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到饭点,周月秀没找到周澄,周老翁就打了个电话。
周澄正守在锅边,看李广陵炖大锅菜。
李医生医术高明,厨艺也很不错
早上吃到新鲜的荠菜猪肉饺子,已经让周老师足够惊叹。
然而中午刚到,李广陵就拎了另一条猪肉上来,还有两头大白菜,要给他炖大锅菜。
电话接起来,周澄便说:“大伯,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我这两天在卫生室跟李医生蹭饭呢。”
“人兄弟俩多不容易,干啥跟人家蹭饭,咱家没吃的啦?”周老翁不愿让周澄给李广陵添麻烦,怕人家背后讲究,“你赶紧回来,你大娘炖了鱼跟鸡,馒头都蒸好了,就等你回家呢。”
一边是炖鱼炖鸡,一边是大肉炖白菜。
周澄为难半天,还是拒绝了周老翁:“我真不回家吃了大伯,我找李医生有点事,下午还得忙呢。”
周老翁说不过他,便撂了电话。
董莲心把凉菜端出来,满心期待:“我今天可是把开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咋样,小澄啥时候来?”
“他在卫生室,说找小李有事。”周老翁把掉下去的褂子往街上拽了拽,“你说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人家李家兄弟难么,那老李进城打工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兄弟俩相依为命,他还上前儿凑合。”
董莲心一听周澄不来,嘴角垂下去:“你早说不来呀,我就不调这藕了。又炸葱花儿,又配料的,麻烦死。”
她心里还是不高兴。
饭菜往桌上一搁,沉着一张脸:“你兄弟也是,他们两口子瞧不起人就算了,养出来的孩子也跟着看不起咱家。这大鱼大鸡咱平时啥时候吃过?不得等过年呢?他回来一趟,东西给他宰了,又不来吃,我就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
董莲心更年期,说话絮叨,又爱抱怨。
周月秀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怕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去。
结果没躲过去,董莲心又开始炮轰她:“前两天六嫂子给你说个媒,你干啥不去见见?人家的男孩个子是低了点,可配你刚刚好,你要那么高的大傻个子干啥?你找个跟天一般齐的,不还是得弯下腰过日子?”
周月秀今年二十,在月下沟,已经算嫁的最晚。
她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前年生了场病,叫李广陵来家看了一趟,便惦记上了人家。
可惜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周月秀也只有李广陵背着药箱子给旁人看病时,才能扒着墙头偷着看看他。
董莲心埋怨完旁人埋怨自家。
看着周月秀,从上到下都是不满意:“你瞧瞧人家晓凤、梅花,早早的就嫁人了。前两天我还见梅花娘,说是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婆家正准备摆酒请客人呢。人家娃娃利索,你到现在还没个对象,真打算在家待一辈子,当老姑娘啊?”
周月秀被亲娘说的满面涨红,却不敢反驳。
月下沟都是如此,某些方面格外传统,这些年轻的一代结婚也早,十六七就嫁人生孩子,周月秀这年纪算晚的。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满脸都是难受。
董莲心夹一筷子咸菜配粥喝下,边吃萝卜疙瘩,边继续责备女儿:“我都不知道你咋想的,上一个也挺好,就是村子远了点,可人家家有钱呐;你能过好日子我跟你爹还用担心啥?那个没成,这次给你介绍一个你又不见,我看你都是野山鸡插上凤凰尾巴,要飞到天上去了。”
周月秀忍不住,筷子往桌上一拍,羞愧难当地喝道:“娘!”
“咋啦,我说错啦?”董莲心也拍筷子,瞪着眼睛,“没大没小,还跟我叫板上了,显得你多能耐啊?”
周月秀吃不下去,哭着进屋去。
董莲心还要追过去骂。
周老翁烦得慌:“行了!破嘴老鸹,天天说个没完了。”
董莲心不吭声,端起粥喝了几口,咽不下这口气,又嘟囔一句,“一个两个,我真是欠你们的!”
周澄馒头蒸的很成功。
中午吃完饭,他跟李广陵说:“你挑几个,我送给你当礼物。”
他是让李广陵吃。
没想到李广陵看了一会,反而很惋惜:“要是能有永远不坏的面就好了。能吃,能玩,还能当摆件存放着。”
他讲话真心实意,周澄听的心里暖洋洋,忍不住开心:“没关系啊,你就吃呗,吃完了回头我再做,反正我现在学会这手艺了,就是熟能生巧差点。”
李广陵选了一个留下。
周澄这一波馒头蒸的很好。
下午,他闲着没事,把剩下几个花馒头全都带回去。
拿出草料喂了羊,周澄搬出一张小桌立在门口,每只花馒头都装进一次性密封袋,拍照上传朋友圈。
月下沟的人接不接受这东西不一定。
但他知道,有些艺人还是挺喜欢吃面食的。
兴许他可以搞定制单子,反正少量生产,应该供给的上。
这边拍照,那边周月秀红着一双核桃眼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周澄本来还想开玩笑,一见周月秀那眼睛,笑不出来。
“哥,你这是弄的啥呀?还怪好看的呢。”周月秀揣着一双手,看着蔫了吧唧。
周澄说:“这是做的花馒头,你挑一个,我送给你。”
周月秀喜欢那舞狮。
伸手要拿,周澄拦住:“除了这个。这个是我自留款,给不了。”
周月秀便挑了个小猴。
“你这眼睛怎么了?”
周澄把拍好的照片上传朋友圈,编辑好图片价格,发送。
周月秀在月下沟没有玩伴,周澄一问,她便憋不住,把来龙去脉说了个遍。
周澄听完整件事,尴尬的脚趾头都要抓地:“所以就因为我没回家吃饭,大伯母迁怒于你了?”
周月秀不懂迁怒什么意思,委屈道:“我不是不想嫁人,我心里头必须有一个人,可我是个女人,我总不能叫我去追他吧?”
“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要真喜欢就去追追试试。”周澄不反对,“结婚是为了让自己过更幸福的日子,当然得好好挑一挑。”
他思想开放,和董莲心不一样。
当然了,他就是他,和谁都不一样。
向来如此。