种诋毁。他急红了眼,连耳朵都红了,抡起拳头要揍李明新,俩人立刻撕扯起来,又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一瞬间,本就不大的天井院子里头打的打,劝的劝,最后打架的和拉架的哄做了一团。白银却面无表情,他抱着胳膊,此刻转身向安静的厅堂走了进去。

  沈昌洁自然是不可能说的,灵芝纵然是去报了丧,可白银特意嘱咐过她先不要对李家说李文卿的死因。那么李明新是如何知道李文卿是心脏病犯了死了?再者假设是有警局或者医院的人对他提前通了知,又为何会去通知他这个?

  白银望了一眼先生的遗像和骨灰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整理好情绪,又吩咐灵芝赶紧给自己拿抑制信期的内服药。看着外头那架势,自己再不出去就要出事了。却听到有个深沉厚重的男声响起来,他心里头一震,那声音他是曾经就听到过的,连那人也是偷偷看过的。

  “你们几个要是再继续打下去,惹了弄堂口的巡警过来,今晚谁都别想出警局大门。”

  白银吞了药,急忙循声而去,到了门口,李明新虽然脸上也挂着彩,但他带着两个跟班,所以基本上是沈昌洁被单方面殴打了。沈昌洁样子很是狼狈,眼眶和嘴角都紫了一大片,人趴在地上,眼镜也掉在地上,已经被人踩了个稀碎。

  “昌洁,你要不要紧?”白银这才护住了沈昌洁,对方爬了起来,对他摇头说自己没事。白银又看向那两位没见过的外来人,其中一位身着绿色军礼服,便是刚刚那声音的主人。另一位气氛威严可畏,似乎所有人看到他,立刻安静了下来。李明新见到后更是突然被吓得面如死灰,两腿颤抖着走到那人面前。

  “三…三叔公!”

  李明新拉着一旁的夫人,叫了一声,又一起对着廖东成弯起腰来。廖东成看到他那副样子,眼里闪过几分不耐烦,简单地“嗯”了一声。他抬眼看了头顶的门头牌匾,注意到正在看向自己这边的白银。而白银立刻明白,这位就是李文卿那个当高官的堂叔。

  他当什么官,具体官有多大白银不是很清楚。然而他旁边的那位看着模样也像一位军长,白银认得一些军官的肩章,知道这位就是对面刚搬进的那户刚从前线退下来的东北军人。那位自己本是个军衔不小的,他如今却是跟在廖三叔公的后头。

  白银其实不太记得那位三叔的模样了,只是当年婚礼上一面之缘。但李明新总不会弄错这个,他只好连忙起身,跟着一起也对廖东成鞠了个躬。廖东成盯着他,却突然开口:“我记得你,你是文卿那孩子娶的夫人,从安庆来的。”

  “是……三叔公。”白银低下了头。廖东成对李明新视而不见,直接从他身旁跨了过去,站到他面前。“这是怎么了?”

  “文卿他……走了。”

  而李怀金怎么也没算到,他刚刚一身冷汗,生怕这对门那么一闹败了廖东成的兴。不想对门这家跟弟弟未来的岳父竟会沾亲带故的。更不想原来小江昨晚说的,对面的李家少君长得像大姐姐,原来是这个意思。李金堂看到他第一眼,真的差点以为是姐姐站在那,姐姐以前就是这样,梳着低低的发髻,额前留着细碎的刘海。说话声音轻轻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娴静。

  白银温不温柔他不知道,但他又闻到了昨天的味道。虽然没有那么浓烈了,但此刻也足以让怀金心跳得飞快。他跟着廖东成一起,对着灵堂上的遗像,脱帽后三鞠躬。

  李文卿没有孩子,所以只能白银保持着旧礼,给前来吊唁的人磕头。他刚在蒲团上跪下去,准备弯腰低头时,廖东成制止了他。先是随手一招,身着得体西服的随从立刻跟了上前。白银注意到那人在腰间的衣服里头藏了两把配枪。

  “小高,你去买些香花和挽幛,还有花圈,现在就送过来。动作快点。”

  “是,先生。”

  然后又转对白银轻声道:“你别跪了,把头抬起来,告诉叔公到底是怎么了?”

  白银偷瞟了一眼门外站着的李明新,正对着这边恨得咬牙切齿。于是站起来之后泪眼婆娑着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廖东成听了后眉头一皱。

  “怎么会有这种事?烧尸体也能烧错了的?”

  白银哭得泪声俱下:“他们想一个道歉就完了,您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来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文卿终是再也不会回来的。我真没用,连他的遗体都保不到最后……”

  廖东成点点头:“你说的对,但先别自责,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叔公我认得中央医院的一些人,我会想办法替文卿把这个公道讨回来的。文卿的母亲知道这件事?”

  “我天还没亮就让下人去通知过了,但是……”白银又故意看了李明新一眼。“我吩咐的她,务必要亲自把文卿过世的消息告诉母亲,可她一去,李府园的人非但不让我的人去见母亲一面,还把她打了出去。虽然是个下人没错,可她好歹是我派去报信的呀!”说罢,又是一阵哭哭啼啼。李明新面对廖东成投来的目光,更被吓得寸步难移,张着嘴语无伦次地想辩解什么。

  “不是,叔公,我…是母亲她现在真的来不了……”

  廖东成转过身,对李明新缓缓道:“明新,我记得我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你是个小娘养的,活在世上不容易,在家里头更是要懂得嫡庶之分,文卿的母亲年纪大了不分是非,把他从族谱上除了名。你是年轻人,难道你也一点分寸都没有吗?”

  李明新从小就怕这个三叔公,此刻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吴素芸却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廖东成的话实在是难听,她忍不住斗起了胆子回了一句:“叔公,您这话说的,这什么年头了,他们都是爹的孩子,还分什么嫡庶呢……”

  廖东成看都不看女人一眼:“我当初就不同意大哥纳什么妾,就算是纳妾也要看纳的是什么人。那女是个什么东西?夫子庙里头卖唱又卖身的娼妓。我家里那老头子当年不成个玩意,也爱跑妓馆,指不定他都睡过呢。娼妓花了心思给买她一夜的老板下了点药,有了身子后,就想着进门做正房太太了。现在大哥不在了,文卿也不在了,你们李府园又没个继承人,以后算是完了。”

  吴素芸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在家里头横惯了,哪有人敢这么对她无礼过,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张着嘴还想说什么。被李明新硬是拉扯了下去,她看到李明新连下嘴唇都咬出了血,这才被吓得不敢继续吱声。两个人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不久之后,白银送廖东成来到门口,又是对他鞠躬道谢,廖东成突然握住他的左手,在手背来回摸了几下,又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你以后有什么难处,或者那不得事的混账又干了什么欺负你的事,你就直接打电话到侍一部给我,叔公肯定会帮你的。”

  “……好,谢谢叔公。”

  灵芝在一旁一直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免为早上平白无故的挨打终于出了口恶气而高兴起来。“少君,你刚看到李家那俩位那样子了嘛,跟狗似的夹着尾巴就跑了,这三叔公还挺开明的,可比大夫人明眼多了。”

  她没注意到白银正一脸冷漠地抓着衣服用力擦着自己的刚刚被摸过的手背,像是恨不得褪掉那层皮一般。“谁知道呢,指不定还是一丘之貉。”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白银没再回答她,可就在他准备回屋时,那已经离了一段距离的军官突然偷偷转过头,似乎每走几步,就要看向他。白银见自己被盯着,也不甘示弱般盯起了对方。两人就这样不断对视着,一直到快要看不见的距离,那人才回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